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一波又起

南王逃地够快。

这事儿就是他起的因,众人心知肚明。

他要是愿意?改邪归正,好好做人,朝中老臣坐镇,也不至于凭个毫无边际的灵异事件就将他怎样。

只是,京城这边迅速被河神的怪谈笼罩,人心惶惶。无人出面澄清,亦没有?一个叫人信服的解说。加上近日长安确实几多风雨。境况确实不妙。

人一旦半分信了,就会不停的说服自己去相信,为各种不顺利的事找个发泄口?,再?来一句果然如此。

纵然不是个明面上可以大肆讨论的事情,但对这些皇权的事,偷偷的议论是最有?意?思的。何况朝廷并未下令严禁。

有?的说的或没的说的,都要拿出来溜一溜。这世上从不缺恶意?,而这恶意?,往往就是最叫人上心的。

于是街头?巷尾说的多了,唐毅就有?些遭人猜忌。

为何?

唐毅原先?是悄无声息的,在外人眼?中,无非就是纨绔、一无是处、懦弱无用?的模样。但是近段时间来,看见?听到了不一样的事情,才觉得这人不是那么糟糕。

黄河水患一事,更让人想?到了当年?的安王。何等风流人物?若是活到今日,会不比南王风光?

对比唐毅的身世际遇,不免生出半分同情。

只是,因他做了好事,就这样罪恶的揣度他,心思未免太过龌龊。听见?的时候,是有?人反驳的。

反驳过一次两次,到第三次还听见?有?人这样说,就不免心思动摇。

宋问觉得这样下去不大妙。

如此关?头?,京城人心动荡,原本就不好。朝廷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肯定不行。

子?不语怪力?乱神,用?这样玄幻的手段干涉政治,一次两次的,若被有?心人利用?,天下岂不要乱?何况,术士的地位实在是太高了,其中又多是些招摇撞骗之?徒。假借着天道的名义,利用?百姓的愚昧,谋财害命,为己图利,大为不该!

谋划着开个科学讲座,为众人僻除迷信,也好正正风气。

宋问搜罗了一下神棍常见?的骗术,准备仔细详解一遍。毕竟游方术士,也分很多种。

类似算命,测字,相士的,多半靠的是随机应变和巧舌如簧。他们善于观察别人的脸色,类似现代的心理解读。说的大半是可有?可无的好话,很难找到实质性的骗术,罪过也不是很大。

扶乩,靠的装疯卖傻。

圆光术士或占星家,见?的不多。看能不能自圆其说罢了。

至于风水先?生,宋问是真的相信风水的。照科学的角度来讲,风水其实与地球的磁场有?关?,而人本身也是一个磁场,风水求的是顺势,你不能说它全无道理。只是名过其实之?徒太多,弄虚作假之?徒也太多,不好信。

真正叫人痛恨的该是法师或巫师。镇妖驱邪,降妖伏魔。病痛不让就医,反倒逼着作法。遇上迷信的人,一句话即可断人生死,真正的杀人不血刃。

做术士,真的是全凭良心。

她这边还在准备,京城里却又出了事情。

夜间,宵禁之?后,城内开始落下无数白纸。

小小的纸张在半空自燃,被火光包裹,然后飘散。

那场面何其壮观?

众人透过窗户,望着那些纸片在街上飘动,隐隐还能看见?几个黑字。只是离得太远,并不真切。

这样邪门的画面,让众人一阵恐慌。

金吾卫满城寻人,却毫无所?获。

他们从城西被引到城东,然而火已?经烧完了,只留下一地的灰烬。又得到通报,火速从城东赶往城南,还是一样的情况。

街上只听见?他们杂乱的跑动声。

许继行半夜才得到消息,从将军府出来,开始处理此事。

让金吾卫众将士去借了马匹,在街上巡视。得到消息,再?火速四面包围相关?街道。

即便如此,依旧未有?发现半个人影。

几次三番,奔波了半宿。连金吾卫内部都开始怀疑,莫非此事,不是人为?

肯定是了。

除非插翅而飞,否则如何可能从他们的层层包围中逃脱?而且据人目击所?言,那纸片真的是自燃。

好好的纸片怎么会无端自燃?怕是这黄河的河神,迁怒到京城来了。

这分明是天降警示,传言半点不虚。

众人细想?,便觉得煞为渗人,心中已?生退却。

许继行骑在马上,见?自己将士人心已?经散了一半,再?难行事。更莫说旁观的百姓了。百思思索无法,只能去敲宋问的家门。

宋问一行人,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

她火速批了外衣出来,四面看了一圈。旁边的窗户还是开着的,几个人头?正往外面张望。

纵然宵禁限制了他们的脚步,明日怕还是全城尽晓。

许继行脸色阴沉道:“该如何是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宋问:“你仔细说说,京城都哪些地方出了这样的事,离这里最近的是哪里,先?带我过去看看。”

