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清冷似月,目光幽亮向她看过来。
霍汐棠怔了会儿,脸颊还带着一路急忙赶过来时染上的红晕,糯糯地问:“先生是要用戒尺打我的手心惩罚么?”
许是想起了幼时学堂的经历,那些先生对付来迟了,或是不听话的学生都会以戒尺打手心来处罚,她也曾不幸地体验过几次。
那滋味,可疼可疼了。
她心里有些害怕,眼尾微微垂下,站在门槛处可怜巴巴地这样望着他:“先生人最好了,就稍微通融通融……若是打手心,学生的手明日便会高高肿起来,恐怕三日都无法香喷喷地吃饭了。”
她边委屈得求饶,边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学生尚在长身体,若是饿了几天,脸颊这儿都会陷下去的……”
月色照映她湿漉漉的眼底,水光潋滟,美艳动人。
燕湛从来都知道该如何把想要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如云雾山后,重生醒来时得知自己在霍府,顺势留了下来的举动。
又如现在这般,看着小姑娘为了摆脱这小小的惩罚,会这样花心思来对他撒娇,他却刻意无动于衷。
即使他并未想过用戒尺打她的手心。
面前的男人从始至终冷着一张脸,霍汐棠心里有些闷闷的,自小她的撒娇对爹娘和哥哥都十分受用,若是有时想要躲懒不去学堂,她都会这样撒娇蒙混过去。
只是这云先生的心,都不曾为她松动一分,当真是硬邦邦的。
她提着裙子跨过门槛便迈进屋内,眼神逡巡了一圈,尚未在书桌上看到那厚重的戒尺,这才侥幸地笑弯了眼。
“原来先生是吓唬我的!”
燕湛淡淡扫她一眼:“很晚了,若是不想学了那就明日再来。”
霍汐棠忙不迭接话:“学学学!我学!”说完,她招招手让桃香梅香一同进来,又笑着问:“我们今晚学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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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庭院,树影婆娑。
桃香和梅香如同两大门神,一左一右站在霍汐棠两侧。
燕湛微折眉心,讲述了一些书上讲的夫妻之道,重点指出夫妻之间的触碰会增进感情一事。
霍汐棠听得云里雾里,“肢体触碰?可我爹娘那样恩爱,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像先生所讲的那些触碰。”
燕湛道:“夫妻之间的事,若是关起门来,发生了什么是没有人知道的。”
关上门没人知道的事?霍汐棠好奇追问:“那是怎样的事?”
看着小姑娘认真求学的神情,燕湛心里沉了又沉。
上辈子她来长安之前,霍家也让她特地学了这些吗?而她所学,全都是为了嫁给燕舜而做的准备。
重来一次,他竟成了这个教她如何婚后与燕舜相处的引导人。
燕湛抬眸看向坐在远处的霍汐棠:“霍姑娘身旁的两个侍女若是一直这样守着,便永远不会知道夫妻独处时能做些什么。”
霍汐棠将眼神左右各看了一眼,“先生是让她们出去?”
燕湛没有直接挑明。
桃香和梅香急忙道:“姑娘,夫人吩咐了让我们与姑娘寸步不离的。”
霍汐棠是个好学的学生,遇到不懂得都会问出来,“但是我不明白,桃香和梅香在屋内,会影响什么,是我未来的夫君不喜欢这样么?”
她微微歪着粉白的脸颊,眼波纯澈,纯的如同一张白纸。
却问着让人浮想联翩的问题。
这样干净纤柔,心思澄净,自小被惯大的娇滴滴小姑娘,往往最容易激发起男人心底最肮脏恶劣的心思。
可他早已不是个容易乱了心绪的少年人。
燕湛合上书卷,认真地凝视她漂亮的眼睛:“独处的时候最好不要,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那个男人,会想要对你做些什么不能让外人能看到的事。”
霍汐棠似懂非懂,这可真是一门值得深究的学问呐。
她蹙着柳眉想了许久,吩咐道:“那你们俩就在门外候着好了。”
桃香和梅香一惊:“姑娘——”
霍汐棠笑了笑,“没事,爹爹说云先生是好人。我也跟爹爹是一样的想法!”
云先生不仅失忆了,还懂得知恩图报呢,可见是个内心极其仁善的大好人。
与此同时,梅院内。
霍跃和沈从霜回到卧室,二人不由将话题没忍住引到了霍汐棠身上,沈从霜又抱怨道:“你可真是缺心眼,让一个陌生男人跟棠棠独处,若是他们二人产生了感情,我看你怎么解决!”
霍跃觉得自己一向看人极准,他看出云公子眼里并无寻常男人最恶劣的龌龊,眼神虽说冷漠无情了些,但恰恰就是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反而是他较为欣赏的。
这样生性薄情的人,往往最是难以动情,又怎会对棠棠这样的小姑娘起心思?
