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二月里洗了个露天冷水澡,第二天便?如愿以偿地伤风了。
一路上,陈星昏昏沉沉的,项述只?得?全程骑马带他。三人放慢了速度,陈星时睡时醒,趴在项述背上,足足好几?天后才恢复过来,神情委顿不?堪。进城前,魃王司马玮被暂时藏在阿房宫附近的郊野上,陈星让他自由?活动,但千万得?小心百姓,若有需要?,会派人送信过来。
抵达长安时,陈星还忍不?住打喷嚏,猛力擦了下鼻子?,又回来了,与冯千钧、项述三人坐在市集前,每人一海碗面。
冯千钧:“那……我这就走了,先往松柏居落脚,慢慢查探消息,吃完咱们就……分头行动?”
陈星风寒初愈,还有点走神,勉力点头。根据他与冯千钧私底下商量,进城以后,冯千钧便?马上回去,确认兄长还活着,再设法取来阴阳鉴。陈星不?想跟着,免得?被冯千镒看?出端倪,发生意外不?好控制,一切待取得?法宝后再说。
冯千钧见?项述神色如常,心想别人是大单于?,也用不?着来担心,便?以水代茶,说:“来,大伙儿喝完就暂且别过,找到落脚地方之后,给我送信。项……这狗狗留给你?”
“你去吧。”陈星乏味地答道,小狗还是跟着自己安全点。
项述对着茶水正沉吟,冯千钧又提醒陈星看?天色,说道:“不?早了。”
陈星知道冯千钧在提醒他什么,上次来长安时身体健康,这次略染小恙,路上紧赶慢赶,还要?安排司马玮藏身,耽误了不?少时候,入城已是近黄昏时,相较上次过来,差了半天。
长安市集喧闹,临近歇市之时,成衣店、澡堂全关门了。陈星站在街上,挠了挠头,再看?项述,项述则一声不?吭,陈星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住哪儿呢?”陈星说,“得?找个地方落脚。”
项述:“在长安认识人?”
陈星想起宇文辛,却半点也不?想去找他,叹了声,说:“小时候,有位总角之交,住在长安,但我不?想见?到他。”
项述听出陈星话中惆怅之意,约略猜到发生什么事。
“人都会变,”项述淡淡答道,“世?间常情。”
陈星忽然想到,那天项述为何迟迟不?显露出大单于?身份,是不?是也觉得?,苻坚当上皇帝之后,与从前会有所不?同?那么……也许项述最开?始是不?想进皇宫里住的。后来全因无?处落脚,才不?得?不?去找苻坚,其后也带来了林林种种诸多麻烦。
“咱们还有多少钱?”陈星说,“够住店吗?”
项述食中二指拈着最后一锭金,朝陈星出示,陈星在麦城没有因为行医赚到银子?,路上全靠冯千钧与项述掏钱,与上回来长安不?一样,这回连洗澡买衣服的钱也掏不?出来了。
市声渐收,项述似在考虑,陈星突然想到一事,说:“我……有件事,想确认下。”
于?是他们来到横贯东西的白虎街,陈星站在路边,沉默片刻,眼里带着几?许期望,静静站着。不?多时,果然从东面来了一队人——四马开?道,马上乃是禁卫,其后则是一辆镶玉的马车。
陈星只?想亲眼确认,拓跋焱还活着。
他果然还活着!
虽然一路上他已与冯千钧推测过,但亲眼看?见?的时候,心中仍然百感交集。陈星想喊他一声,却想到上次在宇文辛家中,与拓跋焱打了个照面带来的后果。最后连累得?拓跋焱家破人亡,还死在了苻坚的天子?剑下,这次实在不?想再招惹他了。
奈何他又想看?看?马车里坐的那个人是不?是他,看?了这一眼方能安心,却又不?想让拓跋焱看?着自己,毕竟上回追到敕勒川来告白实在够他受的了。
陈星心中矛盾至极,忐忑不?安,项述看?了他一眼,似有察觉,眉头深锁。
马车来到两?人身前不?远处,陈星总忍不?住探头张望,开?路的侍卫却道:“让开?!让开?!”
项述:“……”
只?见?那侍卫扬起鞭子?就要?驱赶陈星,陈星赶紧退后,笑道:“好了,看?过了,咱们走罢。”
项述本想算了走了,却一口气?按捺不?下,也不?回头,抬手一扬,一枚闪光金锭唰地飞出,带着破空劲声,顿时将那侍卫打得?眼眶乌青,惨叫一声,坠落马下!
陈星被吓了一跳,赶紧拉起项述的手喊道:“你做什么!快走!”
