第4章 小心试探

裴珠惊呼:“喂!你脱什么衣服啊?”

黎辰手上动作不停。

眼看他身上只剩了件中衣,裴珠怕他再脱下去,连忙用手捂眼。

“你你你……出去!”

黎辰一屁股坐在榻上,一面脱鞋一面回:“这里是东宫,我是太子,你让我出去,怕是不合适。”

裴珠自知理亏,支支吾吾道:“那也不行,你不能睡这儿。”

黎辰拉掉裴珠挡在眼前的手,无奈道:“你且安心睡吧,我就躺在旁边,什么也不做。”

裴珠一脸幽怨。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黎辰甚是奇怪,从宫宴上就能看出一二。

之前人多的地方,他总是拉着自己把戏做足,可今日宫宴上,他一改往态作风,从头到尾都没跟她说几句话。

裴珠只当他是厌烦了,一次两次尚且可行,要换作她,估摸着还没黎辰能装。

思虑良久,裴珠道:“那说好了,你睡外面我睡里面,谁也不许越过中间那条线。”

说罢,裴珠欲拿物件儿横在两人中间以示各自领土,却发现榻上除了对软枕与一条被子外,再没了东西可用。

“黎辰,你冷吗?”

“不冷。”

“那你别盖了,我怕冷我盖。”裴珠拉走所有被子自顾自躺下,扭身朝内。

看到缩在角落里把自己裹成粽子的裴珠,黎辰叹了口气,问:“你就是这么对待夫君的?”

受不了他这番唠叨的裴珠坐起身,反驳他:“睡觉还这么多规矩,你不睡我还想睡呢!”

黎辰薄唇微张似是还想说些什么,裴珠心里厌烦,顺手从藏在身侧的银盘里捏出块杏干往他嘴里塞。

“唔……”感知到嘴中酸涩,黎辰一脸诧异地望向裴珠。

黎辰正欲把杏干吐出,裴珠灵机一动,指向他道:“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身为一国储君,万民表率,你怎可浪费吃食?”

闻言,黎辰皱着眉头嚼完杏干咽下。

难得见一向正经的黎辰吃瘪,裴珠不由得笑出声来:“没想到咱们的太子殿下还有今天。”

越是想到平日里黎辰总拿规矩来压她,她心里就越是得意,这次可是她占了上风!

心情舒畅的裴珠也捏了块杏干吃,不料刚进嘴,口中就炸开一阵酸苦。

裴珠小脸皱成一团,捶着胸口硬是把杏干吞了下去,掀开被子使劲儿往嘴里塞桃干。

“给你,”裴珠将呈桃干的银盘递到黎辰面前,“刚才那东西那么酸你也不说。”

可真是个……死脑筋。

黎辰并未接过,只是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

裴珠被他盯的发毛,收回手心虚道:“那个,我也不知道这杏干这么难吃。”

宫室内昏黑一片,裴珠借着微弱的烛光对上黎辰目光,那对墨玉般的眼眸平静柔和,让人窥探不出一丝情绪。

她最不喜欢他这副模样,有时在外人面前连笑意都是假的,叫人猜不透心思。

就连方才吃到了酸杏干,他也要面色如常地咽下,裴珠实在不能理解。

她的阿耶告诉她,在熟人面前大可不用拘着性子,难不成黎辰到现在还没把她当熟人?

不过他在其他人面前也这样就是了,不喜与人太过亲近,不知是生性如此还是别的。

裴珠微微蹙眉,透亮的眸子里涌现出几分疑惑。

她鲜少这么看人,对面的黎辰忍不住她如此炽热纯真的目光,率先别开脸。

“少吃。”

裴珠就知道,他嘴里是吐不出什么好话的……

“对了,”黎辰装作漫不经心,“七公主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按陛下的意思,是有意将七公主许配给郑小将军。”

说这话时,黎辰下意识握拳,细细打量裴珠神情,用尽全力想从她的眼中窥探出什么。

裴珠愣住,许久才吐出几个字:“为何要将七公主许配给郑皓?”

黎辰死死攥着手心,她这是舍不得看郑皓另娶他人吗?

“没有为何。”

“哦。”

裴珠知晓从黎辰定是嘴里问不出什么,索性躺下睡觉,临了还大发好心地分给黎辰一半被子。

黎辰看不懂她的意思,心里堵得慌,正欲开口,喉间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儿来。

此时,有人叩门。

“何事?”黎辰问。

站在门前的傅安语气急促:“殿下,有要务请您处理!”

黎辰看了眼榻上的裴珠,道了句“好好休息”后便匆匆穿好衣物离去。

门外,踱步的傅安见门开了,立马凑上前拱手道:“殿下,幕僚们都聚在一起了,现下就等您做个决断了!”

