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门战斗失利的消息,像一阵风似的传遍了第十兵团。部队求战情绪十分高涨,普遍要求再攻一次金门,以雪奇耻大辱。中央军委和三野首长也来电指示,要加强政治教育和敌前练兵,千方百计筹集更多的船只,为再次攻金门作好充分的准备。
金门战斗后的第二个月,第二十一军六十一师向舟山本岛的最后屏障——登步岛发起攻击,也因准备不足,组织不严密,导致战斗失利。
两次失利,引起了中央军委的高度重视。根据金门、登步岛作战失利的教训,中央军委致电三野:对渡海登陆作战应采取十分慎重的态度,如果准备未周,宁可推迟。
三野首长遵照中央军委指示,电告叶飞,东南沿海的作战行动暂告停止,攻金门暂停。叶飞遵令,将部队一分为二,一部分部队担负守海防任务,一部分部队负责进山剿匪。
1953年,在朝鲜战争的谈判桌上,美国人和李承晚讨价还价。起死回生的蒋介石为了显示他的军事实力,扩大政治影响,讨好美国人,在1953年7月16日的早晨,由胡琏指挥,出动了陆海空三军,突然袭击福建省境内的东山岛。
对于这次争夺战,胡琏能不能再演“古宁头大捷”呢?
蒋介石在金门岛上占了便宜,兴奋不已。为了鼓舞部队官兵,他要求各报纸电台,集中宣传“金门大捷”。直到20世纪70年代,台湾当局还拍摄了《古宁头大捷》的电影片,聊以自慰。台湾人对宣传“古宁头大捷”有众多议论,很多人嗤之以鼻。有人说,连大陆都丢了,在一个地图上很难被找到的小岛上,偶然打了一次小小的胜仗,便大吹特吹,这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怎么被赶到台湾来呢?这与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精神胜利法”有什么两样?
大厦倾倒,独木难支。金门之战的胜利,并未给国民党军的总崩溃带来任何生机,也未给国民党残兵败将们增加一许斗志。不久,解放军一举横渡琼州海峡,解放了海南岛。岛上守军薛岳部3万人被歼,6万余人逃往台湾。海南岛战役的胜利,开创了人民解放军以木船打军舰的先例。接着,人民解放军乘胜攻占了舟山群岛。显然,解放军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扫荡蒋家王朝偏安的台湾岛了。
蒋介石天天派飞机到无锡、苏州及上海的近郊和浙江侦察,发现华东解放军在江河湖海里日夜操练水师,大有随时攻占台湾之气势。丧师失地,受尽美国人奚落的蒋介石,听到空军的侦察报告,悲哀地对儿子蒋经国说:“儿啊,看来毛泽东想要我的老命了,躲过了今年,躲不过明年。”
老蒋的预测没错。早在1949年5月上海战役刚刚结束之后,蒋介石把大本营偷偷撤往台湾,同时,中央军委便开始筹划台湾战役,并责成三野副司令员粟裕组织三野进行攻台准备。因当时华东沿海还未解放,只得先由第九兵团在苏州、无锡太湖进行攻台训练。因金门、登步岛两次受挫,中央军委感到以1个兵团的兵力攻台力量不足,难以成功,便增加了第七兵团,使攻台力量由4个军增加到8个军。1949年末,三野再次修改了攻台计划,将攻台兵力增加到了12个军,总兵力达50万人。当时,对华政策举棋不定的美国总统杜鲁门曾公开表示,国民党腐败无能,美国将不再援蒋,并在暗中表示要与中共进行外交接触。三野首长分析国际形势,认为杜鲁门是在暗示我们,我如解放台湾,美国在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不会直接支持蒋介石。当时,日本尚未从战败中恢复过来,经济上千疮百孔,愿意替蒋卖命的,除冈村宁次等少数顽固者外,大多数不会直接参战。随蒋介石逃台的陆海空军总数只有50万。三野兵力虽和蒋介石总兵力大致相当,但解放军各部队战斗力明显高于蒋军,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还有刚发展起来的华东海军助战,解放台湾完全可能实现。
粟裕用兵极其谨慎。他视察东南沿海,权衡再三,认为解放台湾必须首先解决两大问题,一是制空权,二是制海权。台湾距大陆最近距离也有80海里以上,平均距离则有100多海里。而我军拥有的船只航速每小时只有六七海里,向台湾航行需要一天一夜。庞大的船队在一览无余的海面行驶,必然会遭到国民党军的海、空军拦截。没有空军、海军的护航,仅凭三野的步兵力量,想在台湾登陆是不可能的。粟裕向中央军委提出这两大问题,要中央军委出面协调解决,并提出解决台湾涉及调动全军兵力,希望中央军委直接指挥台湾战役。
1950年6月6日至9日,毛泽东在一次会议上作出决定,新成立的空军、海军参加三野解放台湾,台湾战役仍由粟裕指挥。
当时,蒋介石在大陆留下了一大批特务。蒋介石通过情报,很快就掌握了毛泽东解放台湾的决心,并得知苏联派出的第一批飞机已到了上海龙华机场降落,长江以南三十多个空军机场的飞机频繁起飞训练。另外,蒋介石还从保密局系统得知,中共已通过各种渠道,向台湾派遣了“台湾省工作委员会”领导小组,正向动摇的军政人员策反,设法争取陆军阵前起义等。因此,蒋介石觉得,台湾是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大火药库,中共解放台湾的时间不会超过一年。
蒋介石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愁眉不展,却不甘心最后的灭亡。一天,他咬着牙对陈诚说:“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是历史的规律。以后,我若被毛泽东捉住杀头,我心甘情愿。万一他高起兴来,把我的人头当尿壶,那我就要遗臭万年了。因此,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同他拼到底!”