那一下不?得?了,侍卫们一拥而上,抽手|弩,架箭,将两?人团团围住。项述却沉稳如山岳,纹丝不?动,站在陈星身前,冷漠地看?着众人。
“别动手!”陈星拉拉项述,说,“咱们……还是走罢。”
项述看?了眼陈星,陈星忙解释道:“你高抬贵手,别欺负他们,侍卫也是爹娘养的。”
众人:“……………………”
对方二十余人,项述只?有一个人,陈星这么一说,简直是在打禁卫们的脸,顿时余人大怒。项述听了这话倒是很受用,一手绕过陈星肋下,搭到他的背后,下一步就要?把他拦腰抱起,横掠,甩开?侍卫,翻墙离开?。
但马车内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说:“又怎么了?”
车帘撩起,穿着武裤黑靴的一脚踏下车辕,却不?下车,握帘一手现出古朴戒指,穿着金红武袍、在黄昏天色下显得?英气?俊朗的拓跋焱显现半身。
陈星:“!!!”
陈星与拓跋焱对视片刻,拓跋焱疑惑地打量二人,侍卫们赶紧上前回报。
“拓跋焱。”陈星笑道。
拓跋焱奇怪地说:“我认识你?”
陈星忙摆手,说:“不?认识。”
陈星一身尘土气?,身上还穿着在麦城换的那身,一路千里迢迢来到长安也没洗过,脸上更是脏兮兮的。再看?项述一身猎户袍,背着长弓,腰畔佩剑,同样脏得?不?行,与陈星就像是上京来讨生活的两?兄弟。
拓跋焱疑惑地看?过,对陈星毫无?兴趣,再听自己家侍卫述说,于?是点点头,放下帘子?。
“我家大人说算了!”侍卫粗鲁地说,“不?与你们一般见?识!快滚!”
陈星:“……”
于?是马车便?从他们面前过去,走了。
陈星心想,好吧,这也不?失为……一桩缘分。
项述站在陈星身边,安静地看?他。陈星本不?大想见?拓跋焱,却措手不?及地碰上了,结果却又如此出乎意料。
“看?到他过得?挺好,我就放心了。”陈星还站着回味,说,“我是真的挺高兴,替他高兴……”说着朝项述笑了笑:“金子?扔去哪儿了?我找找去……”
项述却转身离开?,陈星赶紧追了上去,说:“等?等?!你去哪儿?”
“找坚头。”项述站在未央宫后门外,朝守门侍卫如是说。
“又是你?”那侍卫喃喃道,“奇怪,我为什么要?说‘又’?”
顿时侍卫哗然,上来就要?动手,陈星追到后门处,伸手去拉项述衣袖,项述却连剑带鞘,放倒两?名侍卫,反而握着陈星手腕,把他拉进了皇宫内。
一炷香时分后,未央宫内再次翻了天,项述拖着陈星,陈星一手抱着狗,满脸震惊,心道怎么又来了一次?!
但这次路线似乎不?同,倒在项述面前的侍卫也少了,最后来到未央宫前,项述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拉着陈星,陈星喊道:“等?等?!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项述抬脚,一脚踹开?了未央宫登明殿的大门,一群侍卫将苻坚团团围住。
“述律空?!”苻坚正与文武官员们闭门议事,一见?项述便?震惊了,喃喃道。
陈星一手扶额。项述觉得?似乎有点不?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苻坚顿时也有点疑惑,总觉得?这场面怎么似曾相识?
众文武百官惊呼道:“大单于??!”
陈星心想既然如此,那我干脆也配合一下吧,于?是望向项述,充满仰慕地说:“项述,他们叫你什么来着?大单于??”
一刻钟后,清河公主带人上了吃的,亲手给项述斟酒。苻坚哈哈大笑,与项述叙旧。陈星百无?聊赖地又听了一次,给狗喂了根羊骨头,那小狗正抱着骨头啃,一见?清河公主,忽然也有似曾相识之感,不?禁狂吠起来。
“哟,”清河笑道,“这么凶?叫什么名字?”
陈星:“呃……”
“它?叫陈星。”项述礼貌地答道。
陈星:“……”
陈星深吸一口气?,心想算了。苻坚说:“这位小兄弟是谁?还未介绍呢。”
“我也叫陈星。”陈星主动道。
项述没想到陈星居然这么老实,饮酒到一半,倏然喷了出来。
苻坚又是一阵大笑,说:“述律空,你究竟去了何处?这一年多里,我四处派人打听你的下落。”
陈星心想也没见?你去找他,尽讨这嘴上便?宜,项述说得?对,你都是皇帝了,真想找个人,还找不?到?忽然间,他又隐约品出另一番滋味来……苻坚对项述的失踪,其实……是不?是乐见?其成?毕竟敕勒川大单于?失踪日久,迟早得?重新推举,若换了人,也就意味着,苻坚可以随意拿捏,要?他的紫卷了。
陈星直到这时候,才明白过来,项述是不?是早就心下了然?只?是他始终没提起?大部分时候都只?是不?说破?
