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悲惨的意外事件之后,施拉·弗瑞斯特和她的舞伴脸上的欢快和欣喜都消失无踪了。等警官向他们详细介绍彼得·摩尔的死因和详情之后,两个人的脸色都变的煞白。
“闰桑姆先生,您对这件事情有什么看法?”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最后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有什么看法?”多纳德·闰桑姆的身子在合体的西服里挺得更直了,“可是,您想让我告诉您什么?这只是一场意外,一场悲剧性的意外事故……”
“没错,当然是意外事故。”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脸上挂着一个满意的微笑,他的笑容让多纳德·闰桑姆更加惊奇了。警官又转身对戈登·米勒爵士的养女说:“弗瑞斯特小姐,我们很想立刻向您询问一些关于彼得·摩尔的问题……不过,我们必须先和您的未婚夫以及戈登爵士谈一谈,有一些细节……您可能不会感兴趣。”
年轻女孩儿的目光落到了她的养父身上,戈登·米勒爵士朝着她温和地一笑。
“我亲爱的,你能否让我们单独谈一会儿?你到图书室等这两位警官,好吗?”
施拉无声地遵从了戈登·米勒爵士的建议,她站起身,走了出去。等施拉离开之后,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又叙述了一遍彼得·摩尔所叙述的决斗的故事,不过这一次他的叙述很详尽。他只忽略了一个细节——一个他不久之后也会透露给两个演艺人士的细节。
多纳德·闰桑姆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倾听着,没有打断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话。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个故事似乎让他恢复了平日的自信和从容——这种从容的态度在这种境况下近乎于傲慢无礼。当警官结束叙述的时候,多纳德·闰桑姆墨绿色的眼睛里跳动着愉悦的光芒。
“我现在开始明白一些事情了。”多纳德·闰桑姆冷笑着说,“真是难以置信……您总不会告诉我说您把这个故事当真了!请看看我们,您觉得我们像是势不两立的仇敌吗?”
“就在四十八小时之前,一个人跑来通知我们,说你们当中的一个将会实施一桩谋杀……”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不为所动地说,“现在,他死了。闰桑姆先生,请老实地告诉我,如果您站在我们的位置上,您会怎么想?”
多纳德·闰桑姆把身子靠在了座位的靠背上,然后交叉双腿。
“我明白了……按照您的想法,掷硬币的结果是由我去完成伟大的使命。我们暂且按照这个假定来思考。我亲爱的警官先生,按照您的逻辑……我应该留下很多证据——能够把怀疑指向戈登的证据,能够证明他是真正的杀人犯的证据……而不是针对一个偶然撞见的、陌生的入室盗窃犯。”
“闰桑姆先生,我可以告诉您,我们已经研究了相关的问题,其中包括您说到的这一点,而且我们的调查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请相信,我们也有很多理由相信摩尔先生向我们叙述了一段莫须有的奇闻,也就是说您和彼得·摩尔的……死亡事件无关,但是还不足以彻底地排除对您的些许怀疑。总而言之,您能否告诉我们,并且向我们证实,在今晚二十三点左右您在干什么?”
多纳德·闰桑姆的眼睛一直盯着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他思考了片刻之后说:
“我猜想戈登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和施拉去参加了在古伊·威廉姆斯家里举行的晚会,他住在芬克曲街上。”
“一场化妆舞会,对吗?”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语气里充满了揭发不可告人的秘密的味道。
多纳德·闰桑姆轻轻地一笑。
“确实是一场化妆舞会。但是,警官先生,我让您失望了——因为我和施拉的面具都很简单,一个黑色的缎子半截面具——任何人都能看清楚我们的脸。说起来,除了我的未婚妻,我能够轻松地列举出至少十几个值得信赖的证人。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在二十点四十五分到凌晨一点之间,他们都看到我在场。另外,我经常待在吧台旁边,您可能认识那个管理吧台的人,一名叫做比利·马斯特尔的中士——他隶属于苏格兰场。”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了一下头,然后说:
“简单地说,你能够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其间的每一分钟您都在场?”
“每一分钟,不行,我不可能保证每一分钟……另外,这也很古怪……”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个微笑,“好吧,我希望第一时间告诉您全部情况,如果您从别人的嘴里听到了风声,您就会浮想联翩。在二十三点——或者更早一点儿的时候——一个男孩来告诉我说有人打电话找我。于是我走到了大厅里……我知道你们肯定会笑话我,但是我真的有不少女性仰慕者……而且都非常大胆!总而言之,电话的另一头是一个叫做吉利或者珍妮——我记不清楚她的名字了——的女人,她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和我见一面,想得到我的签名。她听说我参加了古伊家的晚会,而且她当时恰好在一个朋友家里,离古伊的房子不远,于是她想要利用这个机会。她说她会在两分钟之后出现在大门口,而且她恳求我满足她的要求。(多纳德·闰桑姆点燃了一支香烟,耸了一下肩膀。)您要知道,在我们这个行当里,举止粗鲁可是绝对要不得的……我走到了门口,在一张纸条上胡乱划拉了几下,然后回到了晚会现场。请别要求我具体描述那个女人,她棕色头发,相貌平平,穿着一件浅色的大衣,我只记得这么多了。”
“这次见面花了多长时间?”
