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回到了楼下的客厅,每个人都晕头转向,处于难以名状的惊愕之中。我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也许真是达内利夫人实施了复仇,她不仅现身了,还杀死了她的仇人:亨利!
但是,这也太荒谬了!
而事实是……有血有肉的凡人,根本不可能进入那个封闭的房间,还有,帕特里克·帕特里克在哪儿?我徒劳地试图整理自己的思绪。荒谬,绝对的荒谬!我肯定是在做梦。
我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有人递给我一杯白兰地,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的目光随即落到了艾丽斯身上,她仍然昏迷不醒,躺在一个小沙发上,我又看了看阿瑟,维克多给他也倒了一杯白兰地,但是阿瑟挥了挥手。他的目光呆滞,似乎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警方很快就会赶到的。”维克多走到我的身边,轻声地说,“这太可怕了,我是说:刚才发生的事情……他的妻子,现在又是他的独子……楼上……”
“帕特里克在哪儿?”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缓过神来,顾不上搜査整个房子。我希望……詹姆斯,我完全糊涂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管发生了什么,这都太可怕了……幸运的是,拉提梅太太还没有恢复神智……我实在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向她解释目前突然发生的情况……”
房门突然被推开了,帕特里克走进了房间,他用手托着脖子。
“这是怎么了?”他嘟囔着,“艾丽斯!老天!她不会是……”他快步走到妻子的身边。
艾丽斯醒了过来,她紧紧地抱住了她的丈夫,落下了滚滚热泪。
等他们的情绪稍稍稳定后,我向他们叙述了刚才的凄惨景象。艾丽斯差一点儿就又昏厥过去了。
“亨利!……被谋杀了!……在楼上!……”帕特里克嚷了起来,“可是……”他突然停止了喊叫,转身走到桌子旁边,倒了两杯白兰地,一股脑灌了下去。
“我想,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垂下头。
我们都竖起耳朵,等着他解释。
“我下楼去门厅取大衣的时候,有人袭击了我。”帕特里克说道,“我记得,自己走到了衣帽架跟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楼下很昏暗,所以,我没有看到袭击我的人。总而言之,这个袭击者穿上了我的大衣,戴上了我的帽子。然后,他上楼去和你们会合,装作是我的样子。”
“没错,就是这样!”我喊了起来,“我们都没有看到走进来的人的脸,也没有听到他说话,他只是嘟囔了几声……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他的步伐也有问题。他的个子比你矮小,帕特里克,他的身材类似于……”
“亨利!”艾丽斯小声地替我说了出来,“然后昵?”
“你们仔细检查封印了吗?”帕特里克问道。
阿瑟打破了沉默:“封印完好无损,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人能够进出那个房间。另外,我们只是剪断了缎带,封印还在,随时都可以复査。”
鉴于没有人作出评论,他又补充说:“凶手——若果真的有凶手的话——不可能拿到用作印戳的硬币,也不可能复制同样的硬币。原因很简单:包括我自己在内,没有人预先知道,哪枚硬币会被用作印戳。我再强调一遍,我是在出门以前,才挑选出了这枚硬币,确切地说,是今晚八点三十分。顺便说一句,我的收藏很丰富,至少有六百枚硬币。”
阿瑟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即便是遭受了如此惨痛的不幸,他还保持着头脑清醒,能够进行分析。在这种境况下,谁能做到这样?
