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伟·瓦特毛看起来面目扭曲、心力交瘁。但是等到他像个老友般和巴仕可打招呼后,巴仕可才明白这人遭遇了麻烦。
“彼德,进来进来。你好吗?”
呼唤他的名字,不知不觉让瓦特毛泄了底。这位前副局长,以前在办公室时,只用“巴仕可先生”这个礼貌、正式的称呼唤他,从不叫他其他的名字。
“我们到书房去好吗?要不要来一杯酒?”
巴仕可忍不住瞄了一眼壁炉台,上面的时钟显示是十点四十分。
“太早了?”瓦特毛哈哈大笑,“当你退休以后,时间就不那么重要了。那么,喝咖啡好吗?”
“不了,谢谢你,长官。”巴仕可说,同时对这一切温馨舒宜满腹狐疑。
“嗯,先坐下来再说吧。局里一切都好吗?我过一阵子会抽空去一趟,和大家聊聊,不然大家就快忘记我罗!”
“我想那不大可能……”说完这句话后,巴仕可才意识到其中含着讽刺。“我应该说明一下,”他匆匆继续说,“我来这里是出公差的。”
“那么就不是社交性的拜访罗?”瓦特毛说,语气听起来并不十分惊讶。
“不是,长官。事情是这样的,你可能听了新闻报道,知道昨晚在波索普矿场发生了一件杀人案吧?”
“是的。我还听说有人协助你们进行调查。”
“如你所知,这件案子涵盖了很多可能性,长官。事实上,这件案子或许和崔西·佩德立的失踪案有关联。”
“没错,可是那个,啊……”
瓦特毛顿时沉默不语。长久以来,只要有人提到崔西·佩德立,他总是自信满满的断定,她是唐纳·皮克福德连续杀害的其中一人,所以现在要他承认这件案子仍是悬案,他心中一定百般挣扎;甚至只是要他动摇自己的推论或者出面表示有其他可能性,也一样不容易。
“对了,长官,你是什么时候明白皮克福德不大可能绑架佩德立那个小女孩的?”巴仕可说。
“不是我还在警界服务的时候,假如那正是你想要的答案。大家是怎么说的?说当我知道皮克福德当天下午有来拜访后,我因为害怕被当成笑话,便立刻把消息压下来?”
“不,长官,”巴仕可说,“没有人认为你会逃避你的责任。”
对于这项保证,瓦特毛看来吃了一惊。
“不,当然不会,听到你这么说我真高兴。听着,你确定不喝点东西吗?对不起,你在执勤,是吧?嗯,我再也不用执勤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他走向一张大写字台,取出一只瓶子和一个玻璃杯。是苏格兰威士忌,巴仕可特别注意到,那不是害他声名狼藉的山羊尿雪莉酒。瓦特毛不必拔瓶塞。
他替自己倒了刚好的量后,回到座位上。
“不,”他说,“一直等到我开始写文章之后,我才明白,皮克福德根本没时间去……不,这样听起来好像是我灵光乍现而发觉的,就像福尔摩斯,对吧?根本不是我发现的,是孟堤·波勒努力调查出来的。他实在很有一套,非常专业。”
“他非常难找。”巴仕可说,“我已经找他了好几天。当然,假如他不想见我的话,他的报社自然会替他挡下来。可是我今天早上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感觉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
他满怀希望的看着瓦特毛。瓦特毛说:“抱歉,我帮不上忙。自从上个礼拜敲定我们上一篇的所谓创意连载之后,我就没见过他或和他说过话。”
“是吗?长官,你们的合作是怎么进行的?波勒用他自己的调查研究来更新你的东西,然后全都塞到《挑战者》的版面上去?”
“差不多是这样。”瓦特毛无动于衷的说,“起初很有趣。波勒和我配合得很顺利。我会和他一起查阅我的笔记,然后我们会坐下来喝一杯,闲聊往事。他有一台录音机,所以任何事情他都不会遗漏。他显然在我和《挑战者》签约之前,就做了很多背景的研究,简直就像他们知道……算了。但是他很细心,这点我承认。比当时你那个宝贝魏尔德小队长要细心太多了。”
他以谴责的目光瞪着巴仕可。
“他彻底执行了他接获的指示。”巴仕可小心翼翼的说。
“你们可真够义气,彼德。中约克刑事局的人都有义气得很。或许偶尔太过有义气了。”
“‘偶尔’是指什么时候呢,长官?”
“没什么,我是就大体来说,也许话说得酸了点,对不起。但是当波勒告诉我说皮克福德确实准时到艾维罗园区赴约时,我真的觉得自己很蠢。我一直很笃定,波索普那个小女孩失踪,他要负责。波勒说没关系,皮克福德案仍然算是我个人的功绩;可是眼下我们已有一宗悬而未决的案子出现,我们有义务让大众知道真相。听他这么说,我依然不开心。我说新的证据必须立刻呈交警方。我去见了欧吉比。他说证据会在刊载的同时递交给警方。本来这个礼拜天就会出刊的。”
“本来?”
“昨天晚上那条新闻可能会让事情变卦。”瓦特毛说。
“小女孩失踪后,据说波索普成立了某种治安维持小组。这些谣传的真实成分有多少?”
“我不知道。是谁在造谣的?”瓦特毛说。
这个不诚实又一戳就破的答案,让巴仕可深感震惊。难道瓦特毛此举是在逼他承认他已获悉下周的刊载内容?果真如此,那算他成功了。
“是你,长官。”他说,“下个礼拜天出刊的《挑战者》上是这样说的。”
瓦特毛一脸茫然,随即苦笑着说:“这听起来应该是狄埃尔透露的。”语毕,他脸上的笑容霎时消失,看起来老态龙钟。“警探,你一定认为我是个非常愚蠢的人,竟然连自己署名的报载文章写了什么内容都不知道。”他说。
“我判断他们不会刊载毫无根据的东西。”巴仕可说。
“根据?假如你把我和孟堤·波勒在午餐后边喝白兰地边聊的凭空猜测,以及那些空穴来风的谣传称作根据的话,那么当然是有根据!我从来没想到,这些东西加上个人的轶闻趣事甚至私人情仇,竟然会构成我回忆录的主要内容。”
他站起来。十分吃力。巴仕可瞄了一眼时钟,才刚过十一点。他注意到时钟的报时声并未启动。
“我还有另外一两件事情……”他开口说。
“我想也是。不过我自己也有一点事情要处理。我不是在回避,我向你保证。未来我很乐意全力配合你们进行调查。”
打出这句官腔时,他那有气无力的笑容又出现在脸上。
巴仕可乖乖的跟着他走到门口。狄埃尔一定不满意这样的结果,但他得将就一次了。
“这一次,你也只是协助南约克进行调查吗?”瓦特毛在门口说。
“不只如此,长官,”巴仕可说明了情况。
“那么,是狄埃尔在负责了?唉,唉。他是你的朋友吧,我想?”
“是的,长官。”由于没有两三个钟头的充裕时间来深入剖析他们的这份关系,巴仕可干脆简单答道。
“唉,人人都有交朋友的权利。”瓦特毛说,“只要他在树立敌人这方面也小心一点就好。”
多有智慧的一句话啊,巴仕可心想。倘若我在耶诞爆竹里面发现这句话,我非把钱要回来不可!
这个想法突然闪现在他脑海,他随即明白那是典型狄埃尔式笑话。而随后,他也领悟了瓦特毛那番话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