“算上打电话的时间……大约十分钟吧。不管怎么说,比利·马斯特尔中士、施拉以及其他客人都可以作证:我离开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掏出了他的小本子,仔细地记下了多纳德·闰桑姆所提到的名字,然后宣布说:
“那么说,这件事情发生在二十二点五十五分到二十三点零五分之间……”
“也许会有几分钟的误差,我当时没有看表。警官先生,现在请允许我问您一个问题:按照您的估计,如果开车,从芬克曲街到这里需要多长的时问?”
“考虑到这个时间的交通状况……如果是有经验的司机,我认为只需要一刻钟。”
“也就是说按照狂飙的速度,好吧,就算是这样……按照您的估算,打一个来回也需要半小时。此外,还要加上我布置案发现场的时间——按照您的怀疑,我在书房里作了手脚。您可以自己算算需要多少时间……”
“好吧。”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用铅笔头轻轻地敲着他的笔记本,“如果这些人都能证实您的说法,那么您就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戈登爵士,我们再说说彼得·摩尔所叙述的故事,您刚才说整个故事从头到尾都是编造出来的……”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因为在星期三的下午,多纳德·闰桑姆确实来过我的家里。关于我私生活的部分,安娜的部分都是正确的。在安娜遇难之后,我确实丢失了一只钢球。”
“简而言之,他根据一些真实的情况编造了一个故事?”
“是这样的。不过,这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作为私人秘书,他可以轻易地获得这些细节。”
“说到细节,先生们,在彼得·摩尔的故事当中有一个我一直没有提起的细节。”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虚情假意地说,“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至少表面上看是无关紧要的细节。我想要听听你们对这个细节的看法。”
说完之后,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站了起来,挪动着九十公斤的身子,走到房间的另一头,从一个壁龛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他转身走了回来,把那个装扮成瘟疫医生的玩偶藏在了背后,然后猛地伸出胳膊,把小玩偶放在了茶几上。
一阵沉默。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纳德·闰桑姆都一动不动——就像那个长鼻子的玩偶一样。
“先生们,在昨天晚上,我们谈到了面具,我提起了一桩谋杀案,在那个虚构的谋杀案中,两名凶手就是这样的装扮。在彼得·摩尔的叙述中也提到了这个玩偶,按照他的说法,当您——戈登爵士——定下决斗规则的时候,您对闰桑姆先生说你们之间有紧密的联系,其中包括对于舞台艺术的热爱,以及对于游戏和谋杀的热情……您还记得吗?很好。但是我没有提到一个细节:当您说这句话的时候,戈登爵士,您手上攥着这个小玩偶,而且您和多纳德·闰桑姆交换了一个怪异的眼神,就好像‘游戏和谋杀’这几个字和放在你们面前的、象征古老医生的玩偶有直接的联系。”
演员和剧作家都像大理石一样毫无表情,但是他们的眼神都暴露出了内心强烈的感情动荡。
“先生们,你们刚才自己也说过,彼得·摩尔的故事并不是凭空捏造的,而是根据准确的事实演化出来的。那么,我现在要问一个问题:你们认为这个‘场景’有什么用意?或者说,按照你们的判断,是什么东西引发了彼得·摩尔的这个遐想?”
多纳德·闰桑姆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是戈登·米勒爵士抢在了他的前面。
“警官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既然您自己也承认我秘书的故事荒诞不经,那么您为什么特别重视一个如此琐碎的细节?好吧,我可以回答您的问题,这个‘场景’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绝对没有任何意义。多纳德,你呢?”
“我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我可以想到一种很简单的解释。”戈登·米勒爵士接着说,“彼得·摩尔编造了这个细节,是为了给他的故事添枝加叶,想要让他的故事更加耸人听闻……他也完全可以谎称我拿着兰德鲁或者克里平博士的头像……”
“好,很好。”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了好几下头,“我现在要向你们介绍一下我刚才提到的谋杀案,那是两个月前的事情。”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粗略地介绍了一下发生在八月三十一日晚上的怪异的谋杀案。他一直没有透露受害者的身份,但是在结束叙述的时候,他说道:
“……那个男人被捅了两刀。他叫做戴维德·柯亨。我猜测你们对于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至少施拉小姐很熟悉这个名字,因为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施拉小姐曾经是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