为了抵制中共的策反,保卫最后栖息的一席之地,蒋介石和陈诚商量后,通过了三条决定:(1)掀起保台运动,动员和集中一切人力、物力、财力,抵抗中共的袭击;(2)成立“政治行动委员会”,加强保密防谍,颁布《反共保民总体战纲要》,“纲要”规定,台湾男女必须宣誓:我自己决不通匪,并不容人通匪,如违此誓言,愿受民众大会制裁;(3)立即和东南亚国家结成反共联盟,台湾一旦失守,政府人员逃往南朝鲜和马来西亚。
蒋介石为此事,曾飞赴汉城、马尼拉、吉隆坡访问。
尽管蒋介石挖空心思,耗费了巨大精力保卫台湾,但是,一些国民党要员对坚守台湾信心不足,纷纷逃往海外,连蒋的亲戚而且是蒋最有力的支柱孔祥熙,也去了南美洲经营橡胶园。宋子文去美国经营房地产;李宗仁到了美国,称病不归;熊式辉、沈剑虹滞留香港;张发奎、龙云也举家迁居香港;原徐州剿总刘峙竟不顾上将之尊,跑到印度尼西亚一所中学教书,当了孩子王。还有的跑到吉隆坡、西贡、加里曼丹做生意和擦皮鞋。
正当蒋氏政权土崩瓦解、个个寻找后路,我军准备解放台湾之际,朝鲜战争爆发了。国际形势的变化,导致中央军委将准备解放台湾的主要兵力调入朝鲜参战。美国的态度也来了个180度大转弯,杜鲁门宣布,派第七舰队保护台湾,阻止中共进攻台湾。已经患了“癌症”的国民党政权,一下子从病榻上起死回生。
朝鲜战争给了蒋介石一个喘气的机会。一直到1953年,蒋介石像一条被冻僵的毒蛇复苏后试图在朝鲜战争中浑水摸鱼,开始叫嚣“一年准备,两年反攻,三年扫荡,五年成功”。为了显示自己的军事实力,扩大政治影响,洗刷兵败大陆的耻辱,给美国人一个好印象,他决定对大陆来一次大规模的偷袭。
选谁来担任这次重大行动的总指挥呢?当时,退到台湾的高级将官如云,陈诚、白崇禧、汤恩伯、胡宗南、阎锡山、孙立人等等。蒋介石手捧花名册,翻来翻去,挑来挑去,总是不满意。最后,他的眼光突然在胡琏的名下停住了。对!非他莫属!蒋介石下定了决心,在胡琏的名字上打了个钩。
胡琏是黄埔军校四期生,职务是兵团司令,军衔是中将。论资历、论战功、论军衔,胡琏根本排不上号。退到台湾的高级军官中,一期、二期、三期黄埔军校生和上将军衔的成把抓。蒋介石之所以选中了胡琏,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胡琏在1949年10月保卫金门有功。蒋介石出于保台需要,对胡琏功绩的宣传,不仅规模大,而且时间长。那时,台湾的大小报刊都登过胡琏的照片,他的名字也家喻户晓,成了“武明星”。很多人将胡琏叫成狐狸。老百姓吓唬小孩,一出口就是:“胡琏来了,胡琏就是狐狸,吃人不吐骨头。他在金门一口吃掉共军9000人!”台湾的高层人士妒忌胡琏,背后也有称他为狐狸的。蒋介石选中胡琏出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胡琏自金门占了便宜,被任命为金门防卫司令官兼福建反共救国军司令后,总结了一整套所谓对付共军的经验,其中有一条叫“狮子吞蚂蚁”。蒋介石对此非常欣赏。
1952年10月8日,胡琏派了一名特务化装成渔民,在南日岛转悠了两天,得知南日岛只有解放军的一个连兵力,认为是偷袭的好机会。10月11日午后,胡琏指挥第七十五师、第十四师及突击大队共9000余人,分乘10艘舰艇,在8架飞机的掩护下,突然袭击南日岛。增援部队由于逐次增兵,未能改变敌我兵力对比,致使守岛部队寡不敌众,损失1300余人。胡琏凯旋,金门、台湾一片欢腾。新闻记者来采访,要他介绍反共经验。他对着麦克风,春风得意地说:“其实,共军没有什么了不起,只要以大吃小,以狮子吞蚂蚁,终有所获!”
胡琏受命后,对这次偷袭东山岛的打法,用他的话说,是“以共制共”,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对东山驻军穿插包围后,各个击破。他计划出动金门岛的第十九军第四十五师、第十八师第七十五师各一部,加上海上突击一、二大队,及海军陆战队1个支队、伞兵2个加强中队,总兵力13万人,还有空军、海军的配合。
1953年7月15日午后3时,血红的彩霞映照着大海,大海闪烁着一片红光,跳跃的浪花,如燃烧的火焰。胡琏的13万人马正在料罗湾的码头上集结登船。胡琏在随员簇拥下,上了第四舰队的“高安”号。为了保密,连第四舰队司令黄震白在开船前都不知道这次行动的目标。胡琏上船后,黄震白来到胡琏的住处,向胡琏敬礼后,请示说:“胡总,舰艇马上起航。请明示,怎么个走法?”
