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一八街,罗兰·贝尔轻松地将他的新皇冠轿车停在吉纳瓦家门前。
巴布·林奇从她警戒的位置点头示意,那辆雪佛兰马里布是贝尔交还给他们的。贝尔领吉纳瓦进入屋内,然后急匆匆地上楼来到她家的公寓。舅舅紧紧地拥抱了一下吉纳瓦,又和贝尔握了握手,感谢他照顾女孩。他说他要去杂货店买一些东西,然后便出了门。
吉纳瓦进了她的房间。贝尔往房间里看了一眼,见她坐在床上,打开她的书包,在里面翻找着。“小姐,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你饿不饿?”
“我很累了,”她说,“我想,我现在应该做家庭作业,或者睡个午觉。”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普拉斯基警官怎么样?”她问。“我之前和他的上司谈过,他仍然在昏迷当中,目前他们还不知道他会怎么样。我希望能告诉你一些不同的结果,但目前情况就是这样。我晚点会去探望他。”
她找到一本书,递给贝尔,“你能把这本书交给他吗?”
警探伸手接过来。“我会的,你放心……但我不得不说,即使他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读。”
“我们要乐观。如果他醒过来,也许有人能念给他听;也许会有帮助。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只是听个故事。哦,请告诉他或者他的家人,里面有一个幸运符。”
“你真是太好了。”贝尔关上了她的房门,走到起居室,打电话给自己的孩子,告诉他们一会儿轮班的人到了,他就回家。然后,他向负责警戒的保护证人小组成员逐一核实情况,他们都回报一切正常。
他在起居室坐了下来,希望她的舅舅能够好好买些东西回来,他可怜的侄女确实需要多长点肉。
阿朗佐·贾克斯·杰克逊慢慢地走在分隔这些褐石建筑物的狭窄通道上,他正往吉纳瓦·塞特尔家走去。
然而,现在似乎并不是贾克斯这名跛着脚的前罪犯、哈莱姆昔日的喷血涂鸦王风光的时刻。现在的他,是个一文不名、无家可归的怪人,穿着又旧又脏的牛仔裤和灰色运动衣,推着一台破购物车,里面堆着价值五美元的旧报纸;还有一大堆他从垃圾筒里弄来的空铝罐。他怀疑,如果仔细看,有多少人会相信他所扮演的角色——和平日街上的流浪汉相比,他未免太干净了——但是,他只要骗过几个人就可以了:比如那些尽职地守护着吉纳瓦·塞特尔的警察。
从一条巷道出来,走过马路,再进入另一条巷道。他离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凯文·切尼所指的公寓建筑后门仅隔着三个街区了。该死的,还真是个好地方。但一想到他自己规划的家庭蓝图已经烟消云散,心里又不高兴了起来。
先生,我必须告诉你。我很抱歉。那个婴儿……我们没能救活他。是个男孩吗?先生,我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而为了。我答应过你,但是……是个男孩……
他将那些想法抛开,努力和轮子老是向左偏的手推购物车较劲,让它保持直线向前。贾克斯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慢慢地向前移动,心里想着:天哪,如果因为偷窃一台手推车而被抓,那就好笑了。但转念一想,不,这一点都不好笑。这就像一名警察因为某些小事而决定对他进行临检,结果却发现他带着枪,接着再用电脑核查他的身份,发现他违反了假释条例,于是把他送回布法罗,或是其他更糟糕的地方。
咔嗒、咔嗒,推着一辆轮子坏了的购物车在满是垃圾的小街上行进,简直就像走在地狱里一样。他费劲地让购物车保持直行。但是,他必须待在这黑暗的峡谷中。在哈莱姆这块比较高档的区域,要从人行道接近一幢不错的房屋,等于明目张胆地承认自己是嫌疑犯。反而在一条小巷子里推着一辆购物车,让人觉得没有那么怪。有钱人比穷人更喜欢乱扔空罐子;而且,就垃圾来说,这一带垃圾里的东西也比较好。一名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在西哈莱姆搜寻,比在中哈莱姆收获的自然要多。
还有多远呢?无家可归的贾克斯抬头往上看,再往旁边瞄,离那女孩的公寓只有两个街区了。就要到了。就要完成了。
他感觉到一阵痒。
就莱姆的情况而言,这个说法可能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的脖子,肩膀和头都有感觉。事实上,这是一个有功能、可感知、但他却无能为力的情况;对一个四肢瘫痪的人来说,感觉到痒却无法抓,是他妈的全世界最令人沮丧的事情。
但是,他所感觉的,却是一种心理上的痒。
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到底是什么?
托马斯问了他一个问题,但他并没有注意。
“林肯?”
“我在思考,你看不出来吗?”
“看不出来,那是发生在脑袋里的事。”助理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好吧,闭嘴。”
到底是什么问题?
再多看几遍那些物证表、描述、旧信件和剪报、那张塔罗牌上的倒吊人,他脸上那耐人寻味的表情……但是,这个痒似乎跟这些证据都没有任何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他通常就算了,不去想了。
回到——
莱姆抬起头,几乎要抓住这个念头了,但它又溜走了。
是什么人最近说起过,但没有完全明白的一句奇怪的话。
然后:
“哦,该死的,”他忽然说道,“那个舅舅!”
“什么?”梅尔·库珀问道。
“天哪,吉纳瓦的舅舅。”
“他怎么了?”
“吉纳瓦说,他是她妈妈的弟弟。”
“然后呢?”
“当我刚刚和他谈话时,他说他才跟他哥哥说话。”
“呃,他可能是指姐夫。”
“如果你是指姐夫,你就不会说哥哥……指令,拨电话给贝尔。”
手机的音乐铃声刚响了一下,警探就接起电话,因为这种铃声表示这是从林肯·莱姆的家打来的电话。
“我是贝尔。”
“罗兰,你在吉纳瓦家吗?”
“对。”
“你的手机没有用免提吧?”
“没有。你说。”警探下意识地拉开外套,解开装着两支手枪的枪套皮带。他声音镇定,手也稳稳的,尽管他的心脏每秒钟狂跳好几下。
“吉纳瓦在哪里?”
“她房间里。”
“舅舅呢?”
“不知道。他刚才去了商店。”
“听着。他对自己和吉纳瓦的亲属关系的说法模糊不清。他说,他是她父亲的弟弟。但吉纳瓦说,他是她母亲的弟弟。”
“该死,他是个假货。”
“到吉纳瓦身边,和她待在一起,直到我们搞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会尽快派几部无线电巡逻警车过去。”
贝尔迅速走到女孩卧房门前。敲了敲门,但没有回应。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掏出了贝瑞塔手枪,“吉纳瓦!”
什么都没有。
“贝尔,”莱姆叫道,“怎么样了?”
“等一下。”警探低声说。他釆取了一个战斗射击半蹲的姿势,用力将门推开,同时举起武器,进入室内。
房间是空的。吉纳瓦·塞特尔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