“这么说,亨利进入了房间,被封闭在了里面。”帕特里克又说道,“然后……”
“我们面对的是超自然的谋杀案。”阿瑟冷冷地打断了帕特里克的话,“只能有这么一种解释。唯一的问题是:亨利为什么突然回来了。为什么有人要……为什么他被夺去了生命?”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样的问题。
“真的是亨利吗?”帕特里克问道,“我觉得最好上楼去……”
“还是先等警察。”维克多说,“他们马上就会赶到的。”
楼下的门铃响了起来。
“他们到了。”
这起离奇的谋杀案,把本地的警察弄得迷茫了,他们立刻向苏格兰场请求援助。首席警官德鲁特先生亲自负责调查工作。
在三年间,德鲁特警官可谓步步高升,苏格兰场曾经派他去调査几件特别棘手的案子,德鲁特警官都成功地解开了谜团。就在最近,报纸上有一篇关于德鲁特警官的报道。文章特别强调了他独特的办案方法:首先,他把自己设想成罪犯。嫌疑犯会受到严密的拷问,他们被迫回答很多和案情毫无关系的问题。他会详细地调査每个嫌疑犯的私人生活——一直调査到他们的童年,然后他就能充分了解每个人的性格。根据他的这些独特的办案方法,苏格兰场的人给他起了一个绰号:心理学家。
在尸体被运走之前,所有的证人都去辨认尸体。大家都证实死者是亨利——除了阿瑟。他不承认儿子死了:“这个人和亨利长得很像,但是他不是亨利。”
在案发的第二天,德鲁特警官到达了现场。警方已经检査过了蜡封,以及发生命案的房间。他们的检査没有任何收获:没有暗道,蜡封上没有作弊的痕迹,而且窗户的把手在内侧,根本无法从外面关上窗卢。他们还仔细地盘问了阿瑟,想要在作为印戳的硬币上找到线索。但是,阿瑟毫不含糊地说,没有人能够预见到他会选择哪枚硬币,所以,不可能预先准备相同的硬币。即便凶手能够读出他的想法,他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相同的硬币,而且……
有人提出了凶手制造复制品的一种可能性:用模压的方法,根据蜡封上的图案,做出一个复制品,然后,用复制品再压出新的蜡封,但是鉴定专家否定了这种假设——现场留下的蜡封,肯定是用阿瑟的硬币压出来的,不可能是用复制品压出来的。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在房间被封上之后,有人偷偷掉换了阿瑟的硬币。阿瑟拒绝承认这种可能性,他坚持说:做完蜡封之后,那枚硬币就没有离开过他的上衣口袋,他当时还暗自检査过几次,硬币是否安全。
阿瑟很幸运,他有非常可靠的不在现场的证明。在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法医认为受害者死于这个时间段——阿瑟一直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当然,阿瑟可能有同谋,他和同谋串通好了,实施谋杀——这也是对于这桩“不可能犯罪”唯一可行的解释。
父亲杀死儿子,这种事情并不稀奇。但是在这个案子里,根本找不到任何动机。发疯了?不可能,阿瑟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他的心态很稳定。
就在警方抓耳挠腮的时候,德鲁特警官赶到了。这三年间,他变了很多。他现在一脸的安详自信,而且,总是挂着高傲的笑容,仿佛是要向全世界宣告——只有他才能找到真相。检査过案发现场之后,他作出了这样的结论——如果证人们都在说实话,那么只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怀特先生串通其他人,杀死了他的儿子,但是,我认为不会是这种答案,这种可能性很小;第二种可能性,乍一听上去很荒诞,但是也完全有可能:失踪了三年之后,亨利回到了故乡,并且进入了拉提梅家——或者说是达内利家。他藏在门厅里,打晕了拉提梅先生,穿上了他的大衣,爬上了顶楼。他装作是拉提梅先生,进入了那个房间,并且被封闭了起来。我们暂时先不考虑他这么做的动机。他打开了窗户,放进了凶手。乍一看,人很难从外墙爬到那扇窗户的位置,但这其实不难,凶手可以从其他房间的窗户爬上屋顶,然后再钻进那个窗户。凶手用匕首刺中了亨利的后背,然后再原路返回。在断气之前,亨利自己关上了窗户。正是因为这个目前看来“难以理解”的动作,使这个谋杀成了“不可思议”的谋杀。其实,所有的“不可能犯罪”,都有非常简单而合理的解释。
“这顿饭太棒了,出类拔萃!我这辈子都没有……”
“詹姆斯,别夸大其词!你做得太明显了,我会认为你是在讥讽我。”伊丽莎白抗议道。
“可是,亲爱的,詹姆斯并没有夸大其词!”约翰接口说,“正相反,我认为他的评价,低估了你的烹饪天赋。我相信,最高档的法国餐馆,会不惜重金,聘请你去他们的厨房里做……”
伊丽莎白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们两人,她已经被捧得无所适从了。
在惨剧发生后的第二天,我的妹妹邀请我去吃晚饭。鉴于这种邀请非常罕见,我相信伊丽莎白是要借机打听,那个可怕的夜晚发生的事情,她想要知道所有的细枝末节。
我将整个故事,向她叙述了两遍,她时不时地打断我的话——“詹姆斯!停下!……这太可怕了!……再也不要向我提起这个可怕的故事!……”可是她马上又会问——“然后呢?……接着,又发生了什么?……”
“约翰,你怎么看?”伊丽莎白随意地问道。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顿饭好极了!”
