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瓦特肯的第一个反应是掏出了手电筒,仔细地察看了一番,以确定不是有人在开恶意的玩笑。然后他冲到了国瑞街上,想追上马库斯医生。爱德华一直跑到了和博维斯马克大道交界的十字路口,但是看不到任何“活人”。他猛地停下了脚步。那个逃跑者比爱德华早出发了大概二十秒的时间,这足够让他轻易地逃走。刚才爱德华跑过的路段上有五六条小巷,他只是匆匆地往里面瞥了一眼,没有深入察看,逃跑者很可能从那些小巷逃走了。爱德华·瓦特肯一边拼命地吹哨子,一边顺着博维斯马克大道急急忙忙地往北面走。没有任何发现。他又转回头,往波瑞街里看了一眼,接着他察看了公爵街,同样一无所获。
过了一小会儿,另一名巡警哈韦赶到了现场。哈韦平时负责在和博维斯马克大道平行的霍德斯蒂街上巡逻,他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哨声,于是赶过来支援。爱德华·瓦特肯简短地向哈韦介绍了情况,然后两名巡警回到了国瑞街里的那个角落,借着手电光无声地审视着垃圾桶里的尸体。那是一个年轻男人,身子蜷成了一团,膝盖顶着下巴。爱德华·瓦特肯揪住了死者黑色的波浪形头发,以便看清尸体的面孔。死者的面色苍白,五官痉挛般地扭曲着,表现出一种极度的痛苦。他的眼睛周围有黑圈,眼睑也发黑。在尸体的脖子侧面有一个奇怪的伤口,两个脸颊布满了巨大的脓疱。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人死前得过重病……”哈韦发表了评论,“他的脸色非常古怪。”
爱德华·瓦特肯松开了尸体的头发,就好像是被烫到了手。然后,按照哈韦的要求,爱德华讲述了发现尸体的经过——一段怪异而恐怖的故事。
“真够古怪的……”哈韦说,“你第一次朝这个垃圾桶里看的时候,里面没有尸体?你能肯定?”
“百分之百地肯定。”爱德华·瓦特肯嘟囔着说,“我知道这个故事听起来很离奇,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说法……”
“等一下。”哈韦打断了爱德华的话,“你曾经去检查对面的垃圾桶,那个垃圾桶里装满了东西,当时你肯定是背向那位马库斯医生……”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可能利用这个机会把尸体塞进这个垃圾桶里……也就是说他预先把尸体藏在了其他地方。”
“没错。当时你在翻另一个垃圾桶里的东西,肯定有不小的动静,所以你没有听到他在背后的动作……”
爱德华·瓦特肯摇了摇头。
“唉!这不可能。你可以自己看看,这个地方的并不算昏暗。如果他预先把尸体放在垃圾桶外面,我不可能看不到。这里根本藏不了任何东西。还有……”爱德华抬起了头,“两侧的房子都没有朝向这个死胡同的窗户。如果考虑最极端的办法——我发誓他不可能这么做——他也许可以把尸体靠在墙上,藏在那个垃圾桶的后面。”爱德华用手指向了另一个垃圾桶,也就是装着尸体的垃圾桶右边的那一个。
“也可能是藏在那个垃圾桶里面!”
“这也不可能。我转过身的时间只有五秒或者六秒,不超过六秒,我可以保证。你也知道要搬运一具尸体有多么困难。他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尸体装进垃圾桶里。更不要说把尸体摆成这种特殊的姿势……把尸体塞进去可不是轻松的活儿!”
“这倒是没错。”哈韦用遗憾的口气表示赞同,“好了,我现在去找援军。”
爱德华·瓦特肯陪着他的朋友一直走到了博维斯马克大道的拐角处。他刚才的哨声惊醒了附近所有的居民,很多窗户上都透出了灯光。在博维斯马克大道和国瑞街的拐角处有一座房子——离发现尸体的那个角落不到三十码,房子底层的窗户也亮起了灯光。爱德华能够清楚地看到两张脸贴在窗玻璃上。这种无法避免的、令人讨厌的好奇心惹恼了巡警,他朝那个窗户的方向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
可是,刚走出几步,他就听到身后传来开窗户的声音。他转过身,准备打发掉两个不知趣的家伙。但是从窗框里探出头来的男人满脸都是惊慌的表情,爱德华打消了呵斥的念头。
“巡警先生,您……”那个男人颤声说道,“您找到他了吗?”
