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属于深夜的寂静。
稚京抬手去触摸额头,但手心也是滚烫的温度,她并不能很好地做出判断。
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担心会打扰到温妮休息,她并没有选择开灯。
凭借着微弱的月光,稚京摸索着走向矮柜。
她身体软的像是要化掉的棉花糖,还没有走出几步,膝盖忽地撞到一块硬物。
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沉闷撞击声,疼痛感一瞬间侵袭。
稚京下意识地弯腰,手指触到被撞伤的膝盖。她抬起视线,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面前的东西。
她刚才撞到了木床侧角。
稚京收回目光,绕开床角走到矮柜旁,她拿起上面的玻璃杯子,慢吞吞地送到唇边。
水是冷的,但稚京已经顾不上这些。
感冒来的突然,她没有可以退烧的药物,也不想惊扰到温妮,只能选择等到明天清晨。
发烧持续一夜。
在这期间,稚京断断续续的昏睡,直到第二天清晨,体温才略微下降。
但身体上的难受并没好转,她温吞地穿好女仆制服,离开房间。
思绪昏沉的原因,走起来路来也很慢,稚京用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花房。
她推开玻璃门,习惯性地弯腰拿起一侧的花艺工具,准备去花园摘取百合。
“早上好。”
温妮清脆的声音透过距离传入稚京耳侧。
稚京动作停了几秒,抬头看向已经在修剪花枝的温妮,同时,小声的回应早安。
“你是准备去花园吗?”温妮停下手中的动作,偏头看向稚京问道。
稚京提起花篮,反应慢半拍后才轻声回答:“是的......”
语句有些缓慢,声音也显得有气无力。
温妮盯着稚京苍白的侧脸,语气有些不确定地问:“稚京,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稚京还来得及回答,温妮就已经走到她面前,试探性地用手贴向她的额头,“很烫。”
“你发烧了。”温妮语气变得肯定。
她立刻拿开稚京手中提着的花篮,牵着稚京往圆桌前走。
温妮拉开椅子,用眼神示意稚京坐下。
稚京脑袋昏昏沉沉的,思绪也很迟缓,隔了几秒后,她才明白温妮的意思。
她垂眸看向面前的椅子,听话地坐下。
温妮:“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我去拿退烧药。”
稚京轻轻点头,小声应下:“好的......”
半小时后。
圆桌上摆放着一杯温水,稚京怔怔地注视着水杯上升起的雾气,抬手触摸额头上的退烧贴。
手心内是一片冰凉,退烧贴缓解了头晕症状。
“有好一些吗?”温妮将退烧药物送到稚京手中,问道。
稚京轻轻点头,她拿起水杯将退烧药吞下,小声回应:“好了很多。”
“谢谢你,温妮。”
她原本并不想因为生病而影响到他人,所以才会像平常一样来到花房,继续工作。
“没关系,你需要请半天假休息吗?”
稚京抬眸看向玻璃花房外,唇角扯出浅笑弧度,“不用的,我休息一会就好。”
她身体虚弱,发烧感冒也是常有的事情,加之特殊的生活的环境,感冒对稚京来说,似乎变成了一件不值得注意的小事。
稚京已经习惯。
温妮担心地看向稚京,也没有勉强。
“好的,那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再告诉我。”
“不用勉强自己。”
......
退烧药物很快起了作用。
头晕症状消失一半后,稚京提着花篮,慢吞吞地走出花房。
她需要在上午之前将部分事情完成,而现在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
临近中午,稚京才勉强将一些简单的事情完成。
她提着花束盒回到花房,在圆桌前放下手中工具,手腕却在离开时不小心蹭到桌面,剪刀随之掉落。
稚京弯腰去捡,视线垂落,不经意地扫过制服胸口,目光稍有停顿。
她缓慢的察觉到不同之处——颈间的金属方牌似乎不见了。
因为重力的关系,稚京每次弯下腰时,吊牌的颈链会随着她的动作下落,并轻微摇晃,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稚京捡起剪刀放回桌面,然后抬手摸向制服领口,胸前空空荡荡,并没有金属方牌。
是在花园的时候掉落的吗?