许继行在前?面给她带路,一面解释道:“城东有?两起,城南有?三起,西面一起,北面四起。城中零散的也出现了几次。另外,三殿下府邸周围,一次都没有?。”

宋问:“没有?规律。”

许继行点头?:“是的。”

十几人跟在宋问身后,等着她的解释。

许继行停下脚步,接过身后人手上的灯,往前?一照,示意?她看:“就是这里。地上黑的东西就是烧剩的。”

宋问蹲下,抓了一把放在手心。

一些是烧后的灰烬,一捻就碎,还有?一些是真正的字迹,留了下来。

宋问说:“把不一样的字都拿过来。”

众人领命,蹲下身开始从地上寻找字迹

片刻后摆在她面前?。

宋问半蹲着身,选出了几个,在地上拼凑。

——“偷天换日,毅正天道。”

宋问拼出了一半,脸色顿黑,用?右手粗暴一挥,将它们打散。而后站起身。

许继行定定看着她,等着她开口?。

“这的确是人为。”宋问拍着手说,“磷粉极易自燃。现在是夏天,稍有?摩擦,便会燃烧。一张纸烧起来之?后,附近的温度升高,其它的纸也会烧起来。人未必在这里。”

一人虚声试探道:“可若是如此,放下东西,纸就应该烧起来了,那行凶的人也走不远,为什么我们却没有?抓到呢?”

许继行狠狠一个眼?神扫去,那人迅速低下头?。

宋问觉得无碍。有?事解释清楚,总比在心里腹诽的好。她又转了一圈,指着周围道:“你们再?找找,这墙上,或是地上,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众人应声,四散搜寻。

未几,一人汇报道:“这里有?一张完好的油纸,上面还是湿的。”

另外一人说:“这里也有?。”

他们把纸拿到宋问面前?,又聚了过来。

“这不是水,这应该是冰。”宋问看了一眼?说,“在纸上涂磷粉,把冰用?油纸垫在这些白纸的上面,控制磷粉的温度。然后等人走远,冰开始融化?,纸被风吹散,所?以才烧起来。”

许继行拿着纸说:“原来如此。”

众将士亦是舒了口?气。

最怕的是心中有?鬼,固步自封。如今确定是人为,恐惧便起码去了一半。

一将士松了口?气说:“宋先?生真是名不虚传,只是看一眼?便都洞悉了。”

宋问轻呵一声。

可不是,前?两天特娘的刚有?人来问过她呢。

一人抬起头?:“那黄河河道那边的传说,难道也是用?一样的手法?是有?心人作祟?”

许继行收起纸,正色道:“先?不管河道,重要的是此事。敢在京城装神弄鬼,简直未将我金吾卫放在眼?里。勿论是谁,绝不放过。”

众将士站正:“是!”

许继行说:“我派人去查查,最近哪里开了冰窖。”

“难,人太多了,难道要一个一个找了。”宋问说,“而且要冰不一定要靠冰窖保存,还有?别的方法可以制冰。他或许不是买的也不一定。”

冰不一定是达官显贵才能用?的东西,冰窖藏冰,寻常百姓在夏天也可以买到。

只是,冰窖一年?只能开启一次,开启后就不能再?封回去。开冰窖前?,要先?预定发放冰票,攒够一定数量,才开冰窖。

另外硝石可以制冰。只是现在多数人还不知道而已?。

许继行也明白此事甚难着手。实在是他们对这些把式很不熟悉。

宋问说:“总之?,这样是抓不到人的。你们在城东找,他可能在城西布置。”

许继行:“那我去抽调人手,全城戒备。”

宋问抬手指天:“先?看看日色。”

宵禁怕是要结束了。

许继行艴然不悦,脸色难看。

宋问说:“还是先?快将街道打扫了。等天色转亮,百姓出门,看见?这样的情形,怕是要多想?。”

许继行点头?,命众人散开,先?将这边灰烬清扫干净。

宋问也准备回去。

许继行跟在她身后:“我送你回去。”

宋问没有?拒绝。

两人走出远些,许继行回头?查看无人,沉声问道:“你说是何人所?为?河道的事,与这次的事,是一个人吗?”

宋问沉吟片刻,摇头?道:“我不认为。”

张曦云最恨的不是唐毅。他现在最想?做的,是逼南王回京,以及逼他的兵力?后撤。

南王借机逃出京城,他该是费尽心机将人抓回来才是,哪里会先?对付唐毅?

何况,张曦云应该明白,过犹不及。造势已?够,何须接二连三?

宋问说:“疯狗为了自保,谁都敢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