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必然如此

失态了。

张兆旭此言一出,底下?一片静默。众人皆仰着头,看?着二人。

张兆旭心里也明?白,立马捂住嘴。在擂台上晒了许久的太阳,才发觉额头上全是汗。

东风忽起,遍体身汗,不知该如何补救。偏头看?向台下?,心中升起一股恐慌。

后面?官员见势不对,快步向前,替他开口道:“张公子?品性率真,心急此事?,才慌不择言。我等今日相?聚在此,皆是因为心忧水患一事?,玩笑不得。否则,我等也是要生气的。”

宋问道:“我自然?是认真的。拿此事?玩笑,宋某是这样不识大体的人吗?”

官员道:“一万两白银,还说不是玩笑?”

众臣附议点头。

张口一说就是一万两,当那是纸钱吗?

“我在商业街一共有十六间铺子?,租期十年。七个摊位,租期也是十年。此外还有一间书阁,两间茶楼,一间酒楼。”宋问算一样一样算起来道,“为了集资,酒楼的商铺我已?经转卖了。书阁现由工部管理。因为造纸有功,朝廷免了我一半的税银。加上我宋家原本就在钱塘经商,我带了不少银钱过来。如今尽数捐款,才凑齐了一万两。”

宋问说她家经商的时候,众人还当她是胡言。她家明?明?是世代官宦。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指的是收养的人家。

只是既然?是收养,哪能容许家财由她支配?

宋问拍拍手,小五小六抱着一个木箱走上台。

众人不明?所以?,就见宋问反身打开箱盖,然?后退开一步。小五小六抬起箱子?后面?的两角,叫众人看?清。

里面?是一沓垒实的银票。

众人哗然?。皆是不可置信。

随后林唯衍继续上来,扛着一个半身高的箱子?,直接往地上一丢。

重重的撞击声,众人能明?显感受到?擂台都抖了一抖。

林唯衍翻开盖子?,里面?是一箱零散的铜钱。

众人第一次,亲眼见到?一万两摆在自己的面?前,已?经是说不出的震撼。

“剩下?的还在台下?。我今日,可是直接把一万两都带过来了。”宋问道,“若是能一解朝廷之急,且救万千百姓于水火,区区银钱,又有何妨?”

百姓愣了愣。

自宋问开口之后,他们给出的反应只有两个,惊叹,愣神。如今终于明?白过来,拍手叫好。

众人嘶声乱吼,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将手伸过头顶,用力的鼓掌。

左右全是震耳的呼声。

宋问抬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而后看?向张兆旭,挑眉道:“张公子?,该您了。”

张兆旭呼吸一沉,看?向下?方。所有的目光,似一把利剑射来。

张兆旭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的想法。逃避,推脱,再议,否认,认错……或是硬着头皮直接上?

不如顺势晕过去?算了。

身后官员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张兆旭猝不及防的一个轻颤。官员小声提醒道:“公子?,说话。万要稳住。”

张兆旭吐出一口浊气。

是,他不能走。总不能连最后的风度也失了。

可……那是一万两啊!

张兆旭上前一步,准备开口。

“我……张家……”张兆旭舔了舔嘴唇道,“今变卖祖产……”

宋问咳了一声:“张公子?声音请大一些,不然?后面?的人听不见!”

张兆旭抿着唇,又道:“我张家,变卖祖产,筹得款项三千两,望能一助灾民。”

宋问提醒说:“我捐了一万。长公子?总不会,言而无?信吧?”

张兆旭艰涩道:“……余下?七千,只能尽力补上。”

众人还是很给面?子?的为他鼓掌。三千两也不错了!

张兆旭干笑了一下?,而后扭过头,迅速走下?擂台。

这个地方让他呆不下?去?。

原本三千两,已?经够他独领风骚,如今竟然?变成了欠款七千?

这三千两算是白捐了。不仅如此,该算倒扣。

宋问最后说了一句,而后朝下?面?一挥袖。百姓争相?上前,掏出银子?往箱子?里投去?。

金吾卫立马靠近,生怕他们心急拥挤出了什么事?情?。然?后横出长棍,引导他们先排队。

许继行宽了宽衣领,被堵在最中间,换不过气来。

宋问正准备下?去?,听到?有人问:“东西能捐吗?”笑着答了一声:“能!再好不过了!”

于是便看?见不少人扭头往家里走去?。

许继行瞪眼。

这还得了?

唐毅站在台下?,神色不明?的看?着她。

宋问道:“怎么?”

