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安琪·雷诺将孩子们带到西米谷她妈妈那儿,准备前往记录局上班。
“你为什么要这么早去上班?”当孩子们一个个鱼贯进入室内时,她妈妈问道:“我还以为这个月你轮下午三点到午夜那班呢!”
“我必须调查一些事情,所以想早点进去。你应该不会在意吧,妈?”
“不会,我当然不会在意。我只是担心你,亲爱的。你工作得太努力了。”
安琪亲一亲妈咪的脸颊之后离开。她已经一整夜想着安·卡莱尔和她丈夫的失踪这件事情。安琪晓得失去丈夫是什么滋味,虽然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现在的正确住处——在千橡街与一个既丑又肥的金发女人同居。三年前的某一天,他离家出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留下一群嗷嗷待哺的孩子和一大堆帐单。
安琪一到记录局,就立刻打开电脑的电源,输入一连串代号,把他们用来产生嫌犯电脑合成照片的那套程式叫出来。扫描所有储存的档案,安琪发现了她所要找的——汉克·卡莱尔在公路巡警队的影像。公路巡警队已透过电脑,将它传到国内的每一个执法机构。然后她让屏幕空白,再调出前一天的资料,也就是被人指证在亚利桑纳州当掉史密斯和伟生公司生产的那把左轮手枪的那个男人的照片。虽然她从未见过汉克·卡莱尔,但是安琪阅读过所有有关他失踪的新闻报道和报告。当铺的资料一出现,她就立刻看出这两个男人外貌的相似性,虽然她没有说出来。里德是刑警,她不想有任何不尊敬的举止出现。但是安琪对安·卡莱尔却有一股亲切感。如果安琪的丈夫会在没有任何事先警告的情况下抛弃他的家庭,汉克·卡莱尔可能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打开相关的使用手册,安琪试图找出比较影像的方法。她必须将两个人的影像重叠,但是她从未学过这种特殊的程式。惟一会使用这套程式的人就是局里的合成照片专家。最后她找到正确的那一页,手指指着一行行,快速地浏览过去。然后她遵照那些指示,用力地吐了一口气。这就是了:一张脸叠在另一张脸上面。她轻轻地拍拍手,然后叫出坐标方格。将脸分割成好几部分,再把其中一部分移到空白屏幕上。现在她所要做的只是,把从当铺所得到的那个影像的那部分移到这上头,一直重复相同的程序,直到两个影像重叠为止。
拿起光笔,安琪开始在绘图板上描绘结合后的人头像轮廓,然后用鼠标去掉头发。就她所能辨别的,那个当掉手枪的男人的脸比汉克·卡莱尔的脸来得窄。但是安琪知道不同的发型会使人的脸看起来比较瘦。不过,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她想。
现在她转移方格的下半部。胡须是个大问题,但是她也有办法可以处理。
她去除掉那些浓密的胡髭,然后回到合成板上,用十几二十张脸来试试大小。当铺那张照片的下唇还看得见,但是上唇就有部分被胡髭盖住了,因此,这一部分她只能靠推测。她知道这个人像有可能是她自己的创造品而非真实的投射,但是她已经尽力做到最接近的地步了。很快地,她的作品完成了。
“你这么早在这里做什么?”另一个记录局的职员靠着她的肩膀问道。
“随便玩玩而已!”安琪答道。
“嘿,你还没受够这东西啊?”这个男人边说边走开,“我才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好玩呢!去享受生活吧,安琪!”
她不理他,全神贯注于电脑屏幕上。两张脸看起来有多相似?足够她通知公路巡警吗?好像还不太够。经过几次的调整和比较之后,安琪又回到当铺的记录上头。现在她必须像侦探一样思考。
这个男人拿出来的身份证明是一张亚利桑纳州的驾驶执照。储存好其它的电脑档案资料之后,安琪进入亚利桑纳州电脑系统的监理所记录中。
一页一页慢慢地翻,她匆匆记下所有的特点:这个男人的姓名、出生日期和出生地。发照日期是在卡莱尔消失六个月之后,名字登记的是比尔·柯林斯。若说有哪个名字是很大众化的,大概就是这个了。突然间,某样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有个方块中,申请者被要求列出他们先前的驾驶执照号码,柯林斯填的是‘无’。而根据出生日期,他应该已经五十二岁了。安琪发现自己心跳加速。
他已经五十二岁了,而从未有过一张驾驶执照?
