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珠心里一咯噔,弹起身提着裙摆想要查看渗血的地方在何处。
“你先别动,是不是划伤哪里了?我去差人喊太医。”黎辰夺步走出去,半路猛然醒悟,又折了回来。
裴珠见他一副淡定模样,喊道:“黎辰你呆在这里干嘛?快去喊太医啊!”
说罢,裴珠腹部绞痛,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小脸顿时失了血色。
黎辰走上前,不顾裴珠反抗,将她打了横抱护在怀里,用披风一角盖住她朝外走。
守在门口的瑛娘听到动静,迈着急步走进来,刚巧撞见两人。
视线落在裴珠裙上的点点血迹,瑛娘似是悟了什么,朝黎辰微微点头,跟在两人身后一路回了寝殿。
寝殿里,躺在塌上的裴珠死死拉住瑛娘的衣袖,问:“瑛娘,我是不是要死了?”
瑛娘捂嘴笑道:“怎么会呢太子妃?”
“瑛娘你还笑,我流了好多血呢。”裴珠不解。
“太子妃……”侧目看到坐在塌沿的黎辰,瑛娘及时止住声儿。
黎辰懂了瑛娘的难言之意,默了两息起身对她道:“这本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不过我还有政务要忙,照顾好太子妃。”
待黎辰的身影消散,瑛娘才敢开口:“太子妃,这不是什么病,只要是女子,都会经历的。”
见裴珠仍面露疑色,瑛娘笑着说:“您啊,这是长大了,方才太子殿下在奴不敢多言,现在奴就教您。”
不一会儿,阿妙带着一堆裴珠先前没见过的玩意儿来到塌前。
在瑛娘与阿妙的协助下,裴珠很快就懂了瑛娘的话,她自小身子骨不好,来癸水的日子是比寻常女子要晚了些。
开了窍的裴珠想起刚刚自己的狼狈模样被黎辰看见,耳根通红,恨不得将自己整个人埋在锦被里。
瑛娘怕她喘不过气,伸手拉被子:“太子妃这是怎么了?肚子还疼吗?”
裴珠露出一双明眸,点了点头。
向来妥帖的瑛娘拿来个汤婆子塞到裴珠被子里,哄着她入睡。
神情恍惚间,裴珠余光瞥到瑛娘行色匆匆离去,而后困意涌来,陷入一片混沌。
“皇后娘娘到——”
随着内侍的一声高喊,裴珠蓦然掀开眼帘。
这个时候,皇后怎么会来?
不待裴珠起身,皇后尚姮遣散一众侍从,绕过屏风来到内室,紧跟其后的,还有瑛娘。
“快别起来!”尚姮快步走至塌前,摁住想要下榻的裴珠。
“见过皇后殿下。”
“好孩子,快些躺下。”
尚姮温婉一笑,如春风般拂人心扉。
“本宫今日来啊,是想看看你,”尚姮满眼柔情,“上好的补品本宫已经交于你的婢子,如今你正是需要滋补的时候。”
“谢皇后殿下。”裴珠跪在塌上行了一礼。
而后,尚姮拉着裴珠的手,如同长辈般交代给她许多事情,不过言下之意,更多的是希望裴珠改掉脾性多顺从黎辰的心意,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裴珠心间堵得慌,他们成婚那晚,黎辰掀了她的盖头后,站在窗前吹了一夜的风……
尚姮还在耐心劝说,看着慈眉善目的尚姮,裴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皇后殿下素来贤德在外,朝臣赞许、后妃敬仰、宫人爱戴,是为真正能够母仪天下之人。
皇后不是黎辰生母,却视自幼丧母的黎辰为己出,连带着裴珠也受过她的恩泽。
可不知为何,黎辰与皇后向来联络不多,生疏的不像一对相处了十几年的母子。
每次皇后来东宫寻她,黎辰的脸色都不大好。
“瑶瑶。”尚姮轻轻捏了捏裴珠的手提醒。
裴珠回过神,扯了扯嘴角:“殿下放心,妾知道了。”
尚姮点头,哪怕她知晓裴珠大抵不会听取她的话,也仍要劝诫,这是她身为皇后的职责。
临走之际,尚姮告知裴珠,几日后明启长公主回朝,望她有所准备。
尚姮走后,裴珠意味深长地望向守在屏风处的瑛娘。
瑛娘低头不敢看她,随便寻了个缘由离去。
晚间,黎辰来到裴珠的住处与她一同用膳。
饭桌上,黎辰久久不曾动筷,按捺不住的裴珠率先夹了块肉到自己碗里。
黎辰不吃便罢了,她可不能饿着自己。
“太子妃,”一旁侍候的瑛娘弓身在裴珠耳边提醒,“殿下还未动筷呢。”
裴珠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嘴里塞吃食。
“咳咳咳!”瑛娘清了清嗓子,心里着急。
裴珠动作更大,赌气般不碰自己眼前的菜,故意伸胳膊去夹黎辰面前的。
谁让他今日呛她,她可是没来得及还嘴呢。
可惜这桌子太大,她怎么都够不到离黎辰最近的那道菜。
看裴珠卖力的样子,黎辰叹了口气,把自己眼前的菜往她的方向推了推:“喜欢也要少吃,这……”
没等黎辰后半句话吐出来,裴珠就一个劲儿地往嘴里送糕点,直到腮帮子鼓起来才停手。
她偏要和他反着来!