唐毅:“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宋问没答,拽着他的手臂,决定先离开这个地方。

宋问看?了一圈,发现这情?况有些走不出去?。林唯衍说:“这边。”

于是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旁边的商铺,然?后一路上了二楼。

林唯衍先背着宋问,从二楼跳下?,然?后再上去?接唐毅。

马车已?经靠边停着,实在考虑周到?。几人跳了上去?。

林唯衍理着缰绳问:“你把钱都捐了,今晚还能吃饭吗?”

宋问摸摸他脑袋说:“当然?能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唐毅又问了一遍:“你怎么捐了这么多??”

“我不缺银子?。反正这笔钱,是我从别人那里挣的。我父亲能养我,我弟也能养我。够我吃吃喝喝,逍遥自在的了。”宋问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汗渍,说道:“何况,我的茶楼还在,哪会怕没有吃的?想再想挣钱。简单。”

林唯衍“驾”了一声,策马先走。

唐毅想想她说的是有道理。如果他有一万两……估计也只是放着。挥霍他可能学不会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宋问当初的戏言,竟然?让她成真了。一年赚了一万两?

宋问大笑道:“重要的是,我出一分,张曦云也要出一分。这怎么想,都觉得划算。”

唐毅说:“他不会出这笔钱。”

张曦云不敢出这笔钱。

哪怕他拿得出来,他也不能拿出来,因为他无?法解释这笔钱的出处。

他只是一个国师。三千两已?经说是变卖祖业所得,一万两得卖身吗?

宋问打开扇子?,眯着眼睛一脸得意?样:“无?所谓。他不出是麻烦,出了却是白出。抢了他的风头,高兴。谁让张曦云总是算计我?相?比起来,我实在是算很客气了吧?”

唐毅几番打量她,探究道:“有时候我真奇怪,你究竟是谁。”

宋问扇子?敲在他的肩头:“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敌人。”

那厢,张兆旭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在门口踯躅不前。

他在外徘徊一阵,知道张曦云此时必然?在家中等候,不知该如何解释。

捏着手指,心中百般思量。

管事?从门内小步走出来,唤道:“公子?。公子?回来了,为何不进来?”

张兆旭抬头看?向他,犹豫道:“福伯,我似乎又做错事?了。”

管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公子?先进来吧,老爷已?经在等了。您再不回来,他恐怕要更生气。”

张兆旭闻言一阵畏惧,犹豫片刻,在对方的催促下?,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张曦云已?从他人口中听闻的些许。他原本以?为今次,张兆旭可以?名扬京城了。可谁知,众人记着的,只有第一个上前,将马车都给捐了的唐毅,和那个捐出了一万两巨款的宋问。

这实在不对。

就算是宋问先捐了一万两,张兆旭再说一句“虽家财不及先生雄厚,但也是绵薄之力。”那也是一桩美谈。毕竟,比不过一万两,是件没人会去?苛责的事?情?。

他派人去?打听了许多?次,确实,百姓互相?间传颂的,都是这两个名字。

纵然?他捐银的初衷,真的是因为想解燃眉之急。但成了这样的效果,如何能不气?

张兆旭走进厅中,便看?见张曦云阴沉的脸。

两人视线不期然?交汇,张兆旭一阵腿软。

“为什么?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张曦云拍桌吼道,“你给我说清楚!”

张兆旭立在一旁,整个人紧绷着,小心的将事?情?都说了一遍。

张曦云听到?一半便明?白了,打断了他的叙述,一手指着他道:“我叫你不要胡乱说话,我叫你戒备宋问,你何时有将这个记在心里?你究竟能不能有一刻聪明?!”

张兆旭脖子?一缩,匆忙道:“儿子?真的错了。儿子?没想过宋问会有这么多?钱,才着了她的道!”

他虚掩着鼻子?,思考片刻道:“是,他是早有图谋,故意?引我入套。他怎么可能会有一万两?这京城能有这么多?钱的……”张兆旭这时候脑子?转的飞快,想到?了一个名字,喜道:“南王!定然?是南王在暗中助她!”

张兆旭又走近一步,坚定道:“是了父亲,他们是记恨,在故意?挟私报复!”

张曦云看?着手边的茶杯,一手抓在手里。张兆旭看?他动作,惊叫一声,立马抱住了头。

张曦云气急,又将杯子?重重敲回桌上。

他想不明?白,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他儿子?总是这样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在外横行霸道,惹是生非。不求上进,交了一帮狐朋狗友,纨绔子?弟的坏毛病学了十成十。

他要是坏,坏的干脆倒也好,自己可以?管教。可是一到?自己面?前,就是个鼓不起气的窝囊。他还能说什么?

张兆旭最是受不了张曦云的这种眼神,手心满是汗渍,抓住了衣服,哽咽道:“儿子?又让您……失望了。”

张曦云别开视线,疲惫道:“罢了,此事?已?了,我再做打算。你先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唐朝,没银票来着。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