“我敢打赌这一定有问题。”她大声地说,脸上浮现笑容。
“好啊,再盖嘛!你如果有五十二岁,我就是八十岁了。”
他们经常看到假的身份证明,大都是酒后驾驶犯罪记录过多的人或逃犯。他们只要去监理所考一张驾照,交一张假的出生证明,然后就大功告成,他们各式各样的过去就都通通消失。警察时常会逮到犯人,从他们的皮夹里搜出五张、甚至十张不同的驾驶执照。开空头支票的人更是爱死了这玩意儿。他们的目的是要领一张新的身份证,用他妈的几百块钱去开个新帐户,然后在别人尚未发现之前,买了几千块钱的商品逃之夭夭。
安琪把这个人的姓名和出生日期记下来对照清楚,并将其输入全国网路系统中。她知道这要花点时间。有些较不发达的州甚至还没和全国网路连线;就算有,他们的人也还没受过电脑核对的训练。有时电脑当机,或出现一大片问号。
她等待着,电脑搜索了五分钟之后终于给她答案。全国网路中,总共有二千四百五十三个名叫比尔·柯林斯的人拥有驾照,其中有四十八个人的生日相同。现在她必须输入他的外形特征来缩小范围,不过这件工作几乎办不到。这个名字和年龄太普遍,以至于电脑很难加以精确分类。假造这个新身份的人太熟悉这个系统了。驾车族大都刚好是在这一年龄层。
受挫的安琪决定再次拿卡莱尔的真正驾驶记录来与比尔·柯林斯的比较。她懂得人性。人们都很聪明,但是也很懒。许多犯人换了新名字,却仍使用着其它正当的身份资料,例如出生地、教名、与地址相同的门牌号码配上不同的街道名称。他们会使用真正的出生日期,而将年份或月份变更;有时他们的理由与其说他们是偷懒,不如说他们是更谨慎才对。因为他们发现,当他们被警员询问时,需要将自己的许多资料滔滔不绝地说出,使用一部分合法资料比较容易制造可信度。
安琪越来越疲倦了,快中午了,她的定期值班是下午三点开始。于是她尽快将所有可供比较的资料输入电脑:汉克和安的住址、安的生日、大卫的生日、他们的社会生活保障制度的支付号码、汉克的公路巡警警徽号码,所有以及任何她能够找得到的有关他可能记起的号码顺序。
她终于在两点半之前完成这项工作,靠回椅背上,揉揉眼睛,伸了个大懒腰。她以燕子跳水的姿势伸出一根指头,按入输入键,听着电脑呼呼响起,好像吞进所有资料一样。
“尽你的本分,宝贝!”她说,拍拍电脑的灰色金属外壳,把它当成人一样。安冲出法庭,正巧碰到汤米·里德。
“我们必须谈一谈。”他严肃地说道。
“发生什么事啦?”安跟在他的后面说道,“我们要到哪儿去?”
“外面。”
安犹疑了一下,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生气。他是不是气她星期五晚上在他和大卫谈话之后,她没有回电话给他。
“你生气了吗?气我没有回电话给你?”
里德转过头来,一脸阴霾:“是其它的事。”
安被搞糊涂了,“什么其它的事?”
“气你去逮捕彼得·陈。”
“哦,那个事呀!”她笑着回答,想到他自尊受损了。
“你不高兴我捉住他吗?”
“对!”走到走廊尽头后,里德的怒气平息了。
“队长今天早上狠刮了一顿诺亚。你找到彼得·陈时,我们还在跑遍半个城市找他呢!”他转过头来面对她,“想说明你是如何完成这件小功劳的吗?”
安摇摇头并眨眨眼,“商业机密。用心找就会找到线索。你质问过他了吗?”
