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某个周末,秦智下午出门,说有事,结果到半夜都没回来,虽说他偶尔也会和兄弟们去唱K或者夜宵,但很少会搞到凌晨,那天秦文毅不在家,秦嫣临上床睡觉前打了电话给秦智,结果秦智手机关机。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又起床打了个电话给端木翊,电话那头端木翊声音哑哑的,明显在睡觉,说他们早散了,让秦嫣不要着急,秦智那小子贼精,就是遇上人贩子也是他把人贩子卖了换钱。
虽说如此,秦嫣总是隐隐不安,大约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外面有了动静,秦嫣一骨碌爬起来跑下楼,院门发出轻微的摇晃,月影婆娑中投下两道模糊的人影,把秦嫣惊了一跳,连忙推开门跑出去,刚踏下台阶就看见南禹衡架着摇摇欲坠的秦智走了进来。
秦智额头上一道口子,还流着血,衣服被撕烂,头发凌乱张扬,牛仔裤上破了一个大洞,似乎也在往外冒血,胳膊架在南禹衡的肩膀上,紧抿着唇际,阴沉的脸像被暴风雨席卷残云过后,透着杀戮。
秦嫣捂着嘴震惊地看着秦智,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秦智稍稍停住脚步,细碎的刘海被他甩到一边,他抬头盯着秦嫣,眼里涌动着复杂而陌生的神情,秦嫣第一次看见哥哥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你怎么回事啊?”
她走上前焦急地拉着他另一只胳膊,秦智只是缓缓侧过头去看她,她的脸长得很小,只有巴掌大,月光下清丽明媚,外人都说他们兄妹长得像,都像林岩。
秦智有一瞬看得失了神,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满不在意的嘲弄:“跟人干架了。”
秦嫣被他气得不轻:“你好好跟人打什么架?要是爸爸知道了…”
“行了!”秦智有些不耐烦地抽回手,大步迈了进去,他浑身凌乱破败,在漆黑的夜里像一头凶狠的狼,周身散发着无法靠近的戾气,径直拉开冰箱提了一扎啤酒进了房。
秦嫣冲到他房门口朝他低吼道:“秦智!你受伤了还喝酒?你要我打电话给爸爸吗?”
“出去!”秦智不羁地坐在地上,碎发挡住他的视线,他打开啤酒仰头喝下,秦嫣被他吼得红了眼眶,刚准备冲进房,身后一只大手扯住她,将她拉出房间。
她回过身,南禹衡高大的身影就立在她面前,他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声音很沉地对她说:“你哥今天遇到了点事,他身上还好,都是皮外伤,你先去睡觉。”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嫣抬起头迫切而焦急地看着南禹衡,南禹衡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弯下腰,双手重重地按在秦嫣的肩膀上,与她平视语气认真:“让你哥静静。”
秦嫣虽然心中忐忑不安,但到底听了南禹衡的话,没有再硬闯秦智的房间。
她回房后,南禹衡推开秦智的房门,房间一片黑暗,秦智没有开灯坐在地上,受伤的腿伸平,另一只腿微微曲着,窗外的残月有些清冷,像罩上了漫天黄沙,朦胧残败。
南禹衡带上房门拉过他房间的电脑椅往上一坐,没有出声,秦智嘴角透着邪性,从身边摸起一罐啤酒抬手扔给南禹衡,后者伸手接住,秦智有些挑衅地说:“敢不敢喝?”
他清楚南禹衡的身体,别说酒了,平时饮食都严格控制,他时常想,人到他这份上,活着有什么意思。
但南禹衡没有迟疑,“啪”得一声啤酒罐打开,他虚空跟他干了一下,大口灌下肚,秦智也只是随意一扔,没想过他真的喝了。
而且那晚,南禹衡喝了不少,两人做了多年邻居,第一次同在一个屋檐下待很长时间,南禹衡没有提起晚上发生的事,秦智也没有提,两人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例如秦智他们搬来东海岸之前住的老城区,例如南禹衡小时候和爸爸航海坐直升机的故事。
直到酒空空,秦智又提了一扎进来,南禹衡伸手拿了一罐,秦智嘴角微勾:“挺有种啊,你也不怕回去荣叔跟着你念叨,他是不是属唐僧的?”
南禹衡兀自喝了口:“我今晚没打算回去。”
说完侧头抬眉盯着秦智,秦智愣了一瞬,忽然仰头大笑:“回头别说我带坏你,夜不归宿。”
南禹衡无所谓地撇了下嘴:“反正我个病秧子在你们眼中跟死人没什么区别,坏不坏又怎么样?”
秦智微愣,转头有些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那些男孩背地里调侃他的话原来他都清楚,只是他不在乎。
秦智无法想象,要不是将死之人,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人将这些流言蜚语置之度外,起码经过今晚,他知道他做不到!