听完霍跃的话,沈从霜呆滞着看了他许久,忽然想到什么,颇有感触:“你这个傻子!就是对待男女之情过于正直了,所以我当初才敢带着孩子跟你这样来了扬州。”
霍跃揽住妻子的肩膀,掌心轻轻抚摸她即使岁月也并没舍得带走一分美丽的面容,“那娘子可是后悔了?”
后悔放下权贵夫人的身份,甘心成为他这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男人之妻。
“啪”地一下,沈从霜一掌拍向霍跃的臂膀,“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若不是遇见了你,我和棠棠又怎能离开那个鬼地方,如今哪能这样幸福?”
她红了眼眶伏在霍跃的怀里,“这么多年,谢谢你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和棠棠……”
妻子柔情蜜意的道谢,惹得霍跃耳廓红了起来,糙了一辈子又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只能这样笨拙地抱住她,叹道:“下次莫要再说这样见外的话了,难道你不是我的妻子,棠棠不是我的女儿吗?”
沈从霜泪水从眼角流了下来,“没错,我是你的妻子,棠棠也是你霍跃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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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得吓人。
燕湛坐在榻边静静地看着这张熟睡的粉润脸颊,“好人?”
他伸出冰冷的指尖,轻轻划过霍汐棠的雪腮,狭长的凤眸含着几分病态的暗色。
“棠棠,倘若你知道朕曾经对你有过多少恶劣的心思,在你身上种下过多少肮脏的痕迹。”
他手中的动作没控制加重了些力道,眼睁睁看着指尖在她的脸颊上留下了显眼的印记。
“到那个时候,你还会认为朕是好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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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霍汐棠睡醒后,拥着薄衾坐在榻上微微出神。
梅香取了今日霍汐棠要换上的缠枝罗裙走过来,“姑娘,你从醒来后一直在想什么呢?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霍汐棠掌心轻轻抚上自己的脸颊,“梅香呀,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脸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梅香放下了裙子,弯腰凑到霍汐棠跟前,细细打量。
清早刚睡醒的姑娘脸庞肌肤犹如刚剥了蛋壳一般滑腻,白里尚透着粉嫩,雪肌似酥,诱人禁不住想要揉捏一把,漂亮的桃花眼雾蒙蒙的,看着人时永远含着柔情,多看了两眼真是叫她一个姑娘家也不由羞红了耳根。
“是有些不同。奴婢瞧着,姑娘是一日比一日还要漂亮了!”
霍汐棠一怔,娇娇地小动作推开了梅香,笑话她:“油嘴滑舌。”
梅香嘟囔了一声:“奴婢句句属实,可没有哄姑娘开心。”
她家姑娘的美名自幼便传遍了扬州城,在十二岁以前,姑娘可是无比抢手的,那些喜欢姑娘的小少年她数都数不过来。
尤记得当初那个寄住在霍家的少年,临走前那样依依不舍,还放话说待及冠后就会亲自迎娶姑娘。
那个少年四年没有回来,大抵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但姑娘也不缺他一个追求者,想要求娶她家姑娘的人早就将霍府门槛都要踏破了。
若非姑娘患了这怪疾,又岂会十六岁了还未定亲,这才莫名其妙成了这太子妃。
霍汐棠梳妆毕,正要喊桃香梅香一块去澄华堂,梅香这才发现桃香从半个时辰前就不在碧清院了。
正这时,桃香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
桃香红着眼眶一扑腾跪在霍汐棠跟前,哽咽地开口:“奴婢求求姑娘救救奴婢的妹妹。”
霍汐棠问过话后,这才得知,在霍湘菲跟前伺候的茉莉因为帮她说了一句话而被惩罚关进了柴房。
桃香想起茉莉受了折磨的样子,心疼落泪:“奴婢今早去华文院找茉莉,这才知道真相,她已经一整天没吃没喝,还遭受了毒打,奴婢实在担心她会丢了性命,这才厚颜无耻想要请求姑娘救她一命。”
霍汐棠让她起身,安慰道:“你别担心,我一会儿去找阿娘请安就提这件事,让管事的调茉莉来咱们碧清院当差就好了。”
桃香又跪下来,磕了一个响头含泪道:“奴婢代茉莉谢姑娘救命之恩——”谢完,她又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关于霍湘菲会不会记恨她这点,霍汐棠不以为意,“你们也清楚,即便没有茉莉这件事,二姐姐也会同我过不去,况且茉莉也是帮我说话才遭到针对,我不过提一嘴的事就可以救她一命,又有何难?”
她笑了笑:“再说了这霍家家主是我爹爹,执掌中馈的也是我阿娘,我为何要怕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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