“我是说亨利被谋杀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约翰的眼神很怪异,“现在村子里的人已经不用‘遭到诅咒的房间’这个说法了,而是‘杀人的房间’。我的某些客户甚至暗示说,是亨利杀死了我的母亲,而母亲的幽灵实施了报复……但是。我不相信鬼怪之类的东西。不过,我开始相信。村子里存在着一个疯狂的杀人魔王……因为我相信——现在我相信了——我的母亲是被谋杀的……”
“够了,约翰。”伊丽莎白颤抖着说,“别再提什么谋杀了!想想看,你原来还想让我住在那所房子里!可是,为什么有人要谋杀你的母亲?又为什么要杀死亨利呢?”
“约翰,也许亨利知道是谁杀害了你的母亲。”我提示说。
“如果真是这样,”约翰用眼角扫了我一下,“凶手应该在很多年前,就对亨利下手了。”
“说得也对!”片刻的沉寂。
“报纸上提到了谋杀案,但是只字不提发生谋杀时的特殊环境。”伊丽莎白她显然是一个消息灵通人士。
“很显然,警方不想让公众知道,他们在这个案子上,遇到了难题。”我叹了口气,“最近,公众经常质疑警方的办事效率……”
约翰点头表示了赞同。
“关于德鲁特警官的假设,你怎么看?”约翰突然发问。
“亨利在临死前关上了窗户?这种说法太可笑了,根本站不住脚。”
“我认为有可能。”我的妹妹非常自信地说。
看到我们都不搭话,她生气了,提高了嗓音接着说:“我很了解亨利愚蠢的虚荣心,我认为:他干得出来,他想要在死前表演最后一个戏法。他自以为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想要死得轰动,死得惊天动地。在我看来,德鲁特警官分析得一点儿不错,他把握住了亨利最重要的心理特征。说到底,‘心理学家’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我想要反驳,但是,约翰把手指放到了唇边,我会意地克制住了。
“警方核实过所有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了吗?”约翰问道,“我是说,那些……”
还没等我开口,伊丽莎白抢着回答:“只有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我和约翰都默不做声地盯着她。
“啊!我知道了。”过了一会儿,约翰说道,“你认为帕特里克能够……”
“不对!”伊丽莎白反驳说,“不是帕特里克,而是你,约翰!”她的食指猛地指向她的丈夫。
“你一个人待在修车行里,一直到午夜!”
约翰微微一笑。
“非常好的见解,亲爱的。可是,你好像忘记了你自己,你也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伊丽莎白站了起来,浑身颤抖着。
“你怎么敢指控你的妻子!你的妻子是……你的妻子怎么会……”
伊丽莎白气愤得说不出话了。我抬手示意她先冷静一点儿。
“好了!好了!等我走了,你们有得是时间争吵,我真的该走了,已经八点半了。怀特先生要我去一趟。”
“这么急?”约翰问进,“你可以晚一点儿去,或者明天去……你给他打个电话就行了……”
“不行!……实际上,不是怀特先生……是德鲁特警官要盘问我们。”
“可怜的怀特先生。”伊丽莎白说,“警方难道就不能体谅一下,这个遭受沉重打击的人……”
“别为他担心,”我回答说,“怀特先生并没有陷入痛苦和消沉。尽管所有的人都证实,死者确实是亨利,可是他坚持认为:那个死去的男人,不是他的儿子。哎……”
我起身告辞了,临行前,特别感谢了这一顿丰盛的晚餐。
外面寒冷剌骨,只有苍白的月光迎接我。我急促的脚步声,在冷清的街道上回响着。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案发的那个晚上,然后,按照时间顺序,在脑海里逐个地回忆着那天晚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一时又想不清楚。我能够肯定时间,就是我们第二次登上顶楼的时间。但是我怎么也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我们上到了顶楼,进入走廊。我们去敲门……没有回应。我们剪开了封条……然后打开了门……我们看到了尸体……不对,是在这些动作之前……我曾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在……见鬼!我要是能够想起来就好了!一个动作?一句话?一个景象?还是一个声音?
但我这么绞尽脑汁,根本没用。等我不想的时候,答案往往会自己跳出来。
即使我想起那个恼人的细节,又能怎么样?光凭这么一个细节,就能够解开凶手设计的惊人诡计?我不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非常可惜的是,如果我想起了那个细节,也许就可以避免一桩恐怖的谋杀,我有理由相信,这起谋杀案的动机,将会永远载入警方的年鉴!您很快就会明白,我这句话是多么贴切。不过,我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叙述吧。
阿瑟详细地叙述了一遍案发的过程。他叙述得很准确,我根本用不着插嘴。他叙述完的时候,差不多是九点一刻。
德鲁特警官交叉着双臂,舒舒服服地坐在一个扶手椅里。他浅浅地一笑,点了点头。
“您的叙述确实非常精彩。遗憾的是,没有任何新鲜的内容。”他犀利的目光转向了我,“您呢,斯蒂文斯先生?您没有什么评论吗?怀特先生的叙述有没有遗漏?”