“您所说的‘他’是指谁?”
“我是说我们的房客……戴维德·柯亨先生……他病得很厉害,而且……”
“哎呀呀!”爱德华·瓦特肯嚷了起来,他现在没有心情管其他闲事。“如果他还能出去散步,这就证明他病得不厉害!”
“您不了解情况!”那个男人惊慌地说,“他不可思议地突然从走廊里消失了……他染上了瘟疫!”
爱德华·瓦特肯觉得自己膝盖发软。他肯定是在做噩梦。巡警长时间地审视着那个探出头的老人——他就像是直接从狄更斯的小说中走出来的人物。一个幽灵,或者说就是老守财奴——斯克鲁奇。他的脸颊异常消瘦,尖尖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有焦躁不安的下巴。在他的身后是一个灰色头发的女人——很可能是他的妻子,她的表情同样惊恐不安。这时候,爱德华注意到了一个现象:这两人的脖子上也系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是垂在胸口上的小布袋——和马库斯医生的布袋一样……
“那几位医生没有通知您吗?”那个男人又问道。
“什么……什么医生?”爱德华·瓦特肯艰难地发问。
“罗斯医生,施尔顿医生,还有……埃米莉,另外一个人叫什么来着?”
“马库斯医生。”那个女人回答说。
爱德华·瓦特肯掏出了一块手帕,稍稍抬起了警帽,以便擦拭微微冒汗的额头。在这个特定的晚上,随着时间的推移,爱德华越来越怀疑自己的理智了。而路易斯·敏登夫妇随后的叙述丝毫没有缓解这种疑虑,相反更加深了爱德华对自己的怀疑。那两个人的叙述混乱而仓促,爱德华觉得他们的故事比自己今晚到目前为止的所见所闻还要荒谬。
不过,爱德华能够肯定一点:他不是在做梦。他们对于马库斯医生的描述完全符合他在死胡同里见到的那个“疯子”的特征。敏登夫妇说罗斯医生和施尔顿医生都戴着白色的面具和宽檐的帽子,还有长长的鼻子。毫无疑问,爱德华二十二点左右在波瑞街上看到的人影就是这两位医生之一。但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突然染上了瘟疫的房客,而且这位房客就像中了魔一样从走廊里瞬间消失了……
“这位戴维德·柯亨先生是不是二十五岁左右的年轻人?”爱德华·瓦特肯问道,“黑色的、波浪型的头发?”
路易斯·敏登夫妇表示巡警的描述很正确。
巡警突然抬起了胳膊,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他曾经用这只手揪起了垃圾桶里的尸体的头发。
“您怎么了,巡警先生?”路易斯·敏登问道。
“没什么……没事。”
“我们是不是应该立刻去医院,您觉得呢?如果染上了那种病……”
“别担心。一位医生——我是说一位正经的医生——很快就会赶到的。好了,现在请你们开门让我进去,然后详细地向我介绍事情的经过。”
十几秒钟之后,窗户左侧的房门打开了。路易斯·敏登把巡警让进了一个小小的门厅。在门厅里有一扇镶着玻璃的门,通向一条长长的、半明半暗的走廊。在走廊的左侧,紧挨着玻璃门的位置有一个通向楼梯井的缺口。在右侧对应的位置也有一扇门,通向房东的房间。敏登太太站在门槛上,背后的房间里射出了微弱的灯光,制造出一个瘦长的剪影。
她用暗淡无光的眼睛盯着对面的楼梯台阶。她说道:
“我们的其他房客都住在楼上……只有柯亨先生例外。”她用颤抖的食指指向走廊尽头的一个相对明亮的长方形房间。
爱德华·瓦特肯观察了一下通向死者房间的通道。可怜房客的房间门打开着,里面的灯光勉强照亮了铺着深色石板的走廊,走廊上有一股潮湿和长时间封闭所特有的霉味儿,而且又潮又冷,温度似乎比外面的街道还要低。房东夫妇的房间里没有吹过来一丁点儿热气,很显然敏登夫妇的房间和这座房子的主人一样冷淡而阴沉。
爱德华·瓦特肯四下张望了一番。
“这里没有电灯吗?”