不料这东西实在噎人,裴珠嘴里发干,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卡在喉间的那一口糕点咽下去。
裴珠憋得脸通红,放下筷子用拳头捶胸口,后面的瑛娘赶忙顺她的背。
黎辰玉指轻推,将茶水送到桌对面。
裴珠眼眸一亮,抓起杯子仰头喝尽茶水,长长吐出一口气:“噎死我了。”
瑛娘奉上帕子,裴珠拭嘴。
想起方才,裴珠又气又羞,垂着头不吭声儿,本来想给黎辰添堵,让他知道自己不好惹的,没成想又出糗了。
裴珠双手捧着瓷杯,温热的茶水冒出腾腾的雾气,水面上倒映着少女略带几分愁绪的眉目。
一直静默的黎辰终于开口:“怎么还像幼时那般爱生闷气。”
不喜黎辰这副说教口吻的裴珠提起裙摆就要走。
“不吃了?”
转过身的裴珠瞟了眼桌上的菜,都是她爱吃的。
罢了,她心胸宽广小人不计大人过,暂且原谅他了,况且,跟什么过不去也不能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裴珠重新坐到位子上,提起筷子品尝美食。
黎辰盯着她,嘴角噙笑:“看你坐的利索,想必是好完了,上次爬到树上掏鸟窝摔到屁股,可让人担忧。”
周围侍候的宫人们皆垂头憋笑。
裴珠脸上挂不住,撇嘴瞪了眼笑意最盛的阿妙。
黎辰遣散众宫人,问裴珠: “既知道丢脸,为何总做些让人费解的事儿?”
“哪里让人费解了?”裴珠使劲将筷子插到玉盘上,发出响声,“我不就是把掉下来的鸟放回去嘛。”
“那些事情,叫下人去做就好。”
“对了,皇后今日来看你,都说了些什么?”
裴珠就知道,他今日破天荒陪她吃饭,定是为了此事。
黎辰在她面前从不唤皇后殿下一声阿娘,自古以来继母难当,想必他是不喜皇后殿下的。
这可让裴珠犯了难,虽说她与黎辰与寻常的恩爱夫妻不一样,但到底是名义上的一家人,一个是她夫君,一个是她婆母,她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办。
为了缓和他们这对母子的关系,裴珠以往在黎辰面前只说皇后殿下对她如何好,从不报忧。
不过皇后娘娘向来妥帖,对她照顾的同时也从不逾越丝毫,的确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皇后殿下今日来,给我送了些补品。”
“就没别的事?”
裴珠垂头,默默翻了个白眼,这让她怎么说啊?总不能说皇后今日是来劝她为黎辰生孩子吧?
“没什么,”裴珠急中生智,“就是交代几日后长公主回朝,让我好好准备。”
“嗯,是该好好准备,”黎辰若有所思,骨节分明的手一下下敲击桌面,“我已经替你备好礼品了,届时你差人送到公主府就好。”
“好。”裴珠坐直,心里有些失落。
黎辰嫌她笨,怕她丢了他这个太子的脸面,东宫上下的大小事宜都不让她插手,不许她与长安城内的贵女们走的太近,更不许她过多接触这宫里的妃子们。
有些郁闷的裴珠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只抿了几口茶水。
黎辰起身:“我还有政务要忙,你好好休息。”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久久不得她的回应后,抿唇走了出去。
片刻后,瑛娘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担忧道:“奴看太子殿下的脸色不是很好,方才……”
“瑛娘,”裴珠打断她的话,勾手示意她走到桌前,“他不吃,咱们吃,等下把阿妙也叫进来。”
“太子妃不可!”瑛娘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身份卑贱,怎可与您并坐!这不合规矩!”
“规矩规矩,黎辰说的不够,你也要来添几句是吗?”裴珠佯装发怒,“那好,按规矩你该听本宫的,本宫现在要你办件事。”
瑛娘将头抵在地面,惶恐道:“请太子妃吩咐。”
“本宫命你,现在就坐下陪本宫用膳。”
“太子妃……”
裴珠拉起瑛娘,硬是摁着她坐下,语气不可置否:“不吃就是坏了规矩,再说了,我还想听你讲讲长公主呢。”
“长公主乃我朝英雄,我自是心里敬佩,想着定要亲手备份别出心裁的礼送去,你先前在长公主身旁伺候过,也该知道她的喜好。”
裴珠合掌,心想着见到长公主后,定要诉说她多年来的敬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