“他妈的,你在说笑吗?自从你把他抓来,那家伙就一个字都不说,一动也不动地坐在他的牢房里,两眼瞪着墙壁,好像昏迷了一样。”
走到户外的阳光中,他们在喷水池旁的水泥台上坐下。
“抱歉我没有回你电话。”她说,“我只是不想让大卫听到我在谈论那些电话和汉克的事。”
“那就是为什么房间要设门的原因啊!”他反驳道,又发起火来。
安毫无畏惧地,继续说道:“同样是这个人,星期五晚上和昨天又打电话到家里来。不过最后那次,我将他的电话挂断了。”
“你确定那是汉克吗?”
安望着庭院,看着几个看起来令人讨厌的家伙往监狱的方向走去。
“不,汤米,我无法确定。”
他很惊讶:“你不是这样跟克劳黛说的。”
“那女人!”安很不高兴克劳黛在她的背后向汤米说她的事情。
“听好,”她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但那声音确实听起来像是汉克。”然后她的声音出现了一丝忧虑。这问题自那最后一通电话以来一直困扰着她。
“万一下一次这个人打来的电话正好给大卫接到呢?那会毁了他,汤米!我将永远无法说服他那不是他的父亲,那声音简直和汉克一模一样。”
想起这个男孩一直坚信他的父亲一定会回来,里德也有同样的警觉。
“我想我们应该试着装窃听器。”
“对!”安热切地说,知道这对他们会有帮助。
“如果是索耶,我们就可以追踪电话的来源,然后逮捕他。”她用力拍了一下前额,觉得自己真是个笨蛋。
“我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个方法?”
“这个嘛,我倒是想到了。”里德站起来,洋洋自得地说道:“我星期六晚上甚至到你家去,不过你不在。不管怎么说,把你家的钥匙给我,我会派人现在就过去。”
安从皮包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他。当她不经意地看到监狱的窗户时,突然想起了德韦修。于是她将这案子的新发现告诉里德。当她说完之后,他只是耸耸肩,好像表示这件强暴案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
“等一等!”安在他离开之前把他叫住,“他们曾检查过那个狗咬的伤口吗?”
“那不是狗咬的。”他很不高兴地说道,“我们不是低能儿,安。他一被扣押起来,我们就已经检查过他腿上的那个伤口了。”
安看着这个刑警向着停车场走去,脑筋一片混乱。德韦修曾告诉她那是狗咬的伤口。为什么他要撒这种谎?
“找雷·赫南德兹。”安对着一位漂亮的金发碧眼接待员说道,“请告诉他,安·卡莱尔来找他。”
邻接着检察官办公室,地检处的调查单位设置得和缓刑部门一样。调查员并没有真正的办公室,他们只有跟安一样的许多小隔间。接待员一和赫南德兹通过电话之后,她点点头,安朝他的座位走过去。
“雷,”她喊,猛然坐在椅子上,直视着他的双眼说:“你知道我正在准备兰迪·德韦修案判决前监护员所提的报告,我想要问你几个问题。”安停了一下,想着这件事。她知道德韦修被逮到的第一个线索是由于一通匿名电话,但她也知道那可能是警方的线民。
“那个检举他的人——他是线民吗?”
“不是。”赫南德兹答道,“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又是一条死巷,安沮丧地想着。尽管这位告密者拒绝作证,她仍然希望能获得更明确的资讯。
“你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形到底是怎样的吗?”赫南德兹双手放在背后,详述当时的情形,“一位匿名者打电话进来,告诉我们,德韦修在大街上吹嘘他强奸了好几名老太婆。这位告密者还告诉我们他的长像和住处。然后我们就申请一张搜索令。”他停下来,背完了他准备在出庭时说的话。
“霍普斯金并不想只把他捉来审问而已,”他补充道,显然很欣赏这位检察官。
“他还想要立刻将他起诉。”
安想到以这么薄弱的证据申请到搜索令本就是克伦的专长,但就是这种逮捕德韦修的方法最令安无法释怀。
“雷,你真相信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会去吹嘘他强奸许多老太婆吗?”
“嘿!”他防卫地说道,“德韦修那种混球就是喜欢信口雌黄,经常都会发生这种事。”
安露出了一种略带讥嘲的脸色,“你所承办过的案件中到底有几个强奸老太婆的强奸犯曾经这样吹嘘过?”
