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什么意思?
巨大的惊惧之下,张招妹说不出话。
箫澜又道,“既然嘴巴不会说话,我帮你切了怎么样?”
许是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张招妹忽而有了力气,他大喘了一口气,随后动手狠狠扇着自己巴掌,哭道,“求……饶了我……”
箫澜没动,静静地看着他。
张招妹用了狠劲,没几下便把自己嘴巴扇出了血,围观的众人个个已经是呆若木鸡,寂静无言。
也不知过去多久,张招妹嘴巴一片血糊,箫澜似乎蹲累了,终于站起身,目光冷冷地环视了周围一圈人,“我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箫岑是我正正经经带回来的夫郎,谁再敢乱嚼舌根欺负他,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落,她又轻飘飘瞥了张招妹一眼,转眼间,似乎收敛了浑身的凶煞之气,懒懒地带着岑珠离开。
冷肃的身影渐渐远去,张招妹却发出了一声尖叫,众人急忙扭头看去,只见他控制不住地瘫倒在地,手捂着脖子,嘴唇哆嗦。
在他脖子旁,一枚扁平的石子紧紧贴着皮肤,直直地插在地上。
张招妹感受到脖颈上的刺痛,不停哆嗦。
太、太可怕了……
箫澜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
众人也被箫澜这一出吓了一跳,连大气都不敢出,等人彻底走远才怔怔地松了口气,只觉得人也跟着死了一半。
箫澜十三年不回村,怎么一回村,竟这么吓人。
金叔最先反应过来,高声道,“往日叫你们不要多嘴!你们偏不听!”
“我看今后谁嘴上还没个把门的!”
“再出了事我可不帮!”
众人神色瑟瑟,你看我我看你,金叔也是心惊肉跳的,又遣散众人,“行了行了,都散了。”
“该洗衣服的洗衣服,该喂鸡的喂鸡,都回家去,别杵这儿看热闹!”
众人闻言,慢慢地有了动作,各自散开。金叔又转头去看张招妹,只见他被刘芳拖着身子往家赶去,脸上一片血糊,脖颈间也有几道明显的血痕,模样倒有几分可怜了!
唉!
金叔叹了口气,追了上去。
——
走出众人视线,箫澜便把岑珠放下了。
经历方才的事,岑珠已经停止了哭,只是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身上还湿答答的,头发也很乱,许是方才哭得狠了,露出来的脸颊和眼尾都是一片绯红,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小公子一向趾高气昂,扑腾又欢快,现在这样一副狼狈的惨状,看得箫澜总有几分不适应。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没多话,带着他往老村长家走去。
岑珠不由得抓紧了她的手,跟随着她的步伐移动,生怕分开。
他出来洗衣服时不过是上午,现在才到中午,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中央,金光遍洒,把地上的花草树木都照得闪闪发亮,连带着心里的阴霾都散去几分。
到了老村长家,箫澜一言不发打开门,把岑珠按在床边,又拿过一快布巾随手给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岑珠低垂着脑袋,感受着她生涩粗鲁的动作,头皮被扯得生疼,忍不住偏头躲了躲,“疼。”
箫澜的动作稍微放轻。
岑珠沉默半晌,又缓缓开口了,“……箫澜。”
他低低唤了她这一声,终于抬头看她,一双乌黑圆润的眼眸通红,还泛着哭过后的粼粼水意,眼尾下压,像只可怜委屈的小鹿,秀挺鼻尖下,樱桃般的唇微微抿着,低声道,“……我爹娘……有消息么……”
来这儿这么多天,他心知肚明箫澜出门一定会打探关于岑家的消息,可始终没问过,也不敢问。
倘若有好消息,还不用他问,箫澜自然会告诉他的,可若是不说,他也能猜得出来情况不大好。
可猜得出来,却不代表能够接受,因此他只一个劲地强迫、也欺骗自己,不去打听,不去过问——只要不知道便是不存在。
但今天张招妹的话让他无法再逃避下去,血淋淋地刺穿了心脏深层最脆弱的软肉。
他爹娘呢?如今怎么样了?可还活着?
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问出口,岑珠心中一片忐忑与酸涩,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箫澜擦着他头发的动作丝毫不变,“没有消息。”
岑珠揪着箫澜衣摆的手猛地收紧,他垂下头,咬住唇,眼睫眨了眨,眼眶控制不住地再次冒起了泪花。
“……”箫澜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你哭什么。”
岑珠喉中忍不住泄出一丝呜咽,扭头避开她的视线。
指尖触碰到的地方是一片泪水淌过的湿痕,滑溜溜的,箫澜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不需要提前哭丧。”
听这不吉利的话,岑珠忍不住回身拍了箫澜一下,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鼻音,“才没有哭丧!”
箫澜擒住小公子的手腕,“你怕什么。”
“岑瑜那么阴险,都能提前给岑府递消息了,难道还保不住你爹娘?”
岑珠挣了挣,没挣开,转而用另一只手打她,带着鼻音的声音又恼又可怜,道,“不许说我姐的坏话!”
