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羔羊

窗帘间隙透进的橙色落日,是昏暗房间的唯一光源。

稚京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醒来,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

古典巴洛克式房顶,水晶灯在昏暗中静默折射出微弱光线。

稚京微怔几秒,视线缓慢转向别处。厚重的丝绒窗帘遮住了大部分阳光,从旁侧缝隙落进的光线映于地板间,变成直线一样的长影。

一个很陌生的环境。

然而,在稚京醒来之前,她被困于森林,无论如何也不能找到出口,直至体力耗尽。

身处陌生环境的不安感促使她立刻起身,但身体的虚弱让她眼前出现模糊的重影,像是黑白默片一样晃过去。

晕眩感之后,稚京缓慢抬起视线,随之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幅巨大的中世纪油画。

繁复华丽的教堂背景,用着大片纯白渲染的圣母像画于中央,金色圣光于四周环绕,如同尖刺一样打破油画的暗调。

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清晰显明。

稚京的目光顿了一瞬,还在怔神时,眼前昏暗环境忽地被刺眼的白光充斥。

她被惊了下,无意识地往后退。压着被面的手拖着痕迹划过,碾碎了床面柔软的平静。

稚京不太适应地眨了眨眼睛,眼睫掀起,顶端的光束直直落下,视野里出现一个陌生男人的身影。

男人坐在奢华的老虎椅上,羊绒衬衣搭着件英伦马甲,袖口挽起,手臂上方压着条精致的皮革袖箍。

他眉眼微垂,骨感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搭在金色的扶手处。直线的光影穿过房间的空旷,降落在他的腕骨上。

视线像是有所感应,男人抬眸,目光漠然地看向稚京。显晦的眸色在光点的聚集下折射出明晃的倒影,沉淀于深棕的瞳孔间。

目光相接,他眼底的倒影渐渐淡去。

沉寂的房间里偶尔有粗重的呼吸声,趴于男人西装腿侧的狼犬抬起头,灰黄的眼睛散射出幽暗的绿光。湿红的舌头从两侧的獠牙间吐出,像是蓦的看中了猎物一般,死死盯住。

稚京几乎是本能地放缓了呼吸。

灯光将她的神情照得无所遁形,她微微攥紧了手心下的被子。光线映衬,脸色显得微微苍白。

模糊的记忆顺着眼前的场景逐渐浮现。

满绿色的景,高大的树木站定于四周,压下一片灰暗的影子。

临近黄昏,阳光已经淡了许多。

稚京踩着地面上的碎叶,小心翼翼地走下低缓的矮坡。四周静寂,她每走一步,都会伴随着叶片被压碎的声音。

体力即将透支时,稚京抬手虚扶着一侧的树木,裂痕斑斑的树皮在掌心处印下相同的痕迹。

手心微弱的痛觉已经被不安感取代,稚京站在原处,目光迷茫地看向前方。

从被困森林不断的寻找出口,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

树影下逐渐昏黄的阳光,昭示着即将来临的黑夜。

密密层层的树林,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慌乱心怯的情绪随之扩大,稚京靠在身侧的树木上,身体也跟着软了下去。

支撑不住时,身体不受控制地滑落了下去。膝盖磕在泥土表面,沾染着潮湿的水渍。

纯白的裙子微掩着瘦弱的小腿,水渍沿着布料缓慢侵蚀,直至湿漉。

但稚京顾不上这些。

对于黑暗以及未知事件的恐惧,侵占了她所有的思绪。跟随情绪而来的,是心脏处极为明显的跳动,压着她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视线逐渐模糊,世界在她面前颠倒旋转,最后杂糅融合成奇怪的漩涡。

听觉也跟着减弱,耳边响起尖锐的鸣笛声。恍惚中,稚京在一片片树影中看见了一只逐渐走近的灰狼。

视线清明不过一秒,眼前的物体又重影一样的闪过。

灰狼的脖颈上挂着一块金色的圆牌,垂直的落下,因为重力而不停摆动。

它走到稚京面前停了下来,黑色的鼻子随之靠近,停在稚京的白皙小腿上。

它似乎只是在确认气味,确认稚京是否为入侵者,而不是对待猎物,更像是犬类动物才有的行为。

稚京微微地挪动小腿,对于未知的危险,她本能地做出相应反应。

但她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稚京努力地抬起眼皮,目光缓慢地看向灰狼的上方。

一条黑色的皮革牵引绳出现在她视线里。

尾部被一只骨节清晰的手握着,袖口处的扣子闪射出一点金色重影。

稚京看到了一张极为陌生的脸,男人低眸,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稚京,颀长的身影压下一大片黑暗。