胡琏悠然自得地走到地图边,右手的食指指着地图上标着的东山岛,对黄震白说:“目标东山岛。为了给共军造成错觉,你命令舰队先向东,快到澎湖时突然掉头向西南,明白了吗?”
黄震白两脚一并,向胡琏敬了个举手礼,大声回答:“明白!”
黄震白走后,胡琏来到甲板上,观看舰队行驶状况。12艘战舰和30多艘机帆船,一艘接一艘,“一”字形向前开。夜幕徐落后,大海如墨,除了水浪撞击舰艇的声音,天地之间十分寂静。
胡琏站了一会儿,便返回住处。副总指挥柯远芬中将、十九军军长陆静澄中将、参谋长萧锐少将,一一来到胡琏的住处看望他。胡琏问柯远芬:“今天午后,空军侦察机返航,东山岛有什么新情况没有?”
柯远芬说:“胡总,在上船前,我曾向你报告过,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胡琏轻松地往椅背上一靠,笑着摸摸自己的脑门,说:“人过四十,一天不如一天啊,我的脑子已糊涂了!”
柯远芬忙说:“胡总过谦,你军务繁忙,难免有时记性差一点儿。”
胡琏摆摆手,说:“我说的是真的。不过以前我的脑子倒是很灵光的,只是在徐蚌会战突围时,后脑和肩胛骨都受了伤,记性便差了。你们看,我的后脑和肩胛骨至今还留了弹片呢。”胡琏指着自己的后脑处。
这时,海军陆战队司令周雨环走了进来。胡琏对他说:“周司令,你对这次‘狮子吞蚂蚁’行动有没有信心啊?”
周雨环躬身站着,说:“胡总,我不仅有信心,还认为明天登岛不到两小时就可以解决战斗!”
胡琏兴奋地说:“但愿如此!岛上共军只有1个团,加上水兵师的1个连,总共不过1000多人嘛!我们去13万人,共军是我们的十分之一。我们的士兵就算是傻瓜,10个人也能缠死他1个吧!”
他们悠闲地说着话,舰艇向前开着,大约不到1个小时,突然掉头南下。16日晨5时30分,舰队停泊在东山岛海岸。胡琏来到甲板上,举起望远镜,观察着东山岛。只见岛上一片寂静,东山县城街上的路灯还亮着。他用手指打了个弹响,高兴地说:“好兆头!诸位,现在共军像死猪一样,正在睡大觉呢!”说罢拿起报话机,命令第四十五师和海上突击大队开始攻击。
敌军抢滩登陆,顿时喊杀声震天动地。
胡琏又拿起报话机,仰脸对着空中飞过头顶的飞机说:“伞兵,伞兵!赶快在八尺门实施空降,与第一旅来个关门打狗,动作越快越好!”
十几架飞机排成“一”字队形,飞到八尺门上空,天女散花似的丢下了一批一批伞兵。
一场异常惨烈的战斗即将开始,胡琏的计划能实现吗?
7月15日下午,胡琏的举动,通过情报人员的报告,很快就传到了身处福州的叶飞那里。此时,十兵团番号已取消,其机构改为福建军区。当叶飞接到军区情报部送来的这一情报时,立即展开了紧张的迎战准备。他命令驻闽部队,转入一级战备状态。福建的空气顿时充满了火药味。
叶飞对台湾蒋介石的举动,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为了准确、及时、迅速地掌握情报,叶飞在金门岛的对面,厦门大学附近的云顶岩山上,设置了观察所。这间小小的观察所总共只有20平方米,观察的工具只有一架20倍的望远镜。在这个望远镜中,金门岛上的一切尽收眼底。不要说国民党军的行动,就连岛上的小猫、小狗追逐狂奔的情景,都逃不过观察人员的眼睛。
这年的三四月份,观察日志上写道:金门敌军不时派出舰艇,向南行驶,探测航线水位,对镇海角、东园角、大偶角、东山岛进行火力侦察。
5月份的观察日志上写道:金门敌军进行登岛演习训练。
6月份的观察日志写的是:金门陆军与伞兵进行对抗演习训练。
7月12日至14日,前来观察的王参谋发现,大金门料罗湾停泊的舰艇和运输登陆船只突然增多,超过平时活动的数量。王参谋立即向军长周志坚报告了这一情况。15日上午,周志坚亲自到观察所观察,发现从台湾方向开来4艘登陆艇,在料罗湾码头集结,估计胡琏有重大行动。
15日下午,周志坚在望远镜中看到,金门料罗湾码头上集结了1万余名步兵,陆续上了登陆艇和机帆船。虽然敌人耍了花招,玩弄什么先东驶后南调的诡计,但周志坚一眼就看穿了胡琏的鬼把戏,判断胡琏的真正目标极有可能是向闽南赤湖和东山岛进犯。于是,他立即将这一重要情报报告了叶飞,他说:“狐狸出洞了!”