“呃……没有。”路易斯·敏登用微弱的声音回答说,“这个走廊只通向柯亨先生的房间,再没有其他用处了。所以我们认为没有必要……但是,我们在楼梯井里安装了照明装置!”
“好吧,请说吧。”
“我们当时坐在客厅里。我们听到柯亨先生的房间里传来了呻吟的声音,然后是喊叫声。我们走出了客厅,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几点钟发生的事情?”
“十点二十分。我当时看了一眼座钟。我们当时就站在这个位置……我们一抬眼就被柯亨先生房间里面的人影吓坏了,确切地说不是一个人影,而是很多人影。当时他的房门开着。那几个人影排成了一排,正对着我们,他们似乎抬着什么东西。不过,最让我们吃惊的是他们怪异的衣着。谁都会大吃一惊的,因为他们戴着惨白的面具,还有超长的鼻子……其中一个人戴着大礼帽。他看到我们之后就朝我们招手示意,让我们过去。嗯……您可以去柯亨先生的房间里看看,大概了解一下房间的状况……我们……我们还是留在这里吧。也请您注意一下走廊的情况。您会发现从这里一直到柯亨先生的房间,周围的墙壁上没有任何出入口。”
爱德华·瓦特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向了柯亨的房间。这段走廊上确实没有任何出入口——天花板和地板上没有活门,墙壁上也没有窗户或者房门。什么都没有,脚下是深红色的石板,而墙壁上都是暗绿色的旧墙纸,在某些地方能够看到墙纸下面开裂的石膏板。不过在走廊的中间位置,爱德华·瓦特肯发现右侧的陈旧墙纸后面有一个门的形状。他转过身。
“这是什么?”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指描绘着门的形状。
“啊!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敏登先生回答道,“那里曾经有一扇门通向我们的房间。但是在进行改造的时候,我们已经把那扇门砌死了。”
爱德华·瓦特肯敲了敲,发现确实是结实的墙壁。然后他又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戴维德·柯亨的房门口。巡警在门口停了下来,用一只手挡在嘴前面,然后向屋子里扫视了一圈。房间里很凄凉,只有少得可怜的几样家具。潮湿的墙壁曾经被刷成昏黄色,现在很多墙漆已经脱落了,一片斑驳。对着房门墙壁的正中间有一扇没有窗帘的窗户,窗框上有几根铁条作为保护。窗户的左侧是一个洗手池,右侧是一个小小的圆柱形的炉子。一个枞木质地的衣柜靠在右侧的墙壁上,旁边是一个铁架床。床前面的地上扔着一个装乐器的盒子,一叠曲谱,一包香烟,还有一个烟灰缸。
巡警转身回到了路易斯·敏登身边。根本用不着爱德华请求,房东主动继续介绍说:
“我们走进了柯亨先生的屋子,到了那几个人的跟前。两个瘟疫医生一动不动,抬着一副担架。可怜的柯亨先生就躺在担架上。他疼得弯着腰,脸色非常苍白,有很多大脓包……脖子上还有一个可怕的伤口。戴着大礼帽,留着橙红色胡须的人手上拿着一个注射器。他对我们说:‘用不着惊慌失措,千万不要惊慌。我猜你们是房东,对吗?’我们回答说我们就是房东。‘我是马库斯医生。’那个人继续说,‘这一位是罗斯医生(他指着在担架前面位置上的人),这一位是施尔顿医生(施尔顿医生稍稍点了一下头,说了几句客套话)。你们的房客染上了重病……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染上了瘟疫。’”
路易斯·敏登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您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当时有多么惊愕!我们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都动弹不得。我们根本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然后马库斯医生开始收拾他的皮箱,他示意我们跟着他,进入到走廊里。他对我们说用不着担心,不过最好有一些预防措施。他从医用皮箱里拿出了两个小瓶子,还有两个系在绳子上的小袋子。我记不清楚准确的谈话内容了,我只能尽力回忆一下:
“‘给您,我的朋友,把这个挂在您的脖子上。这个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有益健康的香料,能够抵御各种病菌。(他打开了第一个瓶子)这是醋……抹在您的脸上和手上,效果非常好。(然后他打开了第二个瓶子,倒出了两枚药片)还有这个,吃下它你们就没有任何危险了……’
“我们按照他的建议涂抹了醋,还吃下了药片。我们当然会言听计从!
