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云深书院,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众人慢慢散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批卷。一边聊道:“云深的名头,都传出?长安了?。”
礼部侍郎道:“太?傅在云深坐镇,李公子又?去了?云深,还有一位神乎其?技的宋先生。今年的云深,确实与往年有所不同。”
一人道:“今年的云深,或许真能?与国子监一比。”
说到这里,不由又?想到上次诗会对?决的事情。他?们没有亲眼所闻,却听见了?不少传言,倒是精彩至极。纷纷众人点头称是。
看过两份卷子后,他?们也?不挑名字了?,就顺着?往下阅卷。
只是珠玉在前,难免有所失望。
如此埋头仔细批了?半个时辰,又?一人喊道:“咦……这……”
他?翻了?一遍,问道:“这个叫赵恒的人,也?是云深的学生吗?”
某官员笑道:“这如何知?道啊?天下英才有不是尽出?云深,非要管他?是那个书院的做什么?”
他?拿着?答卷走到礼部侍郎的旁边:“来,比对?比对?。”
又?一篇格式清晰,叫而耳目一新?的文章。
阅卷到这里,众人已经?有所察觉。望向吏部尚书,请他?主持大局。
吏部尚书皱眉深思片刻,捻须道:“接着?阅卷。将觉得好的都先选出?来,其?他?的事情之后再管。就照原先的标准来。”
众人点头称是。
吏部尚书扭头,又?让人去将云深书院参考的学子名单都整理出?来,然后放在案前,也?接着?阅卷。
这一天下来,卷子批了?数百份,粗略的先挑出?了?十来张。
有了?云深卷子的标准,实在很难找出?别的出?彩的卷子。
国子监里几个名字耳熟的,还有榜贴里打过交道的暂且不说,最后,这挑出?来的,云深书院的就占了?大多?数。
众人原先还不信邪,挑一张去比对?一次名字。到后来,他?们甚至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云深的学生。
那么,问题来了?。
这是量产的?这不对?吧?这答卷有毒啊。这卷子究竟考的是什么呢?
几人放下纸笔,聚到一起讨论结果?。
“所以这是……”礼部侍郎试探道,“他?们先生教的吧?”
那不就是宋问呐!
众人脸色都有些精彩。
大梁录取进士,并没有规定的人数限制。
有时二十取一,有时四十无一,全看当年考生的水平。倒是有种宁缺毋滥的意味。
可这今年,这样子似乎就行不通了?。
你说不批吧?人家写得确实不错。你说批吧……今年云深岂不是太?夸张了??
二十多?岁的进士,一年出?一两个,已经?是相当稀罕了?。云深这样的情况,无论对?外或是对?上,都不好交代。
宋问或许是有真水准,将学生带到这样的程度。这个毋须怀疑。
可,宋问是宋问,学生是学生。单独一份卷子拿出?来,没得话说。一起拿出?来,便能?知?其?中真假。
不妥不妥。
这是决计不可能?的。
吏部尚书深感头疼。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兹事体大,确难抉择。
他?一手撑在桌上,看着?一排卷子,慢慢敲着?桌面。
一人试探道:“事情该不会如此简单,云深学子怕不是早有准备?莫非是宋问,提早知?道了?考题,然后教他?们如何应对??”
其?余人噤声,但心里差不多?也?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只是不好说而已。
礼部侍郎摇手道:“这话说得太?严重,不妥不妥。”
那人说:“现在不过是你我在探讨,哪来什么妥不妥?”
另外一人道:“莫说是张右丞这么想,外人看见,也?免不了?这么想。”
某人帮着?礼部侍郎插嘴道:“外人是外人,外人不知?实情,难免胡乱猜测。你我既是考官,于此事该当严谨才是。”
这眼看这竟然要吵起来了?,吏部尚书挥挥手道:“好了?,都先回去休息吧。待卷子阅完,再做讨论。”
此事可能?确实要查一查,看看是否有所疏漏。再将卷子整理一下,拿去问问陛下的意见。
众人将卷子都放回远处,互相道别,先行回去。
礼部侍郎送走他?们,一直站在门口没有离去。
吏部尚书也?正有事想问问他?,毕竟科举的主考官,历来是他?。
看他?如此动作,便知?道他?是有话要说,请他?到旁边的座位上,才问道:“叶侍郎,是有何事?”
“方才张右丞说的话。我确实有些疑虑。”礼部侍郎一手负后,神情严肃道:“科考之前,我来这里领卷子,发现卷册外面的封条没有贴紧。”
吏部尚书听闻脸色一变,摇头:“绝不可能?,卷子送到尚书省以后,我亲自贴的封条。之后再无人动过了?。”
礼部侍郎道:“我只当它是松动了?,所以也?没有在意。如今看来,或许真像右丞说的一样,别有隐情。”
吏部尚书皱眉,踱了?两步,回头道:“侍郎这是何意?莫非你也?觉得,云深学子舞弊了??”