“哦,别傻了!一定有的——”他突然停住,努力回想。
“我是不是听见你说‘零个’?”安讽刺地说道。
“我现在一时想不起来,但是——”
“强奸犯可不是街坊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安继续说,“即使他的邻居是像SanQuentin电影中的那些坏人也一样,而且强奸老太婆就和强奸未成年少女一样坏。每个人都有妈妈,你听得懂在说什么吧?”
“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慢吞吞地说。
安想要理清心中的一切。
“那么,你们就拿了一张搜索票,直接跑到他家去,真正执行逮捕的人是谁?”
“是我。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单独行动,如果你的意思是这样的话。霍普金斯也一同前往。还有……让我想一想。哦,马丁·盖勒也在现场。”盖勒是地检处的另一位调查员。
“是他发现戒指的。”
“盖勒吗?”
“不,是霍普金斯。他在德韦修卧室的抽展里找到的。在强暴案中他还拿走别的东西,不过德韦修一定把它们卖掉了。”他把椅子推到桌子旁边,开始翻看他的电话留言,暗示安他必须又要工作了。
“大衣呢?”安问道。
“那个傻瓜穿在身上。”赫南德兹抬起眼睛笑道,让安知道,这一点是关键。
“他来开门的时候就穿着那件大衣。看来他是如此以那件大衣为荣,甚至连在屋子里都还穿着件该死的东西。”
“这就是整个案件的经过?没有任何被害人所提出的明确指认?我记得克伦曾暗示这一点,但是它从头到尾没有出现,对不对?”
雷·赫南德兹皱起眉头,被安的言外之意所困扰。
“我们把德韦修放在一排人当中,并戴上丝袜面罩让受害人指认。那个萨默妇人和奥德森妇人根据他的体格、身材和声音等等做出指认。知道吗,这就是身份指认。”他说,为霍普金斯的过早起诉加以辩护。然后他大笑起来,“我们一定做对了某些事。三十分钟之前,他们才刚刚宣判他有罪。”
安倒抽了一口气,“你确定?”
“当然!”他骄傲地说,“我们做得很不错。克伦亲自从法院打电话给我,说既然那位萨默太太已经死了,我们也许可以告他杀人。如果他能证明她的死全因强暴而引发的直接后果,这个家伙可就要送到煤气室了。”
安几乎能够听到时钟在她的脑子里滴答滴答响着。德韦修面临着许多不利的情况,包括种族和不够充分的陈述。那表示案子将飞快进行,而她的介入是重要的关键。
“那指纹呢?”
“没有指纹,安。实验室认为那个强暴犯戴了手套。现场并没有留下太多物证。这个家伙很聪明。谁也不晓得他犯了多少案件。”
安谢谢他的时间,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回去。很聪明,他曾这样说。德韦修可一点也不聪明。事实上她甚至怀疑他接近智障或有着学习障碍。他甚至告诉过安他因为无鞋可穿而被退学。难怪他那么喜欢那件大衣,她暗忖道。
与其说他狡猾,还不如说他孩子气。至于手套呢?安搞不懂。德韦修被定罪的依据是间接证据,最重要的一点是持有被害人的所有物。
然后她想起了另一个想法,让她十分惊讶而不得不停下来,坐在法庭外的一张长条椅子上头。她以前怎么没有把这些事连想在一起?闯入她家的人也戴着手套。他也戴着面罩。或许不是丝袜面罩,但仍然是面罩。而走廊上的那个男人也让安留下他要强暴她的明确印象。此外,她一直接到奇怪的电话,而德韦修也是被一通电话检举的。这会是同一个人吗?
她立刻站起来,想马上告诉克伦。然后她又克制自己停了下来。她怎能告诉他,他可能使一个无辜的人被判决有罪呢?而且就在那人被宣判的同一天?他现在很可能在办公室里大声喧哗,庆祝他的胜利呢!这个男人一定会十分沮丧。她决定在向他泼冷水之前,最好百分之百确定自己知道要说什么。
拘留所的访谈室中,安坐在兰迪·德韦修对面。
“兰迪,”她说,“我已经决定帮助你。但你一定要为我做些事情,否则我掉头就走,让你去坐牢。”
“什么?”他叫道,他的眼睛越睁越大,“我什么事都愿意做,求求你……”
“你必须对我百分之百诚实;”安直视他的眼睛说道,“不论我问你什么,你都要把事实告诉我。你懂吗?我们对这一点讲清楚了吧?”