“没有任何遗漏。”我点燃了香烟,以便避开那双富有洞察力的蓝眼睛,“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怀特先生刚才所做的叙述,非常准确地描绘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鉴于我们一直没有分开——我和怀特——一直在一起,我没有什么可补充的了。”
阿瑟微微地眯起眼睛,缓缓地吸着他的烟斗。
“在刚刚过去的四十八个小时里,我已经叙述过三次了。”阿瑟说道,“我认为,您现在已经熟悉了所有的细节,甚至可以说是身临其境了。”
“警察可不会相信什么鬼魂。”德鲁特警官断然地说。
阿瑟愣了一下,然后反驳说:“每个人看问题,都有不同的角度。”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实际上,您的假设也很难成立。在凶犯逃走之后,一个死者能够去关上窗户?”
德鲁特警官的眼中有一道转瞬即逝的光芒。他克制住了怒气,用平和的口气回答:“这个假设只是第一步,可以说,是胡乱猜测。我只是想要证明:实施谋杀的不一定是鬼魂。您说的没错,我的设想很难成立。一方面,窗户的把手上没有任何指纹;另一方面,根据法医的鉴定,您的儿子背部中刀之后,就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阿瑟的脸上突然出现了怒容。
“我再向您重复一遍,这个死者不是我的儿子!”
德鲁特警官盯着他的鞋尖,嘴角挂着笑容。
“我们还是现实一点儿吧,怀特先生。”他和蔼地说,“所有见过尸体的人,都明确地表示:死者就是您的儿子。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是,我们必须面对现实……”
“是的,怀特先生。”我用最委婉的语气说,“确实是亨利。请相信我,如果死者的身份有什么问题,我肯定是第一个提出质疑的人……”
阿瑟一动不动,就像一座石雕,客厅陷入了令人馗尬的寂静。德鲁特拿起一支香烟,放到薄薄的嘴唇上。他点燃了香烟,用力地清了清噪子,然后说道:“说起来,这个案子确实很诡异……”
“是啊。”我表示赞同,“我们发现:一个男人,在一个完全密闭的房间里,被谋杀了。至少这一点就很诡异……”
“您说得不错!但是,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一点。”德鲁特警官反驳说,“怀特先生,您还记得吗,大约三年前,您是一次袭击的受害者,就在您房子前面的土路上!”
“没错。”阿瑟的声音里,仍然带着恼怒的味道,“我记得很清楚,我还记得,我亲口告诉过您,在我被打昏之前,我看到有人扛着一具尸体,朝树林的方向走去……但是,您当时根本不当回事。”
德鲁特警官克制住了表示愤怒的动作。
“怎么能这么说!不当回事?……”他嘟囔着,“我们对树林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但没有发现任何尸体。而且,在这个地区,也没有人失踪,我又能怎么样……”
“可是,我的儿子却失踪了!”阿瑟怒气冲冲地说,“您打算怎么解释?”
阿瑟是一个知名的作家,所以,德鲁特警官被迫采取了相对温和的态度。
“我正要说到这个问题呢。”他和气地说,“您受到袭击之后,您的儿子就失踪了。几天之后,他又冒了出来,但是,同时出现在了两个不同的地点,这已经够离奇的了,但是,还有更离奇的事情:他成功地进入了一间密室,而且让自己成了被谋杀的对象。”
德鲁特的怒气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他的声音颤抖着。
“怀特先生,我要郑重地告诉你:真相必然会有大白的一天,不管谁是凶手,我都会把他揪出来!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
大门的铃声响了起来。
“应该是维克多!”阿瑟站了起来。
“不对。”他又改口说,“我刚才听到停车的声音。也许是有朋友来拜访……请等一下。”
阿瑟离开了客厅。我和德鲁特都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外面的声音。我们听到一声惊呼,车子启动的声音,然后又是一片寂静。过了一小会儿,又传来欢呼的声音。
客厅的门被推开了,阿瑟似乎兴奋得直掉眼泪。在他的背后,我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逐渐清晰了……
我的心脏停止了跳动。我完全失去了理智——亨利!是亨利!……亨利就站在我面前,一个活生生的亨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