“一年前,孤王……”项述正要?说,陈星却伸手,以食中二指在项述大腿上轻轻点了一下。
“……在北方待得?气?闷,”项述的话衔接得?非常自然,答道,“想往江南走一趟,不?意在中原遭到汉人设计中伏,是以落入敌手。”
“哦……”苻坚若有所思,答道,“下江南,找你的命中注定?还是去找母舅家?”
项述皱眉,似乎怪苻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苻坚知道项述有个汉人母亲,不?想说的部分,自然就是去寻找母舅家了。
苻坚显然有点好奇,打量陈星几?眼,又道:“你们是怎么结识的?小朋友哪里人士?”
陈星心想我的身世?要?说出来,那可当真是吓死你们了。
“我爹叫陈喆,”陈星笑道,“以前住晋阳,爹娘在晋阳大战的时候,都过世?啦。”
苻坚瞬间就惊了,喃喃道:“你是陈喆的后人?”
项述:“?”
苻坚皱眉道:“你还有亲人在世?不??”
“有啊。”陈星看?了眼项述,笑了起来。
项述则满脸的莫名其妙,朝陈星问:“你爹是谁?”
陈星笑道:“一位普通的读书人。”
苻坚朝项述道:“朕的文武百官,有一半是陈先生当年的学生,他还有另一半学生,在建康。”
项述:“……”
陈星想了想,决定先不?告诉苻坚,王猛是他的师兄,免得?王子?夜对他的师门有所了解。紧接着苻坚又问:“你这些年中,去了何处?当年晋阳城破,陈先生一家殉城,乃是朕平生一桩最大的憾事。”
“哦,是吗?”陈星对当年之事也不?甚了解,说,“城破之时,我爹的一位朋友将我带出来了,后来只?说全家死于?战乱。”
苻坚叹道:“太可惜了,当真太可惜了。”
“不?可惜,”陈星笑道,“读书人为国而亡,乃是求仁得?仁,怎么能说可惜?”
当年汉人冉闵在北方建立大魏,陈喆为冉闵培养学生,出来做官的,都是一等?一的读书人。想活命,只?要?给苻坚做官自然全家得?以保全,更有高官厚禄。但随着冉闵灭亡,陈喆一家将爱子?交付于?百里伦后,竟是以死报国,当真让苻坚这些年来,充满了极度的挫败感。
项述望向陈星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苻坚于?是点点头,陈星盘桓心头的那个问题已经憋了足足三年了,终于?忍不?住问:“我听说,我爹当年的学生宇文辛,也在朝中为官?”
苻坚想了想,说:“宇文辛……是的。当初朕即是派他去朝你父亲劝……劝归,本以为宇文辛与你爹有师徒之谊,能让陈先生看?开?点……早知道就让景略……”
项述从这简略的对话中察觉到了什么,看?了陈星一眼。
陈星只?是伤感地笑了笑,大概推断出了经过,说宇文辛杀害了爹娘,倒也不?全是,兴许当年冯千镒所言,也是有激他的原因在,想必也是一半一半罢。
三人沉默片刻,苻坚说:“小陈先生,你一定要?来朕这儿为官。”
陈星蓦然大笑,只?觉得?苻坚十分有趣。项述欲言又止,最后不?想说话,只?喝了口酒。
苻坚一怔,项述见?有些话陈星不?方便?说,终于?冷冷道:“坚头,他爹宁死不?降,以死报国。他又怎么可能来做你的官?”