他点点头,舔一舔干涩的双唇,说道:“我以我母亲的性命当保证。”
多么奇怪的说法,安想,就一个被控告强暴和他的母亲年纪不相上下的妇女的人来说。如果他真的有罪,他显然不知道如何用字遣词。
“你曾强奸过这其中任何一个妇女吗?”
他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没有,我——我发誓!”
“你曾闯入她们的家中,拿走一些财物吗?不准说谎。兰迪,盗窃也是一种犯罪,但不像你被控告的那一种。”
“我从未闯入谁的房子。”
安打开她的资料夹拿出他的判决书,在桌上向他推过去,“这上面是怎么写的,兰迪?”
“只是一堆数字。”
“上面写着四五九。刑法第四五九条盗窃罪。你现在是在这个案子的缓刑期间之中。你对我说谎了,兰迪,我告诉过你——”
“等一等,”他惊叫道,“我当时并没有闯空门,那是一家杂货店。我妈的工作没了,我们好饿啊!所以我拿了一些食物。”
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没有原始的犯罪记录,她无法证明他讲的到底是不是事实。
“我们先把这个暂时搁在一边,我会求证你对我所说的是否属实。现在,告诉我,如果你从来没有进到她们家里,为什么你会有伊丝黛尔·萨默的丈夫的大衣和麦德琳·奥德森的戒指?”
“我发誓我根本没有戒指。他们说那戒指是在我的房房里找到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它怎么会在那里。我从未看过那位女士的戒指,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大衣呢?”安靠回椅子上问道,很想知道他要如何解释这件事。
德韦修的下巴垂到胸前,嗫嚅地说道:“我是穿了那件大衣,但不是我偷来的,是有人把它送给我。”
安用双手摇动桌子,迫使他坐直身子。
“什么时候?在哪里?是谁?我要知道一切事。”
德韦修有点畏缩,把椅子从桌边拉远了一些。
“我不记得。好像是在他们来到我家抓我的前几天。”
安皱着眉:“你一定要说得更详细才行。”
“一个男人送我这件大衣。”他说,努力地设法记忆,“我站在阿瓦拉多街的街尾。如果我们要找白天的临时工,通常都会去站在那里,人们会开着他们的车子来把我们载走。那个男人停下来,我就问他是否需要我为他工作。他说不要,他要送我一件温暖的大衣,因为天气渐渐冷了。”
当然,她暗忖,如果是彼得·陈,德韦修一定记得他的长相。
“他长什么样子?”
德韦修抓着手臂,脸上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就是一个男人嘛!我的记性没那么好,常忘记很多事情。”
还说他是个很聪明的男人呢,安想道,简直不可能嘛。
“兰迪,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能想起任何东西吗?”
“他有一辆非常大的车子,我不知道是哪一种车,但是那辆车又大又黑。我从未见过像那种样子的车子,就像一个箱子一样,有点像一部老式的车子。”
“他的脸呢?”
“我不记得了。他戴着一副太阳眼镜,从车窗把那件大衣递给我之后就开车走了。哦,对了,他有黑色的头发。”
“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公设律师,伊丝黛尔·萨默被强奸时,你正在工作?”