叶飞听了报告,立即指示周志坚,马上通知沿海岛屿各部队,高度注视敌人动向。如敌人向平潭岛、南日岛、大嶝岛进犯,驻岛部队应坚守待援,歼灭犯敌;如敌人侵犯东山岛,则按原方案进行,即守岛部队予敌杀伤后,留一个精干的营机动防御,其余人员在拂晓前撤出岛外,然后组织反击。
之前,中央军委由于准备解放台湾,在福建沿海驻有七八个军的部队。朝鲜战争爆发后,第二十四军、第二十五军、第三十二军先后被调离和整编,留下第二十八军、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一军担负守海防任务。不久,中央军委电令第二十九军番号撤销,所属部队改编为铁道公安司令部,后勤部改编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部第一分部、水兵师等。而此时,空军、海军在北方尚未进入福建。这样,担负巩固海防任务的兵力只有两个军。保卫千余公里的福建海防线,两个军的兵力显然是不够的。为此,叶飞曾和司令部同志反复讨论过几次,最后得出两种方案:第一种方案是,将两个军全部投入防御。但是,这样做,兵力只会更加不够。千里防线上,仅岛屿就有1000多个,兵力如何分配?再说,万一敌人在后方纵深空投一两个师,又怎么对付?另一种方案是,一个军在海岸线上进行重点防御,另一个军在纵深机动。如敌人在海岸线登陆,机动部队可以迅速出击增援,与守点部队里应外合,歼灭来犯之敌。
叶飞选择的是后一种方案。他们又经过几次讨论,不断修改和完善方案,最后确定将福建前线划分为两个作战方向:第一个作战方向是闽北福州方向;第二个作战方向是闽南的厦门、漳州、泉州方向。他们对沿海采取了控制重点岛屿的方针,控制了重点岛屿就是控制了海防。这样,避免了分兵把口、处处防御又处处薄弱的弱点。
但是,机动和重点防御相结合后,又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当时,福建没有铁路,只有有限的几条公路。而且,福建军区没有汽车团和摩托化部队,运送机动部队到岛屿及敌人登陆点作战有很大困难。徒步行军从福州到东山岛要七天七夜,跑累了部队不说,贻误了战机却是无法挽回的。华东军区只有一个汽车团可以机动使用,控制在江西的上饶。叶飞请示华东军区,把汽车团调入福建,却没有得到批准。叶飞万般无奈之下,便在运输车上打起了主意。
这时的叶飞,又担任了福建省委书记,是福建的军政一把手。所以,在考虑问题时,他开始将目光放到地方上。他想到地方民众及许多物资可以平战结合,寓兵于民,强化武装氛围,一旦打起仗来,民众和民用交通工具可以支援前线。于是,他派人与地方有关单位联络,把地方公共汽车和各种卡车组织起来,平时进行正常运输,枪一响,便立即集中起来,转入军用运输,运送部队和后勤物资到前线。由于福建军民关系十分融洽,所以叶飞一声令下,群众便很快行动起来。叶飞令司令部搞了个平战结合的方案,并进行预演。蒋军无论从哪里登陆,机动部队均能在一两天内赶到,距离短的,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如果东山岛遭到敌人进攻,叶飞决定由漳浦的三十一军九十一师二七二团乘坐漳浦县城的民用汽车,火速支援。在兵力上,叶飞也制订了周密的方案:如果兵力不够,由驻汕头的四十一军增援,不够的话,还可以将二十八军、三十一军两个师从厦门、泉州调往东山岛增援。
福建军区在东山岛的主力是公安八零团。团长游梅耀是老红军,抗日战争期间,他曾当过陈毅的副官,陈毅的临危不惧、处变不惊的精神对他影响很大。他说,从陈毅的身上,他学到了很多东西,主要有四点:一是对革命要有天塌不动的信念;二是对敌人要有泰山压顶的气概;三是对败仗要有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气量;四是对生死要看得像吃饭睡觉一样寻常。
游梅耀到东山岛,是叶飞点的名。叶飞见到游梅耀的第一句话是:“你对守岛有没有信心?”
游梅耀不假思索地回答:“人在岛在,打死了化为肥料长庄稼。”
叶飞问他的第二句话是:“东山岛面积194平方公里,范围大,你一个团打算怎么守?”
游梅耀说:“我打算把主要精力放在挖坑道上。坑道挖好后,留少数人监视海面,大多数人藏在坑道内隐蔽,做机动防御。敌人一旦上岛,我将主要兵力用在突击方向上。”
叶飞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问:“你有把握守多久?”
游梅耀还是不急不忙地回答说:“敌人来一个营,我能全歼;敌人来一个团,我能坚持两天;敌人来一个师,我能坚持两天;敌人来一个军,我力争坚持一整天。”
叶飞笑了,他说,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我要的就是你这四句话。叶飞的脸色严肃起来,他说:“我们来个不成文的约定。敌人来一个军或来一个师,我只要你坚持一整天,一天以后没你的事。你若坚持不了一整天,我拿你是问。一整天后援兵不到,是我的责任。你看公平不公平?”
游梅耀两眼放光,响亮地回答:“一言为定!”
游梅耀上岛后,为了实现自己的承诺,带着战士们起早摸黑地干,两个月就完成了修建坑道的任务。两个月后,胡琏就不请自来,登门“拜访”他了。游梅耀能经得起胡琏的“考验”吗?