苻坚眼里有了怒意,陈星便?笑着解释道:“大单于?言重了,只?因家破人亡后,师父便?时时训|诫我,不?让我学治世?之道,只?让我当个大夫。半点圣贤书也没读,只?会给您添乱,所以,恕我有心无?力了。”
苻坚依旧不?死心,笑道:“哪怕领个虚职,也是好的。”当年陈喆之死,给朝野带来了太大的震动,不?少读书人俱对“死节”心中有愧,若陈喆之子?前来,想必在某个程度上,能让这根刺消弭不?少。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项述也怒了。
陈星忙示意项述不?要?生气?,拉了下他的手,朝苻坚说:“我爹有他的坚持,朝中各位大人,想必也有自己的抱负。有人心怀故国,有人也愿意以陛下为英主,愿令神州大地繁荣兴盛,止息干戈。选择不?同而已,陛下何必对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苻坚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了些,意识到身为一国之君,方才确实是冒失了,在陈星已婉拒后仍死缠烂打,实在有违君王风度,也正因此才挨了项述的骂。只?得?道:“朕敬小陈先生一杯。”
“你居然没告诉过我。”项述皱眉道。
“你不?也没告诉我,你是大单于?么?”陈星乐道,“咱俩扯平了,也敬大单于?一杯。”
项述:“……”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苻坚朝项述说,“既然来了,就住下罢。”
项述想了想,看?了陈星一眼,说:“我们还未商量清楚。”
苻坚听到这个“我们”,也不?多说,于?是点了点头。项述喝完酒,说道:“坚头忙你的罢,先告辞了。”
阳春三月,春夜微风吹过未央宫,陈星饮过酒,带着少许醉意,跟着项述去皇宫中的浴池,肩背被热水泡得?发红,陈星瞥向身边的项述。
“大单于?。”内侍跪在池边。
陈星说:“不?用管我们了。”
“退下罢。”项述漠然地说。
内侍这才退了出去。
“四海草原俱是大单于?之地,普天万民?俱为大单于?子?民?。”陈星自言自语道,“塞外的主人,第一勇士述律空。”
项述欲言又止。
“当大单于?,看?上去风光,其实很辛苦罢,”陈星想到从前的项述,不?禁感叹道,“要?照顾那么多的族人,而且也没的选择。”
项述一怔,继而打量陈星,陈星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项述却脸上现出红晕,不?自然地转过头去,片刻后,又奇怪地看?他,于?是陈星让项述转身,拿着布巾,给他搓洗肩膀。
“你总知道我在想什么。”项述说,“我自己来罢,你是大儒之后,又是驱魔师,不?是小厮,半个朝廷的汉人都是你爹的学生,孤王不?敢让你伺候。”
“这又有什么的?”陈星笑道,“刚认识那会儿我又不?知道你是谁,你也不?知道我是谁,有区别么?”
陈星想到从前自己昏迷之时,项述每天肯定是抱着他喂食,为他擦身,让他翻身,给他洗脸,不?由?得?心中生出温柔之意。
项述沉默,而后说:“回去看?过你的家吗?”
“没有。”陈星答道,“师父去世?之后,我就下山来找你……查这件事了。”
项述听到这话时,有点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陈星又说:“没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来日方长,我们可以在一起过很久的,只?是你是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陈星心想,忽然又看?开?了一点,他会不?会像从前一般喜欢自己,也不?重要?了。只?要?项述过得?开?开?心心的,会不?会给他回应,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夜,苻坚让两?人住了另一间寝殿,与上次来的完全不?一样。
殿里只?有一张很大的榻。
陈星:“……”
项述也没说什么,宽衣解带,坐在床边,看?了眼陈星,再看?榻,扬眉。陈星马上知道他的意思是:要?求换个房间?你能睡着?
陈星于?是点点头,两?人交流起来无?比默契,似乎连话都不?必说,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就连项述也觉得?意外。
“我睡里头。”陈星爬到榻内靠墙那边去,说,“皇宫就是好啊,真舒服,比路上睡得?好多了。”
这是陈星睡过的最舒服的床了。项述也不?说话,径自躺下,只?有一张锦被,盖着两?人,项述朝自己那边扯了扯,陈星却道:“你干吗?”
“盖不?到。”项述皱眉说。
陈星只?得?朝他那边让了让,奈何被子?就这么大,两?人只?得?同时往中间稍稍靠了点,陈星的心脏怦怦地跳,这不?是他第一次与项述一起睡了。那天在船上时,赤|裸相拥而眠的事情都做过,只?是那回实在太困了。
两?人都不?吭声,陈星闭着双眼,背对项述,一时睡不?着。
项述躺着躺着,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继而一动,醒了。
陈星原本背对着他,听到项述的呼吸变得?粗重,回头看?了他一眼。
“太热了吗?”陈星说。
“不?。”项述转头,奇怪地打量了陈星一眼,说,“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半睡半醒间做了个梦,又像没睡着……”
陈星:“哦,梦见?什么了?”
项述忽然满脸通红,摆摆手,翻身背对陈星,说:“睡罢。”
陈星:“???”
过了很久,项述又忍不?住坐起身,呼吸灼热,看?看?陈星,继而翻身下床。
“啊?”陈星睡眼惺忪,跟着爬起身,“怎么了?”
“睡不?着,”项述说,“起来坐会儿。”
陈星困得?要?死,不?想管他了。项述身着黑色的衬裤,低头看?见?榻下一双薄薄的牛皮屐,忽地又感觉许多事怎么总是仿佛发生过,却不?知在何处,就总想不?起来。
项述出外,沐浴在月光下,到得?寝殿外坐下,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有些事近在咫尺,陈星赤|裸的肌肤、在船上将他拥入怀中时感觉到的体温、风浪之中大船轻轻摇晃,将他们推向彼此的刹那,无?数感受真实地映刻在脑海中——可这些事,究竟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