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京很早的时候就明白,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性伤害的危险,并不是最可怕的东西。
那条蟒蛇也是如此。
长廊尽头,光线昏暗。
稚京低头将手中的百合从花瓶中取出,替换成刚刚摘取的新鲜品种。
经过一段时间挥发后,百合香气已经变淡了许多,若有若无的萦绕在空气中。
稚京低眸认真整理百合花束,修剪的根茎没入花瓶内部,逐一填满。
沿着花台往下看去,水晶花瓶立于地板上端,昏光弥散,碎片一样的光影投映在橱窗边缘。
被替换下的百合静静竖立花瓶中央。
四周静寂,稚京整理花枝的细小声音被无限放大,沿着两侧墙壁漾出轻微回音。
玻璃橱窗中,灰黑色的蟒蛇匍匐于中央。
它缓缓吐出蛇信,金黄色眼睛紧紧的注视着稚京。
来自橱窗之内的目光,黏腻森冷。
稚京自然能感受到,她努力的将全部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花束上,但肢体动作还是逐渐僵硬。
呼吸不由自主的放慢。
也许是精神有些紧张,稚京的手腕擦过百合花瓣,皮肤上沾染上少许花粉。
稚京没有立刻擦拭,她拿起一旁的白色丝带,在花瓶颈口处系上一个蝴蝶结。
全部花枝都已经替换后,稚京才拿起手帕擦掉手腕上的花粉。眼睫垂落,她视线自然的落在地板上。
橱窗的倒影映在地板中央。
竖立的蛇影缓慢移动,像是在一点点地靠近稚京。
稚京目光微顿,随后抬起眼睫,目光径直地看向玻璃橱窗。
蛇身紧贴着透明玻璃,灰黑色的身体填满橱窗边角,柔软移动。
稚京瞳孔微缩,她压下渐重的呼吸,转身拿起地板间的水晶花瓶。
她低头走过花台,径直走向长廊的另一端。
一次也没有回头。
稚京穿过长廊末尾,落地窗前透进明亮的日光,撒在稚京平和的侧脸处。
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手中的百合上。
虽然是替换下的百合,但根茎湿润,没有一点枯萎的迹象。
似乎有些可惜。
但也只能做扔掉处理,这是她工作中的一部分,她不能擅自做出其他改变。
思绪微微复杂时,稚京已经走到餐厅门前。
她抬起眼睫,视线转向门内。
位于中央的长桌,末端对应着一幅巨型洛可可油画,两侧壁雕拱门与之垂直对立,红丝绒窗帘微微束起。
古铜色水晶灯沿着长桌中央和两侧垂落,华丽古典。
从稚京的视角看去,餐厅内的装饰形成一个对称完美的构图,装饰壁画繁杂厚重。
而长桌末尾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安德森。
身着衬衣的男人位于视角中央,骨感清晰点手握着餐刀,不急不缓地切下盘中食物。动作标准优雅。
他与背景装饰融在一起,像是一幅完整的油画。
稚京停下继续向前的动作,眸色微怔。
已经到了中午吗?
她本来的路线是从餐厅穿过去,回到玻璃花房。
这也是她唯一认识的路径。
但,稚京不太想打扰到他人用餐,只能更换路线。
迟疑几秒后,稚京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走向右侧。
与此同时,安德森微微抬眸。
视角限制,他的目光径扫过稚京转身时的侧脸,眸色漠然。
随后,他如平常一般收回视线。
......
稚京已经离开餐厅,但眼前的长廊显然是陌生的,她并不知道哪一个方向才能通往古堡外,只能被动的选择往前走。
她微微抿唇,端着花瓶的手渐渐有些沉重。
稚京绕了很长一段路才走到玻璃花房。
“上午的工作结束了吗?”
温妮的声音传入稚京耳侧,她坐在圆桌前,面含笑意的询问。
稚京轻轻点头,她将手中的水晶花瓶放下,随后应声道:“嗯,结束了。”
温妮闻言站起身,语气略显欢快道:“那我们去吃饭吧。”
稚京:“好。”
“你今天去的时候有被再次吓到吗?”
温妮和稚京并排走在一起,她转头看向稚京微微弯腰问道。
她要比稚京高出不少,从侧方看去,娇小的稚京存在感会显得很弱。
稚京眨了眨眼睫,回想起长廊的画面。
对比昨天,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的恐惧不安,她轻声回复:“没有的......”
温妮点头,“我早上还在担心这件事情,你没有被吓到就好。”
“不过,你确定不需要我陪着你吗?”
温妮本来是说要和稚京一起去的,但稚京担心这样会影响到温妮的工作,所以礼貌婉拒了。
稚京不太希望自己的事情麻烦到他人。
在温妮的视角里,稚京看起来相当弱小可怜,在此之前,这份工作之前已经有人因为恐惧选择主动辞职。
她已经自动将稚京划到需要被人保护的范围里。
稚京浅笑应道:“嗯,我自己应该可以的。”
这是她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她必须自己独自要适应这个过程,稚京平静想。
女仆的用餐地点按区域分开,四人一张长桌。
角落里,稚京安静地坐在桌前,低头认真吃饭。
黄油可颂搭着培根番茄,稚京并不挑剔食物,所以只是随意的选择了这几样。
在幼年时期,稚京有过一段饥饿的日子,营养不良导致她发育缓慢,即使后来生活归于正常,她的身体也并没有很快的调整过来。
食量过小加之食物简单,稚京一直处于长期的营养不良中。
而柏得温似乎更喜欢她瘦弱娇小的样子,所以才会在很多女孩中选择她。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
周围偶尔传来他人聊天的声音,稚京保持着安静,小口吃掉了最后一块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