稚京努力的回想,却没有一点思绪,只能选择走出花房寻找。
花园。
稚京半跪在绿色草坪上,身体自然向前倾,低头认真地寻找金属方牌。
雨季的原因,草坪潮湿,制服裙摆压在上端,很快浸润一片水渍。
稚京并不知道方牌具体丢失的地点,但现在她只能从最有可能掉落的地方寻找。
她抬手拨开面前的百合花丛,视线扫过潮湿的土壤,整张脸几乎快要贴近地面。
稚京的思绪已经被方牌占满,连裙摆湿漉也没有察觉。
在稚京专注寻找时,她的身后缓慢走近一道身影。
暗色阴影投射在地面,最终不动声色的将稚京笼罩。
安德森站立在稚京身后,修长的手指握着黑色牵引绳,垂眸居高临下地看向稚京。
在他的视线里。
制服裙摆微微上移,苍白瘦弱的小腿压着潮湿草坪,粘黏着部分碎土。
在过分苍白的皮肤上,刺眼像是被污染的百合。
随着稚京的动作,草坪上的露珠沿着小腿皮肤不断扩展,水渍透明,在光下闪烁出微弱光点。
安德森低眸注视,目光淡淡划过,而后掀起眼皮。
女孩上半身贴近花丛,耳后的双马尾因为低头动作,乖巧垂落。
纤细后颈暴露在日光下,脆弱,不堪一折。
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仿佛对一切危险并未察觉。
安德森平静注视,很轻地眯起的眸子。
几秒后,他倏地开口:“你在找东西?”
低沉的声音穿过潮湿空气,落在稚京耳侧。
稚京支撑着地面的手臂猛然一顿,像是被吓到一样,她迟钝的转脸看向身后
一只指节明晰的手,出现在稚京视野里。
她眸子微微停顿,目光沿着牵引绳缓慢向上看去。
映入瞳孔的是灰色马甲,纽扣中央挂着一只复古怀表。
视线受困,稚京不得不仰起脸。
男人背光而立,身形边缘浮着一层虚幻光影,很不真实。
目光交接,稚京微微睁大眸子。
安德森的目光掩在阴暗下,棕色瞳孔缓慢聚集,逐渐浓稠。
他低眸注视着稚京,并没有再次开口。
稚京目光微怔,然后反应迟钝地回复:“是的......”
发烧导致的过高体温没有完全消退,稚京眼眶微红,粉色像是潮晕一样,蔓延到她苍白的侧脸。
意识到用这样的姿势回答显得不太礼貌,稚京收回支撑地面的手臂,缓缓起身。
也许是低头太久的原因,在稚京起身后,原本已经缓解的头晕症状,在这一瞬间抵达临界点。
视线里的一切都开始旋转。
稚京抬起手扶了扶额头,隔了半分钟,视野才逐渐恢复正常。
稚京抬眸看向面前的安德森,视线略微迟疑。
安德森先生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她垂下眼睫,视线落在牵引绳的末端,狼犬安静坐立,白色獠牙处似乎咬着一块金属方牌。
稚京眸色疑惑,注视一段时间后,又低下头,想看清上面的具体文字。
安德森松开手中的牵引绳,他俯身,从狼犬獠牙中取出金属方牌。
他看向稚京,平静问:“是这个?”
修长的指节捏着金属颈链,方牌随着重力自然垂落。
在微微摇晃中,稚京看到了自己的姓名。
她立刻点头,同时回应:“是的。”
说完,她看向安德森,想要抬手去接。
但安德森似乎并没有想还给稚京的意思。
他的目光划过稚京眉眼,随后从西装口袋中取出手帕,他低眸,轻轻擦拭方牌表面,动作不紧不慢。
稚京的视野里,男人衬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手腕骨骼分明,上方压着一块金属金色腕表,矜贵华丽。
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由他做起都显得从容绅士。
稚京瞳孔微顿,长卷的眼睫自然垂落,遮住部分眸子。
气氛安静片刻。
将方牌擦拭干净后,安德森掀起眼皮,视线落向稚京。
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金属颈链,出现在稚京眼前。
稚京迟疑几秒,最后抬手去接。
在她触到颈链时,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安德森手背。
轻轻掠过。
稚京的指尖含着潮湿露水,体温却异常滚烫。
在触碰到的瞬间,她像是被花刺扎到一样,下意识地缩回手。
一个完全出于本能的反应。
但,稚京很快意识到,这个动作非常失礼,甚至像是明显的抗拒。
稚京微微拢起手指,放开后,她抬眸试探性地看向安德森。
他只是平静回视,眉骨陷在阴沉的日光中,难以洞悉。
稚京再次抬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金属方牌。
她将方牌捏在手心,压下心中莫名的紧张,小声道:“谢谢您......”
稚京想解释刚刚缩回手的原因,但看安德森先生平静的反应,她显然没有必要开口。
安德森并没有回应,目光扫视过稚京眉眼,停在她捏紧的手心处。
神色显得漫不经心。
一只紧张的小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