16日凌晨,福建军区司令部急电东山岛上的八零团。内容是:此次胡琏重兵偷袭,敌人过于强大。守岛部队于16日晨4时以前撤离东山岛,然后组织力量进行反击。
游梅耀从梦中被机要员叫醒。他披衣下床,看完电报后,派人把副团长刘绍言找来。刘绍言进门后,接过游梅耀递过的电报,认真读完,说:“半年以来,敌人常来侦察。对于敌人的进攻,我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就在今晚。”
游梅耀说:“军区要我们撤离东山岛,你有何想法?”
刘绍言考虑后,说:“敌人的目的是抓一把就走。为了防止损失,我的意见是执行军区指示,赶快撤走。”
游梅耀一时没有说话,两眼凝视前方黑洞洞的窗口,思忖着,说:“我认为,地方党政机关可以撤,但是,部队不能走!”
“‘部队不能走’,此话怎讲?”刘绍言问。
“我的理由有两点,”游梅耀说,“第一,地方党政机关可以走,可老百姓来不及走。而我们当兵的,如果枪一响就溜,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老百姓遭受到重大损失后,我游梅耀还有什么脸面再见老百姓?我们当兵的手中的枪不就成了烧火棍了吗?”游梅耀的心情有点儿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八度,他指了指身上的军装,说,“敌人来了我们就跑,对得起这身黄马褂吗?”游梅耀喘了一口气,说,“我的意见是,不论敌人来多少,我们一定要坚持战斗,哪怕只能歼灭几个敌人,也能起到煞煞敌人威风的作用。”
刘绍言边听边思考,等待游梅耀的第二条理由。
游梅耀的第二条理由是,如果撤退后,敌人在岛上站稳了脚跟,钻进了解放军挖的坑道里,致使解放军无法反击。那么,他拍着胸脯对叶飞说的四条保证就无法兑现。
刘绍言被游梅耀的精神所打动,他激动地挥舞着拳头,说:“说得对,我坚决拥护你的意见,同狗日的胡琏打到底,拼死了,我的骨头就埋在东山岛上!”
两人很快统一了认识,然后,由游梅耀口述,刘绍言记录,给福建军区回了电报,内容是:坚决保卫东山岛!
一小时后,叶飞便接到了游梅耀的电报。他接通了游梅耀的电话,严肃认真地问:“这次,胡琏总兵力估计有一万多人,还有飞机轰炸、伞兵配合,你能顶得住吗?”
“首长放心,我们能顶得住!”游梅耀斩钉截铁地回答。
叶飞又问:“你估计能守多久呢?”
游梅耀根据对叶飞的承诺,回答说:“一整天!”
叶飞不放心,又问:“你一个团的兵力怎么顶?”
“前轻后重!”游梅耀早想好了,他胸有成竹地说,“一营放在二零零和四二五阵地防御,二营坚守四一零阵地,水兵连扼守八尺门渡口,县公安中队、盐警中队在城关待命。在给敌人一定的杀伤后,收缩兵力,转入主阵地防御。只要我的脑袋在脖子上竖着,决不让胡琏的企图得逞!”
叶飞考虑了片刻,批准了游梅耀的计划,他叮嘱说:“再大的困难,也要坚持到增援部队赶到!”
“是!”游梅耀放下电话,立马通知东山县党政机关迅速撤离东山岛,部署部队准备投入战斗。
全国解放后,厦门市政府修筑了高崎至集美海堤,使鹰厦铁路通了火车。火车直接开到了岛上,厦门岛已不成为岛了。东山岛与厦门岛一样。现在,东山岛已修好了直通漳浦的公路,也没有了“岛”的影子。
东山岛,又叫蝶岛,像翩翩欲飞的彩蝶,头靠大陆云霄县的陈岱镇,尾连茫茫大海,西边是诏安县的诏安湾,东边隔海对岸是古雷半岛。岛中间有一条公路,路东是四一零高地,路西是四二五高地,这是全岛的两座主峰和主阵地。从岛中间的前楼向南延伸到海边的陈城,是全岛的战略支撑点二零零高地。位于二零零高地正北的三五零高地,是全岛最后一道屏障。到了20世纪90年代,这里已成了东山度假村,一幢幢别墅小楼,从前楼排到陈城。
7月7日早晨5点50分,国民党军分别在湖尾、东沈滩头登岸,兵分三路,向东山岛发起进攻。四十五团以一部为左路,向西埔攻击;配合作战的两个海上突击大队,从辛营、陈岱镇攻击。一三五团以一部为左路,向西埔攻击;配合作战的两个海上突击大队,从辛营、白埕滩头上岸后,一部进攻二零零高地,另一部进攻四一五高地。
胡琏这次偷袭东山岛的阵营十分壮观。首先,12条战舰靠海岸。然后,从登陆艇上开出21辆水陆两用坦克,登上金黄色的海滩。6000余名士兵紧随坦克跟进。水陆坦克上滩头后,从登陆艇上开出一辆吉普车,胡琏就神气活现地坐在吉普车上。吉普车摇晃着向前开进,大约10分钟后,胡琏突然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右手,用力地一挥,说:“停车!”
车子停下,他一纵身,跳下了吉普车,然后,对身边的信号兵说:“朝北边放3颗信号弹!”