黎辰不答,迈着大步在廊道上走,出了数步后才停下。

他垂眸长长呼出口气,等再抬眼,眸中闪过丝阴戾。

“无用之人,留不得。跟了我这么久,你们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傅安意味深长地往身后紧闭的门前望了一眼,沉声道:“可殿下,太子妃那边……”

黎辰抬手示意他噤声:“封锁消息,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她不需要知道。”

翌日,裴珠早早醒来,昨晚自黎辰走后,她也没了睡觉的心思,躺在塌上久久不能入睡,一夜未眠。

她起来写了封信,吩咐阿妙派人将信送去赵府,不到午时便有了消息。

李依办事一向稳妥,在信中告诉裴珠她会带着郑皓于西市的一家酒楼里等。

裴珠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只要李依能约到郑皓,一切都好办了,至于如何出宫,她自有妙计。

申时,身着男装的裴珠带着阿妙来到西市最为繁华的酒楼。

刚踏进去,大堂内招待客人的小二就瞅着裴珠那一身价格不菲的着装寻过来,一路领着两人到了二楼的一处雅间内。

李依在此等候多时,招呼着裴珠坐到自己身旁。

“郑皓刚返长安,事务繁多,托人告知我得等他一会儿。”

“这个郑皓,从小到大都是让人等他的份!”

李依给裴珠倒了杯茶,开口道:“这里剩咱们两个不也挺好?咱们俩也许久不见了,你这出宫一趟可不容易。”

裴珠出神,手掌贴在盛满茶水的瓷杯上,随口问了句:“你怎么改喝茶了?你之前可是能喝倒我大兄的人呢。”

对于裴珠的调侃,李依招手轻笑道:“你且过来。”

裴珠凑耳过去。

李依贴在裴珠耳边,小声道:“我有身子了。”

“啊?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

李依抚上平坦的小腹,眉眼柔和:“前三个月不方便,我连赵阔都没告诉呢,只告诉了你。日后你可得做我孩子干娘啊!”

“认了当朝太子妃做干娘,我儿不愁!”

“少贫嘴了,我听说怀孩子很辛苦呢。你会不会哪里不舒服啊?疼不疼?要不要吃点东西?”

“行了行了,”李依觉得傻乎乎的裴珠很是好笑,“怀了孩子的是我,怎么你比我还急。”

裴珠耷拉下肩,李依有孕本是件喜事,她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她和李依打小就认识,两人都是孩子圈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曾经那个风风火火的李家三娘如今就要为人母了,她莫名有些惆怅。

其一,妇人生产就如同从鬼门关走一趟,她担心李依,其二,她见过不少生育过的妇人,无一例外,看孩子的时候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溢出水来,她觉得李依也会这样。

她实在不适应,实在怕李依这么明媚的人后半辈子被孩子困住,像失了魂魄一样。

许是想的太过投入,裴珠丝毫没听见李依的轻声呼唤。

看裴珠一副痴呆模样,脸上是挡不住的愁色,李依在心里猜测着她的烦心事。

“咚咚”,李依敲了几下桌面才使得裴珠回过神来。

“光说我了,说说你吧,近些时日过得如何?”

“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呗,左右我在宫里抚琴簪花,逗鱼喂鸟,日子差不到哪里去。”

“想没想过要个孩子?”

正在喝茶的裴珠被呛到。

她是不喜欢孩子的,她觉得他们虽生得像白团子一样可爱,但那只是表面,一个个的发作起来不知有多恐怖呢。

况且,她与黎辰的情况特殊,没有感情的夫妻有了共同的血脉,对孩子来说可不是件幸事儿。

裴珠用看傻子的眼神上下扫了李依一眼,感慨道:“李依,你真是变了。”

李依搀上裴珠的胳膊,劝她:“虽说太子身侧还未有其他人,但你也要上点心了,皇家人最是无情,有个孩子傍身总是好的,若是指望男人那一点薄情,这日子可就没盼头了。”

“你与我情况不同,赵阔与我家世相当,有娘家撑腰我总是要硬气些的,可你嫁的是当朝太子,日后的帝王,是不能作寻常夫妻来看的。”

可惜裴珠是个不听劝的,明面上点头应下,实则心里不服气,李依话里话外都在告诉她黎辰身份尊贵,她就应该学后妃那一套,诞下皇室血脉,以求后半生安稳。

她知道李依这是为了她好,但她不愿。

李依知晓裴珠这是没把她的话记在心上,摇了摇头道:“为了巩固自己地位诞下子嗣的做派你看不上,难不成是真心悦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