稚京的眼皮越来越沉,还没顾上思考,就已经陷入昏迷。

思绪回归。

那张极为陌生的脸和眼前的男人重合在一起,变成一个很清晰的结果。

他救了她。

稚京原本有些遥远的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她垂了下眼睑,又抬眸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视线微避开了些,停在他衬衣领口处。

稚京迟疑了几秒,嗓子像是被人掐过似的,不知该怎么开口。

手心里的被子渗出一些湿润错觉。

“醒了?”

低缓冷淡的嗓音,伴随着狼犬粗重的喘息,一并落入稚京耳边。

她眼睫微抬,视线随之不可避免的与男人对视。

他棕色的瞳孔渐深,平静地注视着稚京时,眼底暗含着冷淡与审视之色。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顺势而来。

稚京并不清楚其中之意,她思绪顿了一瞬,连忙松开了手心中的被子,略显仓促的下床。

踩到柔软的地毯后,稚京微微低下眼睑,小声不安道:“谢谢你救了我......”

呼吸慢了几拍,连带着话语也有些咬字不清。

也许是先前晕倒过的原因,脑袋还有些昏沉,即使下床之后也因为虚弱感而不能站的太稳。

稚京瘦弱的身体小幅度地摇晃一秒,最后才勉强平衡。黑色的头发顺着动作散下来,掩住了她尖瘦的下颌。

她的视线注视向白色地毯,却意外地看到了不属于她的裙子。

纯棉的柔肤材质,裙摆带着一圈漂亮的褶皱,棉布上绣着精致的蔷薇花图案,浅粉色的一点,像是映在裙摆之中。

稚京没有抬头,思考的问题不由的变成了这件睡裙,是谁帮她换上的?

意料之外的沉默,稚京不得不抬眸看向对面的男人。杏眸微睁,还未消去的好奇的之意浮现在目光中。

男人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稚京,他坐在油画之前,圣母像微微垂目,自顶端而注视着他,如同融入一景。

他的眉目掩在光影之下,眼底的审视愈发浓稠,像暗藏着一只蛰伏的兽。

骨感的手指轻点了下扶手,男人垂眸,转动着指间雕刻着蛇类纹样的戒指,红色宝石镶嵌的蛇眼,折射出阴冷光芒。

“你因为营养不良而昏迷了一个小时。”

男人平静开口,低沉的嗓音显得格外清晰。

话落,他抬手散漫地拍了下狼犬的头顶,漠然的视线也同时看向稚京。

他低声问:“可怜的小兔子,需要吃点东西吗?”

作者有话要说:《倒悬日》

死了丈夫的新妇×觊觎者

葬礼那天,下着小雨,

沈意礼一身黑裙,面色平常地走完流程。

春雾朦胧,风也格外的冷,

雨伞在她的手中倾斜,顺风而落。

她低头,一层阴影随之降下。

沈意礼顿了顿,抬眸时,视线撞入男人黑色的瞳孔间。

顷刻,深色的海潮向从其中蔓延,直至逼近,

几秒安静,

男人绅士一般地递上纸巾,开口问道:“沈小姐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新婚丈夫离世,沈意礼搬离住所。

雨季潮湿,房间内升起薄薄的水雾,

隔着湿冷的雾气,矜贵冷静的男人坐于对面沙发处。

面对这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男人,谢令延。

沈意礼垂着眼,态度冷淡。

“谢先生想要什么?”她问。

谢令延漫不经心地整理手表,骨感修长的手微顿之后,

目光极深地注视着沈意礼,裹携着雨夜的潮湿。

他低着嗓音,意味不明地回答:“沈小姐。”

觊觎者总是蛰伏暗处,伺机咬住咽喉。

沈意礼滞留于谢令延别墅的第一日,她被男人逼近于落地窗前,

暗昧不明的光线倾斜。

月光白的裙摆蜿蜒一地,

男人指节扼住她的后颈,迫使沈意礼抬脸向窗户看去,

玻璃外是一轮倒悬的落日。

谢令延靠近她耳侧低语:“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