3颗绿色的信号弹升上了天幕,这是事先确定的进攻信号。刹那间,炮声隆隆,刀光闪闪,杀声震天,血染黄沙。西埔东边的庙山,是靠海滩的一座孤零零的小山村,因有座土地庙,而得名庙山。游梅耀将一连连部和一排,共计36人安放在这里,进行堵截。胡琏的海上突击大队2个团约3000人,路过庙山时,遭到了一连的拦阻。胡琏的海上突击大队一律使用美式冲锋枪,还有十几门小钢炮。3000多人对付36个解放军,真可谓是狮子吞蚂蚁。但是,这36只“蚂蚁”并非胡琏所想象的那么弱小、那么好对付。3000多人费了2个小时,才占了庙山。36名解放军全部壮烈牺牲。南路敌人从庙山向西埔进攻时,这里的人早已撤走,只留下一座空城。敌人占了西埔,浩浩荡荡地向二零零高地猛扑过去,却遭到埋伏在石坛村的三连火力拦阻。从三连将士100多支枪中射出了仇恨的子弹,如阵阵弹雨,向敌人扫去。敌人像被砍的高粱,一排排倒下。
7时,游梅耀向叶飞报告战况:敌人经过庙山向西埔和二零零高地进攻,已被挡在了石坛。
叶飞拿着电话筒,两眼盯在地图上,下达命令说:“敌人的目的是冲过二零零高地,再向四二五高地进攻,占领四二五高地后,与降落在八尺门的伞兵会师,企图占领全岛。你命令三连守住二零零高地,二连守住四二五高地,拖延敌人会师的时间。无论如何,要坚持到上午10时!10时以后,我们的援军就会赶到!”叶飞问,“现在八尺门的形势如何?”
叶飞最关注八尺门,因为八尺门地理位置至关重要。八尺门是东山通往大陆的咽喉,大陆要增援东山,非经八尺门不可。从胡琏采取伞兵占领八尺门,与北上步兵会师,占领全岛的计划,便可看出八尺门的重要性。
控制八尺门的是水兵师一连。这个连队有十个班,每个班一条机帆船,班长即船长,平时任务是运送大陆与东山来往的部队和物资。如果让胡琏的伞兵控制了八尺门,解放军想要再赶走敌人,就等于再解放一次东山岛。
6时25分,由台湾新竹机场起飞的17架大型运输机,不到半小时就飞到了东山岛的八尺门上空,瞬间丢下了无数伞兵——胡琏是有组织有计划地要占领八尺门。水兵连的战士们举起机枪、冲锋枪对空扫射。伞兵死的死,伤的伤。那些活着落地的伞兵,拼命地向山头集中。水兵连迅速占领山头通向八尺门的公路,双方激战半小时,由于敌众我寡,水兵连终难顶住500多名伞兵的轮番冲锋,便渐渐向渡口后退,然后依靠残留的码头围墙做屏障,阻击敌人。
游梅耀把从望远镜中看到的战况如实汇报给叶飞。叶飞指示说:“八尺门是东山的命根子,你无论如何也要叫水兵连牢牢控制在手中!”
叶飞放下电话,还没移步,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这次是远在上海的陈毅打来的。陈毅在电话中问:“叶飞啊,我最关心的是八尺门!八尺门还在我们手中吗?”
“陈司令放心,八尺门还掌握在我们手中。”叶飞还是老称呼。
陈毅一颗悬着的心轻轻地放下了,他关切地问:“你们的兵力够不够?要不要从江西、浙江派部队增援?”
“我手中还有两个军的兵力没动呢,您放心吧,这次胡琏休想从我们身上占到便宜!”
“你的增援部队现在到了哪里?什么时候能到八尺门啊?”
“早上7点,漳浦的三十一军九十一师二七二团就出发了,汽车大约需要行驶三个小时,10点后一定能赶到!”
驻漳浦以南旧镇的二七二团接到增援的命令,立即快速跑向公路。他们只要看到开来的客车、卡车,便招手叫停,车上的驾驶员及乘客们一听上前线,纷纷下车。车子载着战士们飞快地向东山岛开去。上午9时,二七二团就提前赶到了陈岱,渡河到了八尺门,与水兵连会合后,迅速向伞兵发起猛攻,打掉了伞兵指挥所。伞兵们群龙无首,开始动摇溃退。二七二团奋起追击,于午后13时30分,全歼伞兵支队500余人。
中午,三十一军九十一师指挥所上了岛,统一组织八零团、水兵连、二七二团,有组织有计划地反击,傍晚时分,控制了四一零高地。这时,周志坚率领三十一军九十一师部队、第二十八军八十二师二四四团及军炮兵团、福建军区高炮营也赶到了陈岱,陆续上岛增援。第二十八军和炮兵刚上岛,汕头的中南军区第四十一军一二二师三六五团、三六一团也相继赶到了。岛上的解放军各部在周志坚的统一指挥下,向敌人发起猛烈反击。
见到增援的部队,阵地上一片欢腾。虽然大家互不相识,却如见到久别重逢的亲人,相互握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八零团的战士们挥泪诉说战斗经过。增援的战士们说:“你们辛苦了,我们来迟了!”
这天晚上,周志坚将几个团长叫到指挥所,部署第二天的反击计划。散会后,他向叶飞报告了反击计划。叶飞指示说:“计划很好!你大胆指挥,兵力不够向我说一声,我一定会派兵增援你!”