“有啊!我告诉他啦!”德韦修很生气地说道,“不过,他不相信我所说的话,说我提不出任何证据。他甚至不让我出庭作证?说这只会使事情更糟。”
“为什么你不要他去求证你的不在现场证明?”安立刻反问。
德韦修又开始不安地抓着手臂。
“咳!我告诉过你,我试着打电话去那家录影带公司,但他们的电话被剪线了。我的母亲想到的那封信,但是他们几天前才回复我。”
安合上资料夹,斟酌着她刚才所听到的事情。他所说的细节怪异到不像是编造的。他的记性太差,甚至连那辆黑色轿车的厂牌都说不出来。
最后,她说:“兰迪,我相信你。”
他的脸亮了起来,眼神充满希望。
这个世界实在不怎么美好,安暗忖。监狱关了一大堆像兰迪这样的人,他们不够聪明,由于缺乏一技之长,生活贫穷困苦,结果涉及犯罪活动。安对其中一些人感到同情。如果换做是她,怎知道今天的她会变成怎样?也许同样会加入帮派而犯罪。
不过,如果她对这宗案件的怀疑没错,兰迪就根本不是一个罪犯。他是个与将送进煤气室只有一步之遥的无辜之人。
“我一有进展就立刻回来。”安告诉他,“在这之前,你只管闭上嘴巴,别理任何人。”
当安回到办公室时,她想,只剩最后一件事了。她挂了一通电话给米兰妮。
“我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呢,安。”她劈里啪啦地说道,“如果你要问我有关你房子那件案子的证物,我还没有时间去进行呢!那是准备明天做的。”
“不是,米兰妮。”安说道,“我是说,我想知道你有什么新发现,但我还想向你请教德韦修的案子。你负责检查这桩强暴案,对吧?”
“是的。”她简短地回答,“怎么啦?德韦修已经被判刑了,安。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找到了任何指纹吗?”
米兰妮叹口气,急着想去进行更紧急的事。
“没有被害人和她的朋友以外的指纹,我们彻彻底底检查过了。”
“但是你们当然搜集到其它证据了?”
“当然罗!我们搜集了各种没有用的废物。我们几乎掏空整间屋子,翻遍每一件东西。测试中大部分的物证都来自被害人本身。要不要我把资料拿来?”她疲倦地问道。她听出安的声音很坚决。
“拜托!”安说道,“这真的非常要紧,米儿。否则的话,我也不会打扰你。”
几分钟之后,米兰妮回到线上,“嗯,他们发现一些毛发我们确定是嫌犯所有——还有一些其它纤维,以及一两样其它东西。就我们提到的毛发来说,和德韦修的并不相同。它们甚至不是人类的毛发。那是一种人工制造的假发。”
“我以为强暴犯戴了丝袜。”
“他们也这么说。”
“那他为什么还要戴假发?”
“这,我也不知道,安。或许假发是老妇人的。因为它和嫌犯的毛发不合,其它的案情又已经连贯一起,所以我们就没有去理会它了。似乎没理由再去继续追踪它。霍普金斯自己也叫我们把它放弃。他说他不需要它,它只会增添陪审团的困惑而已。”
“我知道了。”安回答,对克伦有种难以理解的疑惑暧昧的感觉闪过心头。
“如果你拿到假发,能不能加以比对?”
“我想不行,安。我们只能断定那和我们在被害人身上找到的一样是人工制造的假发,顶多能鉴定出假发制造商,但我怀疑能有更进一步的收获。那都是同样的材料,你也知道的。它们不像天然的头发。”
安沉默不语,思考着。如果这辈子有谁是她最想逮到的,那便是此案的幕后主使者。现在她愿意不惜任何牺牲来找出真相。
“没有其它证据了吗?”
米兰妮点燃她的打火机。
“让我再看一次。”她边吐出烟雾边说道,“没错,是有一样东西,但也一样没有什么结果。我们在佛罗伦斯身上发现一些阴毛。”
“你有没有把它们拿来和德韦修的阴毛比比看它们是否符合?”
“他们并不符合。”
“什么?”
“我说他们并不符合。你还要我说什么?”
安实在非常激动,所以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
“如果阴毛不符合,怎么能宣判兰迪·德韦修有罪呢?老天!这位妇人并不是个风流的女人。你所发现的任何阴毛都应该是强暴犯的。”
“听好,”米兰妮同样大声地回答她,“并不是我在审判这个案件。去找那个该死的检察官说吧!我的全部工作只是负责搜集证据而已。我怎么会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做了什么?说不定她真的有很多情人呢,安!这又不是不可能,她只不过六十岁左右而已。”
“六十八岁。”安说道。
米兰妮笑了,“好吧!上帝保佑她的善心。搞不好她仍喜欢偶尔在干草堆上打滚呢!”
“我可不这样想。”安讽刺地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