“不不不。王尚书误会下官的意思了?。”礼部侍郎起身道,“若真是如此,也?该稍有避讳,哪敢如此大胆?再者今年云深的学子里,诸如李公子,冯公子等人,心性甚高?,岂可能?与他?们同流合污?何况那些文章,看着?结构相似,内容却不尽相同。应当是梳理过了?。硬说是舞弊,未免有些牵强。”
吏部尚书点头:“我也?是如此考虑的。那侍郎究竟所指何意?”
礼部侍郎指向自己的桌子,请他?过去一看。
“今年的考生,实在是叫人称叹,若非云深的几篇文章太?过扎眼,国子监今年就要大出?风头了?。”礼部侍郎挑拣了?两份拿出?来,放到他?面前,说道:“这往年进士的水准,不该是如此。”
礼部侍郎道:“照理来说,今年的题出?得并不简单,时间也?算不上充裕。这些都是刚刚结业的学生,年纪轻轻,阅历疏浅,却接二连三的冒出?来,实在是不应该啊。”
吏部尚书拿起来一看。刨去文采,扣题紧密,逻辑鲜明,该答的点,都答的完整了?。的确是不错的。算不上甲壳科,及第可取。
他?偏头想了?想,奇怪道:“刘阳?这是谁?”
礼部侍郎:“哦,尚书可能?不认识,这位是礼部郎中的小孙。太?学今年的生徒。”
吏部尚书点头:“未有听闻。”
哪里横空出?世的才子?
礼部侍郎点头道:“墨经?,杂文,都答得挺好。”
如果?李洵与冯文述,是文采与实质俱在,那这位刘公子,就是宋问说的华丽了?。
排比,对?偶,典故,引用。仔细看一遍,就觉得有些杂乱。
若是真将考点一一罗列出?来,那么李与冯两人,还比不上这位刘公子详尽。
礼部侍郎就默默看着?尚书。
见惯了?文章。哪些是需要时间去琢磨的,那些是限定时间赶工的,一目了?然。
“也?未必吧,许是押题押中了?。”吏部尚书敛起袖子道:“这还有大半的卷子未批,再看,再看。”
随后五天时间里,吏部尚书与礼部侍郎二人,将所有的卷子都过目了?一遍。
一是云深。云深出?色在答题结构特别,新?颖,亮眼。这个他?们一时摸不清楚,暂且不谈。
二是国子监。国子监生徒历来出?色,今年尤胜。往年都是国子学的学子较为优秀,今年太?学的学生,却力压国子学。
考官们写了?“通”的卷子,左右加在一起,都快上百份了?。叫众人不得不有些怀疑。
你说巧,巧一两个人就罢,哪有巧了?这么多?的?
只不过,礼部侍郎与吏部尚书怀疑的对?象,与众人有些不同而已。
吏部尚书将几份卷子收起,暂时封册,带去上禀陛下。
唐贽近来心情愉悦。唐清远与许君阮的亲事已经?定下,定亲的聘礼送到将军府,在长安城里传做一段美谈。
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举国同庆。
子女成婚,他?总算了?却一桩心事。这一来,身体也?好转不少。
正与唐清远说话,问问他?近几日时局的看法,就听内侍喊,吏部尚书求见。
唐贽拂袖一挥,宣他?进谏。
唐贽笑道:“王尚书,卷子批得如何?今年的考生里,有没有可用之材?”
吏部尚书如实作答:“粗略批改,有近一百人。”
“有一百人?”唐贽微惊,皱眉道:“比往年多?了?一倍?”
吏部尚书抬起头:“正是。”
随后他?便将事情大致相告。
唐贽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卷册,翻开?扫了?几眼。
前面几张卷子,都是云深学子的卷子,唐贽也?没细看,就觉得有些相似。怒而摔桌道:“这云深书院真是好大的胆子!集体舞弊不成?”
唐清远走过去,捡起卷册看了?几眼。
吏部尚书抬头道:“陛下,臣觉得云深书院,未必舞弊。”
唐贽手撑在膝盖上:“你还替他?们开?脱?不然,你说是谁?”
吏部尚书含糊其?辞,推卸左右。只上请唐贽彻查此事。
毫无证据便张口诬陷,对?方还是太?学生徒,父辈为同朝官僚,他?自然不可能?实言相托。
唐清远:“父亲,仅凭一言将其?定罪,未免太?过武断。于考生而言,这罪责实在太?大了?一点。”
唐贽神色淡漠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现如今,查舞弊是一回事,选才又?是另外一回事。”唐清远道,“不如让这些考生,都聚在一起再试一试。选些真才实学的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竟然五十万字了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