“‘可是,为什么另外两位医生打扮成那个样子?’埃米莉问道。
“因为这是法律规定,我亲爱的朋友……嗯,没错,尽管听起来很可笑,但是那条法律一直有效:如果有人得了瘟疫,必须由穿着特殊服装的医生来运送病人,以便让周围的人意识到担架上是个得了瘟疫的病人。当然了,在我们这个时代,这种规定显得非常愚蠢。在最近的一个多世纪时间里,瘟疫已经销声匿迹了。也许是法律上的漏洞,也许是立法上的疏忽,总之古老的法律仍然有效……不管怎么说,我不想因为触犯法律而被吊销执照。好了,我现在要问您几个问题。首先,您对于柯亨先生都了解些什么?”
“他在我们这儿已经住了三年了,不过我们对他并不很了解。我觉得他来自波兰……他是一名乐师,总是很晚才回家。他回来得太晚了,以至于我们很少有机会见到他。另外,他也不是一个健谈的人,至少和我们没有什么话说。”
“你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他当时的情况怎么样?”
“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前天,接近中午的时候。他当时很正常,至少他的行为举止看不出任何染病的痕迹……”
“他和其他房客有频繁的接触吗?”
“没有,我相信没有。我差不多可以肯定。”
“嗯……敏登先生和敏登太太,你们要清楚一点:瘟疫是一神相当危险的传染病,至少病症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很危险。”
“这么说您认为柯亨先生会死去?”
“这并非不可能……他的状态很糟糕,应该算是病人膏肓了。”
“可是,谁来替他付房租?他还欠我们三个月的房租。”
“我认为目前还有其他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我问您的这些问题,是为了了解柯亨先生是否把瘟疫传染给了房子里的其他住户,而且相关的信息也许能够帮助我们找到病菌的来源……请告诉我,您出租的其他房间是否也……也像柯亨先生的房间那样破破烂烂的?”
“马库斯医生,我们收取的租金非常微薄!因此我们没有能力把房间布置得奢华……”
“我并不是要责备您,而是要给您提个醒。我可以向您保证:这所房子里的每一个房间都将会受到严格的卫生检查。众所周知,瘟疫总是滋生在肮脏的环境中。如果卫生检查证明您的房子在卫生条件上不符合标准,您可能会被迫付出非常高昂的代价。算了,在目前的形势下,您的房子的卫生条件只是一件小事。顺便问一句,您现在没有疼痛的感觉吧?”
“‘没有……怎么?您刚才不是说吃了您给我们的药就不会有危险吗……’
“‘您不会再染上瘟疫,不过,我说的是,从现在开始。如果您在吃药之前已经染上了瘟疫……那就另当别论了。不过请放心,过一会儿我会回来,给您检查一下,所以请耐心等待。现在,在我们把病人运走之前,为了保险起见,请您再核实一下他是不是柯亨先生——我们可不想搞错病人的身份。’
“于是我们回到了柯亨先生的房间里。巡警先生,您可以想象一下我们当时忐忑不安的心情。柯亨先生还躺在担架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我们看了一眼,确信那就是柯亨先生。另外两位医生似乎不耐烦了。因为病人在不停地抖动,罗斯医生的身子也跟着轻微地摆动,施尔顿医生则意味深长地叹着气。‘好了,我们可以把他运走了。’马库斯医生说,‘至于您二位,我建议你们回到自己的房间,耐心地等我回来。’我们和马库斯医生又回到了走廊上,一直走到我们房间的门口,也就是我们现在站的位置。马库斯医生又和我们交谈了一会儿,向我们提出了一些建议。然后,他朝着还留在柯亨先生的房间里的两名同事做了一个手势。”
“我们还记得很清楚,”这时候,敏登太太插了进来,“我们当时都朝着柯亨先生的房间看了一眼。两名医生朝我们走过来,步伐缓慢,显得非常艰难;因为担架上的病人在不停地乱动,他们很难控制住担架。走廊里很昏暗,所以我们看不清楚,只是感觉一片混乱。接着,当他们走到走廊中间位置的时候,担架突然翻倒了;至少其中一个医生摔倒了,不过,他很快又爬了起来。我们听到叫嚷的声音:‘小心,他跑了!’”