秦嫣那晚上浑身酸痛,肚子也疼,到快早上才睡,一觉睡到中午,她醒了后就跑去秦智房间敲门,没一会门开了,秦嫣穿着浅粉色的背心睡裙仰头说:“吃不吃饭啊你?”
却在抬头的刹那,看见头发湿漉漉的南禹衡,脖子上挂条毛巾,好似才洗完澡,整个人干净清爽,无暇的眉眼透着清淡的雅致。
也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六年级她都没有找过南禹衡,忽然和他之间生疏了起来,秦嫣这两次在他面前总有些不大自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局促的感觉。
她刚准备往后退一步,却忽然闻到南禹衡身上清幽的沐浴乳香气中参杂着淡淡的酒味。
她皱着眉踮起脚尖闻了闻,立马瞪着大眼抬起头:“你居然也喝酒了?你怎么能喝酒呢?跟我哥一样疯了?”
她急得朝前夸了一步,粉色的睡裙包裹着她香软的身体,秦嫣很白,皮肤光洁透亮,还能看见细微的血管,吹弹可破,天鹅绒般垂直的黑发披散在肩膀上,柔软细腻。
她在外面一般不会披着头发,只有在家里才会比较随意,倒让她的稚嫩退了几分,有些少女的味道,如含苞待放的花朵,甘甜中透着诱人的青涩。
南禹衡抬手本想推开她,让她离远点,忽然楼梯上一阵大大咧咧地脚步声,随后就是端木翊扯着嗓子喊道:“秦智,还没起啊?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话音刚落看见秦嫣挨着南禹衡杵在秦智房门口,两人离得很近,关键一个穿着睡衣,一个才洗完澡,南禹衡手还半抬着似要去碰秦嫣,看得端木翊火冒三丈,几步走过来往秦嫣身前一站,抬头盯着南禹衡:“卧槽卧槽,你残害祖国花朵啊?你怎么会在这!”
南禹衡无视他,把毛巾一甩就准备离开,端木翊一把扯住他:“我警告你,你少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的,像话吗?你个病…”
“秧子”还没说出口,南禹衡已经停住脚步低眉扫视着他,南禹衡比他高大半个头,虽然看上去清瘦,但并不是弱不禁风,他身姿挺拔,大多时候敛起锋芒只给人清清冷冷的感觉,但当他沉下脸来的时候,便由内而外散发出一种无法撼动的气场。
这种气场看不见摸不着,也许是他经历的比一般毛头小子都要多,所以那种沉淀更加强大,直接让端木翊收回了“病秧子”三个字。
南禹衡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地冷嗤道:“媳妇?”
他侧眸扫了眼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秦嫣,甩开端木翊的手:“我看你才是残害祖国花朵!”
端木翊还想怼两句,房间里扔出一个枕头直接砸到端木翊身上,床上的秦智慵懒地吼道:“吵死了,滚进来。”
端木翊捡起枕头,南禹衡已经下楼离开了。
下午的时候,秦嫣去秦智房间,他跟二大爷一样把受伤的腿翘在床上,伤口已经包扎过,对着电脑打游戏,秦嫣跟他说话,他一边打着游戏一边心不在焉地搭腔,态度和平时并无二样,仿佛昨晚他那纠结复杂的眼神只是秦嫣的幻觉。
他手法娴熟地操作着电脑对秦嫣说:“你把柜子上那套习题集拿到隔壁去。”
“你自己干嘛不去?”
“没看见我腿断了啊?”他夸大其词地说。
“……”
秦嫣从柜子上抽出习题,临出门前秦智还嘱咐她:“跟他说上点心,成绩再掉下去开跑车也追不上我了,我孤独求败。”
秦嫣有些愕然,虽说这一年来没怎么往南家跑,但南禹衡的学习能力她再清楚不过了,毕竟她也算是南禹衡从小辅导到大的,怎么他成绩就突然掉下去了?
秦嫣顶着太阳拿着那套习题集刚出门,小腹忽然一阵痉挛,但很快就不疼了,她也没大在意。
芬姨见秦嫣过来很欣喜,看见她说要送习题给南禹衡,芬姨想着两个小孩总算和好了,她还怕南禹衡那个冰冷的样子,以后秦嫣都不会往南家跑了呢,便跟她说南禹衡在房间。
秦嫣走到他房门口敲了敲门,南禹衡开了房门,他似乎很怕冷,即使大夏天也总是穿着长袖,清瘦孤拔的身姿立在秦嫣面前。
秦嫣把手里的习题递给他:“我哥让我给你的。”
南禹衡低眉扫了一眼,顺手接过“嗯”了一声。
“我哥让我跟你说,叫你上点心,成绩别再往下掉了,他孤独求败。”
南禹衡眼里溢出一抹玩味没说话,秦嫣看着他深邃的眸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有些事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