叶飞放下电话,值班参谋将刚刚收到的一则台湾的消息向叶飞报告。叶飞听后哈哈大笑,他抹着笑出的眼泪,说:“胡琏占领东山岛,台湾全岛召开祝捷大会!这个祝捷大会是不是开得太早了?”
叶飞说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收音机旁。这时,从收音机里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台北消息。今天,蒋总统嘉奖金门防卫司令官胡琏。胡司令发回电报,表示再接再厉,争取明天把残余共军赶出东山岛,或者砸成粉末,日后要将东山岛建成反攻大陆的桥头堡。”
叶飞笑着说:“胡琏啊胡琏,你怎么做梦也不看看时间、地点?东山岛不是1949年10月的金门岛!究竟明天是谁被赶出东山岛,且听下回分解吧!”
按照周志坚的反击部署,公安八零团仍坚守原高地,以岛中间的公路为界,三野二十八军、三十一军从东边打,四野的四十一军从西边打,分进合击,会师南端海滩。
胡琏虽然有13万兵力,还有海、空军配合,并且于16日占领了县城和几个镇子,但是八零团坚守的二零零高地、四一零高地、四二五高地仍岿然不动。解放军增援部队来到后,局势很快被扭转。17日早晨,通红的太阳跳出海岸线,空气清凉宜人。胡琏部队三五成群地倒在路边、树下打着鼾,呼噜声此起彼伏。只听“咣、咣”两声巨响,两颗炮弹在他们中间落地开花——解放军的反击开始了。
解放军沿着三个高地的两侧向敌人冲击。从梦中被惊醒的敌人,一边揉着惺忪的双眼,一边到处摸枪,枪还没找到,解放军已冲到了面前,他们只得乖乖地举起双手。
胡琏举起望远镜,此情此景不由让他大惊失色,急忙问身边的周雨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在一夜之间老母鸡变成了鸭?共军的援军是什么时候到的?不是说漳浦到东山公路上的三座桥已被我们的飞机炸毁了吗?”胡琏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周雨环无言回答。
一旁的柯远芬插话说:“是啊,昨天我还发电报问空军,桥究竟炸了没有,他们用肯定的口气说炸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柯远芬也不明白。
三座桥确实被炸了,空军说得不错。可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原来,叶飞命令护桥部队在两小时内修了便桥。所以,对于桥梁一事,胡琏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胡琏焦急地问柯远芬:“共军究竟来了多少援兵?”
柯远芬支支吾吾地说:“昨天晚饭时,由于庆祝胜利,我多喝了几杯,一觉睡到大天亮,所以……所以……”
胡琏一脸不悦,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说:“赶快把预备队放出去,所有火炮统统对着三个高地,狠狠地打!今天打不出个输赢,明天我们就下不了台了!这仗打砸了,怎么向总统交差?”胡琏在甲板上直打转。
素以“稳将”著称的陆静澄说:“如果共军援军到了,估计就是一个军。这时候还放预备队,不是肉包子打狗吗?我建议等等再说。”
“等等,再等等!我们要被赶下海喂鲨鱼了,你还要等等!”胡琏说着,问柯远芬,“你怎么说?”
柯远芬含含糊糊地回答:“再研究研究吧!”
“他妈的,研究个屁!”胡琏气得开始骂人了,他大声吼道,“都什么时候了,刀已经架到脖子上了,还‘研究研究’,你们是不是要等共军到面前再作决定啊?”
属下们战战兢兢,不敢正视胡琏,都低头不语。
胡琏气得七窍生烟,他对着参谋长萧锐大声命令:“传我的命令,预备队出击,炮火掩护!”
预备队2000多人,随着胡琏的一声令下,在坦克、炮火的掩护下,向二零零高地冲锋。三十一军炮兵团和福建军区高炮营起了大作用,炮弹像长了眼睛似的,一发发准确地在敌预备队中爆炸,两辆坦克顿时冒起浓烟,燃起烈火。
中午,胡琏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对付办法。陆静澄以事后诸葛亮的口气对胡琏说:“胡总,怎么样?预备队是肉包子打狗吧?我建议赶快撤退。撤迟了,共军赶到码头,我们插翅难飞啊!”
柯远芬用嘲笑的口吻说:“此次失败的原因之一,我认为是自己打败了自己——伞兵使用不当。是谁出的馊主意,将他妈的伞兵丢在八尺门?500名伞兵起了什么作用?统统给共军当了活靶子!”
胡琏叹气道:“没想到,没想到,计划不周!”会上一阵沉默。过了好一会儿,胡琏才说,“我到甲板上再看看形势。”
胡琏到了甲板上,在望远镜中看到国民党军从四二五高地、四一零高地被赶到了三五零高地,预备队在弹片尖啸中节节败退。他迅速回到船舱里的会议桌上,双手撑着桌面,神情沮丧地说:“形势不妙,赶快撤退吧,而且要越快越好!”
陆静澄立马附和说:“胡总高见,果断,我双手赞成。”
柯远芬说:“早该撤了。”
胡琏也顾不了许多,对萧锐说:“你快放信号。步兵先撤,炮兵、坦克掩护。”
周志坚在望远镜中见敌人开始撤退,便下令全线追击。这时,叶飞打来电话,询问战况。知道胡琏撤退的消息后,叶飞自言自语道:“上次金门战斗,我攻你守,我吃亏在缺200条船。这次你攻我守,你军舰、飞机、坦克、伞兵,现代化战争武器全用上了,你败在哪里?你若不服气,下次再来,我一定奉陪到底!”