“当时的场景混乱而模糊。”路易斯·敏登说,“因为光线很微弱——只有走廊尽头柯亨先生的房间里透出了微弱的光芒,而且他们处在背光的位置上,我们很难分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走了过去。我要先声明一下:在我们往前走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有人从我们的身边经过,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借这个机会溜进我们的房间,不可能有人钻进楼梯井,也不可能有人从正门逃走。我可以发誓,我的妻子可以发誓,马库斯医生也会这么做的。巡警先生,您可以设想一下,当时走廊里的光线确实很昏暗,但是还足以让我们注意到身边经过的人。而且我们当时都非常警觉,生怕病人会突然冒出来。罗斯医生和施尔顿医生先后察看了在地上的担架以及周围的墙壁……就在那扇砌死的门的位置上。
“‘老天爷,他跑哪儿去了?’马库斯医生不满地嘟囔着。
“‘他……他从担架上跳了下去。’其中一个医生回答说,‘但是,我不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
“‘……他竟然凭空消失了……’另一个医生嘟囔着,‘好像穿墙而过……就是这里!’
“那个医生用手指着被砌死的门。
“‘我说,你们是发疯了,还是怎么了!’马库斯医生一边嚷一边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担架,担架被踢得翻了过去。‘他跑回房间了,就这么简单!好了,罗斯,您站到走廊的另一头,守住楼梯口,以防他从我们身边溜走。施尔顿,跟我来。敏登先生和太太,你们俩也跟我们一起去看看,也许能告诉我们他的房间里有什么藏身之处。’
“我们走进了柯亨先生的房间,但是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如也,根本看不到柯亨先生的踪影。巡警先生,您已经看过那个房间了,对吧?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就是衣柜和床。我们当然去检查了衣柜,但是里面只有衣服,没有人。至于床,既没有人藏在床上面,也没有人藏在床下面。窗户上有铁条,根本不可能钻过一个大活人。另外,我们都看到窗户是从里面关上的。
“马库斯医生站在门口,看着我们进行搜查,他和我们一样迷惑不解。他掉头回到了走廊里。过了一会儿,我们和施尔顿医生结束了搜查,也回到了走廊里。我们看到罗斯医生背靠在楼梯口旁边的墙上,马库斯医生攥着他的两只胳膊,似乎是在他的耳边低语。等我们走近的时候,马库斯医生迅速地转过身,朝施尔顿医生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很奇怪,然后他对我们说:‘别担心,敏登先生和太太,你们不用担心……我们来处理。我们会找到他的,请放心。现在请你们回到房间里,把门锁好。过一会儿,我会来找你们……’马库斯医生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抓着罗斯医生。
“于是我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感到万分惊恐。那应该是十点四十分。我们听到他们在走廊里低声地说话,然后他们就走了。我们还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他们显然不是坐汽车来的——我们没有听到汽车启动的声音,至少车子没有停在这附近。我们也没有看到他们经过我们的窗口……他们肯定是顺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离开的。半小时之后,我们听到了哨声,接着我们看到了您,巡警先生。”
一阵沉默。爱德华·瓦特肯端详了一下两个老人。走廊里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们消瘦的身影,也显露出他们忧虑不安的皱纹和憔悴面庞上的恐慌神态。他们绞着干瘪的手,嘴唇也在颤抖着。巡警再一次联想到了狄更斯笔下的斯克鲁奇和他的幽灵们。
“我知道您在想什么,巡警先生!”老人咬着牙齿说,“您认为我们都发疯了,认为我们编造了整个故事!但是,上帝可以作证,我们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实情!”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警车的警笛声。爱德华·瓦特肯向两个老人保证说他会带着一个医生和其他警员回来,然后离开了那座房子。
走出房子之后,巡警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在这所阴森房子里所吸人的瘴气都吐出来。两侧的路灯看守着寂静的街道,把乳白色的灯光投到了高低不平的路面上。爱德华·瓦特肯看到警车停在了街道右侧那个角落的附近。他缓缓地走了过去,脑子里空荡荡的,刚才所经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已经彻底把他搞蒙了:一个染上了瘟疫的人在走廊里凭空消失了,没过多久,他又用同样不可思议的方式出现在一个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