箫澜把他两只手一起抓住,捆着手腕举在头顶,岑珠挣不过她,只能含着泪羞恼地瞪着她,眼尾的绯色胎记鲜艳明亮,看上去比方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好多了。
箫澜掐了掐小公子的脸颊,“与其担心他们,还不如想想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岑珠撅起了嘴,明显不解。
箫澜道,“你今天撒泼打架,全村子的人都看到了,待会若是把我们赶出去,我们就没地方住了。”
她这会,倒像是完全忘了方才那些人看着她万分惊恐的样子。
箫澜自觉没做什么,只是冷着脸威胁了一下那群人,是张招妹心理防线太低,这才崩溃。可她不知道自己冷着脸的模样有多么吓人,那股凶煞之气好像要冲破天际,任谁看了都心底发凉。
岑珠对此是清楚的,可没有那么怕,只低下了脑袋,嗓音委屈又不满,“……又不是我的错。”
箫澜道,“谁在乎呢。”
她的声音颇有些漫不经心的随便,“反正要是赶我们出去,我就让你给他们洗衣服赔罪。”
“才不要!”
岑珠恼得又要打她,可双手都被箫澜一只手捆住动弹不得。他心里气不过,头脑一热,扭头就朝着箫澜露出来的冷白手腕咬了过去。
利齿刺破皮肤,传来细微尖锐的刺痛。
箫澜低低“嘶”了一声,眉心轻蹙,长而直的睫毛微敛,低眸看向他,轻骂道,“属狗的么。”
“……”岑珠一时也没想到自己会咬得这么重,甚至尝到了如铁锈一般的血腥味,心中想到方才箫澜为他做的事,羞恼又变成了愧疚。
他微微撤开唇,睁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了箫澜一眼,努嘴小声道,“对不起嘛……”
被他唇齿贴过的地方留下一片湿痕,没有了东西堵着,血丝顿时从细小的破口中渗出,又晕在那透明的涎液中,混浊。
岑珠心虚,咬了咬唇,在箫澜直直的注视下,竟又歪过头去,重新覆唇而上,在看不见的昏暗中,把那渗出的血都舔舐掉了。
他专注地想,血舔掉了……就没有了。
箫澜:“……”
舌尖柔软湿润,带着潮热的气息在伤口上刮过。那伤口很小,本是不痛的,对箫澜来说基本等于不存在,可岑珠的舌尖舔过来以后,却使得它泛起了一丝锐痛,存在感极强,潮湿灼热。
箫澜捆着岑珠手腕的力道倏地收紧了。
力道收得太紧,岑珠忍不住挣了一下,“疼呀!”
他抓石头的时候把指甲翻了,出了血呢,偏偏他对疼一向敏感,只觉得十指都在丝丝流着血。箫澜一抓他,更疼了。
“……”箫澜松开岑珠,岑珠顿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对着那冒血的指缝小口吹气。
箫澜也看见了他白嫩指尖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岑珠抿唇,“抓石头的时候弄的。”
为了缓解疼痛,岑珠说完便又小口吹起了气。
箫澜眉头直皱,“别吹了。”
岑珠瘪嘴,“可是很疼啊。”
箫澜起身去包裹里翻出了什么,岑珠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绿瓷小瓶。
箫澜把瓶口的塞子拔出,“伸手。”
岑珠乖乖把手伸了出来,十指生生,白嫩指尖染了血迹,像是开了一朵朵红莲。
箫澜垂眸,修长的手抓着小公子的指尖,又把小瓷瓶里的药粉轻轻地抖落到他受伤的指缝中。
一阵钻心的刺痛猛地从指缝传来,岑珠始料不及,连忙甩开手使劲地吹气,泪眼汪汪道,“好疼!”
箫澜又去抓他的手,“别乱动。”
岑珠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怎么也不愿意配合了,把手背过身去躲着箫澜,“我不弄了!”
箫澜盯着他不说话,岑珠嘴巴抿成波浪线,半晌委屈又犹豫地把手伸了回来,“太疼了嘛……”
箫澜再次抓住他的手,动作却轻了许多。
眼看她又要放药上去,岑珠看也不敢看,连忙偏过头,紧紧闭着眼,等待那钻心刺痛的到来。
姜黄色的药粉从小绿瓷瓶中抖落,轻轻落在指缝,融化开时,针扎般的刺痛传来,岑珠泪花又要起了,下一秒却感觉指尖多了一股轻风,凉凉的,让指缝间的刺痛缓和些许。
他傻傻回头看去,只见箫澜微微低下了脑袋,冷淡的眼眸半敛着,淡薄如雪下梅花瓣的唇正对着他的指尖轻轻吹气,半晌,抬眼看他,问,“还疼么?”
岑珠怔怔地,“不、不疼了……”
箫澜依次把他受了伤的手指都上了药,期间,却发现小公子忽而变得很安静,抬眼看过去,只见他红着脸,乖得像只兔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箫澜,拥有一种表情淡淡就能使人心里发怵的特质
箫澜和珠珠的共识→我╱箫澜可以“欺负”岑珠╱自己,别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