值班参谋走到叶飞面前,兴奋地说:“叶司令,毛主席叫你接电话,快!”
“毛主席来电话?!”叶飞又惊又喜。他一溜小跑,气喘吁吁地跑到值班室,拿起桌上的电话。因路途遥远,线路不好,所以毛主席的声音听不清。华东军区副参谋长张翼翔在中间一句一句地向两边传话。
毛泽东说:“叶飞,东山战况如何?”
叶飞说:“报告毛主席,敌人顶不住了,开始撤退了。”
毛泽东又说:“守东山的主官是谁啊?”
叶飞回答说:“团长游梅耀,是个老革命了,指挥打仗有两下子,这次表现得很出色。”
毛泽东说:“还有什么困难?我是总当家,你有什么难处尽管讲。”
叶飞实话实说:“主席啊,主要是汽车不够用,现在地方上的汽车都用上了。”
毛泽东说:“华东军区有个汽车团在上饶,为什么不给你们用?”毛泽东似乎生气了,“莫名其妙!我马上告诉他们,那个汽车团今晚就开到福州!”
叶飞十分感激地说:“感谢主席!”
毛泽东说:“你还是要警惕敌人的动向——蒋介石会不会声东击西,以偷袭东山掩护更大的行动?”
叶飞大声地说:“我一定注意敌人的动向!”
叶飞放下电话,又拿起电话,拨给周志坚,对他说:“胡琏想溜,要立即跟踪追击!要贴着他们的后尾追,决不能让胡琏来此一游就算了,那样太便宜他了!”
下午5时许,国民党军退到海滩,准备按次序登舰,但解放军紧追不舍。胡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陆静澄对胡琏说:“这样撤退不行,必须组织反击,将共军打远一些,我们的部队才能登舰,不然要吃大亏的。”
胡琏点点头,要萧锐发进攻信号。已溃退的国民党军又掉转头来,进行反扑,好像落水的疯狗。一直战到太阳快落山,准备撤退的国民党军才陆续退回到军舰、机帆船上。军舰和机帆船刚刚离开码头,“咣、咣”飞来几发炮弹,击沉了一艘登陆舰。远处又奔来一队国民党军,挥手叫着,要军舰、机帆船返回接他们。但是,军舰和机帆船上的人就像没听见,慌忙向前行驶逃命了。
黄昏时分,胡琏灰溜溜地走了,东山岛的战斗结束了。此战,解放军以伤亡1250人的代价,取得了歼敌3379人、炸毁坦克2辆、击沉登陆舰3艘、击落飞机2架的战绩。
此次国民党军损失惨重,还在于损失了500名伞兵。国民党伞兵一共只有2个旅,不到2000人,这一仗就拼掉了500多人,的确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而且,中国军队作战使用伞兵,东山岛上是首次。迄今为止,中国军队作战使用伞兵,那也是空前绝后的一次。
东山岛战役的胜利,使叶飞感到莫大的安慰。金门失利后,他苦苦地等了三年,终于可以用东山岛的胜利捷报烧一纸奠文,告慰在金门战斗中牺牲的英灵。但是,胜利之余,他似乎有一点儿遗憾——没能彻底、干净地歼灭来犯之敌,让胡琏这只狡猾的狐狸逃跑了。
1949年,胡琏因金门得手而升了官,红极一时,成为被蒋介石任命的第一任金门防卫司令官。1953年,因东山岛失利,使得蒋介石对他的信任一落千丈,于1954年免去了他“金门王”的桂冠,任命他为台湾第一军团司令官。1958年、1959年,他又重新当上了“金门王”,1964年被调离台湾,担任驻越南大使,1977年病故于台湾。台湾有人撰稿,写道:胡琏战功赫赫,尤其1949年金门大捷,为溃败的国军大增其光彩。论其“功”和“才”,胡琏适以升至陆军总司令、国防部长、参谋总长。就因东山失利,使其一蹶不起,令人浩叹。
1950年5月,遵照中央军委决定,第三野战军及所属兵团番号被撤销。8月11日,中共中央批准撤销第三野战军前委,组成新的华东军区党委,陈毅担任第一书记,粟裕担任第二书记,唐亮为第三书记。第三野战军所属各军并入华东军区序列。实际上,第三野战军的番号一直保留到1955年4月。
1955年4月1日,华东军区改称南京军区,不再使用第三野战军番号。在解放战争期间及建国后的一段时间内,第三野战军担负的任务最重,面临的敌人最多。全军指战员在陈、粟的率领下,英勇作战,不怕牺牲,共歼灭有优势装备的国民党军245万余人。在战争过程中,第三野战军有435万余人流血负伤,115959人光荣献身(其中包括华中野战军第十纵队司令员谢祥军、华东野战军副参谋长张元寿等195名团以上干部)。全军涌现出“济南第一团”“济南第二团”“潍县团”“洛阳营”“英勇顽强的刘奎基”“优秀的青年指挥员张明”“射击英雄魏来国”“反坦克英雄沈许”“工兵英雄邢全礼”“侦察英雄齐进虎”“爆破英雄赵守福”“女医疗队长李兰丁”等1163名战斗英雄,以及先进模范人物27万余人,立功者达56万人次。第三野战军为解放战争的胜利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建立作出了巨大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