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忧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帝龙说:“你不是人族女帝吗?你不去管管?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仗把无辜的凡人害死?”它没经历过战争,人族与妖族开战前它不知道战争会带来什么后果,待见到死去那么多生灵,它才明白战争是多么的惨烈,不愿再看到战争的发生。
姜怀忧又望向天元城那片战场,眸光幽深难测。她淡声说道:“妖族若不战,它们将会继续被屠戮捕杀、幼崽将继续被抓去驯为座骑栖息的领时将继续被人族蚕食侵占。人族若是不战,妖族会入侵他们的领地抢对他们的所有。以战争比拼实力,有多少实力得多少东西、拥有多大生存空间。”说罢她的视线又落在帝龙身上,问:“你呢?难道想一直这样逃亡?还是你认为你可以一直逃下去永远不会被抓住或斩杀?你同情无辜凡人,又有谁来同情你?天元城的百姓选择依靠天元圣地生存过活,如今天元圣地不顾他们死活,这怨谁?怨天元圣地为把妖族一网打尽、防止走漏风声不通知他们撤离不保护他们?还是怨自己错寻靠山?亦或是如你一般怨我不出手相救?我为何要救?他们依靠天元圣地得不到庇护有什么理由让与他们从来没有牵扯的我出手相护?”
帝龙瞪眼,问:“你不是人族女帝么?”
“我叫姜怀忧,五千年前的亡国之君,五千年后的一介修仙散人。‘人族女帝’只是旁人因为我五千年前出手灭魔给我的称谓而已,然我灭魔是因为魔界占了我的国土、毁了我的江山、杀了我的百姓;我灭魔是因为我是人、他们是魔,他们在掠夺人族的生存空间。我从不曾统治过整个人族,也未曾统治、号令过修仙界。‘人族女帝’四字至多不过是我的战力在人族处于绝巅地位的一个尊称罢了。”姜怀忧目光平静地望向帝龙,说:“想要活下去就要有活去的实力,想要立足天地就要有无惧苍生、敢于天下所有强者为战的气魄、胆量。至于妖族与人族的这场战争,打到他们分出胜负、知道自己能占据多少好处、会付出多少代价时自会结束。”姜怀忧说完转身便欲离去。
“姜怀忧!”帝龙叫住姜怀忧,她问:“既然你选择坐视人族与妖族的斗争不理,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会关注天元城?”
姜怀忧头也不回地说句:“我是为你、为我自己而来。你若一直逃不敢去战、去争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又怎能助我打破封印?希望你不要让我耗在你身上的奇珍灵果白白浪费掉。”说话间人已远去。
姜怀忧的话字字句句皆敲在帝龙的心头,它面对姜怀忧消失的方向昂首而立,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忧,但我有我的骄傲。逃,是因为我不想枉死;我不是不想变强,只是不想用其它生灵的生命鲜血来铸我的路。你说成帝者的身后都是尸骨、你说起成帝、亡国、血染山河、骨肉相残时的惨然笑容,我都记得。我不想走你那样的路。”它说完,转身而去。天元城大战,许许多多的修仙者和妖族强者陨落,他们多年修炼血肉皆充满灵气。那些陨落者的血肉是帝龙最好的养份,它若吸食那些血肉得来的好处不比吃姜怀忧给的灵果差,但它不想,不想拣那便宜,不想沾染那些血腥杀气。
天元圣地盛产灵矿,势力所辖的势力范围内有大量的灵矿脉。
帝龙本想遁入地底寻找灵矿,可它在地底钻了三天、惊动无数蛰伏地底的蛇鼠虫蚁、在地底横穿竖挖纵横上万里地连块碎灵石都没见着,更别提灵石矿了。无奈之下它只好钻出地底化成修仙界的一个少年跑到城里去打听怎么寻找灵石,才知道即使天元圣地盛产灵矿也不可能钻进地底就能寻到灵矿,要先寻矿脉。
至于寻找矿脉则是一门相当大的学问,和修仙界一样自成一派,这些人和修仙门派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寻找到的灵矿几乎全部把持在修仙门派手里。即使寻矿师想找到灵矿也不是件轻松的事,那得看山势定风水寻龙脉,且即使寻到龙脉也不见得就能寻到灵矿,整条龙脉只在蕴含精华的某些段位才有可能孕育出灵矿,寻出龙脉还要会点矿。
当然,灵矿不止出现在龙脉里也有可能出现在发生过重大变故的地方,例如许灵气浓郁的福天宝地的地底就蕴含有大矿脉才能养出这样的宝地,还有些远古战场陨落无数修仙强者散成灵气汇在地底,这种灵矿地往往也是大凶之地,会滋生出无数阴灵魔物。
帝龙想自己寻矿或找个寻矿师帮它寻矿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它索性不寻矿了,悄悄地跑到天元圣地的矿厂去“寻”现成的。
天元势力下有许多灵矿厂,且十分好找。天元圣地经常派出门下弟子在外招募矿工,它悄悄地跟着这些矿工就能寻到天元圣地的矿厂。
修仙者不会去灵矿自己挖矿,一般下到灵矿挖矿的都是些为赚钱愿意吃苦冒险的凡人以及一些没什么修行前途连修仙门坎都没摸着的修仙者。据说在矿厂干一年能抵上人间十年的报酬,但极危险,因为矿下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帝龙化身成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跑去天元圣地招募矿工的地儿应招当矿工。
负责招工的是天元圣地的两个弟子,一老一少,老的大概五十多岁,修为平平,用帝龙在心里吐糟的话说就是:“即使我现在修为被废用一根手指也能把你打趴下!”另一个年轻点的不过二十多岁,看起来聪明伶俐,修为比那老的还不如,但话特别多。
那五十多岁的天元圣地弟子抬头打量眼帝龙问:“力气大吗?”
帝龙点头,说:“大!”
那老头朝旁边一块大石头一努下巴,说:“过去试试,看能不能搬动那块石头。”
帝龙跑过去,把那块重达三百斤的石头跟抱棉花似的抱起来,往那老头面前的桌子上一搁。
那老头的脸一黑,说:“搬走搬走!”
帝龙又给搬回去。
那老头问帝龙:“家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
帝龙瞪圆双眼,说:“我没家,也没家人。”
“孤家寡人一个啊,好!”那老头说着又打量几眼帝龙,见它不像是学过修仙法门或练过功的,于是递给他一块代表矿工身份的木牌子,说:“拿着,下午和我们一起出发。”
旁边那青年看着帝龙咧嘴一笑,等帝龙走远后对那老头低声说:“这汉子力气倒不小,看起来憨憨的,连个家人都没有,死了也不用通知他家人。大叔,做个好事呗。”
“大叔”挥笔在帝龙的家人栏替它填下家人的地址和家中亲人的名字。矿厂里经常出事,这大汉一看就不是个精明货,十有八九活不了太长,代它领份抚恤金将来给他烧两张纸也好。
帝龙在天元圣地的矿工召集点等到下午,见到来了两个踩着法宝飞来的天元门弟子。这俩的人修为也弱,在帝龙的眼里顶多也就算是个刚入修仙界不久的修为,连元婴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这两人到来,刚才那两位像见到祖宗似的迎上去狂卖笑脸,躬腰哈皮地把帝龙他们一行两百多名矿工交给那两名天元门弟子。
那话多的青年看到天元圣地来人了,又忍不住话唠问:“师兄,圣主联合修仙界诸门派屠妖,有何收获?”
年约十七八岁的那名天元门少年弟子“哼”了声,说:“自然是大获全胜。说什么妖族第一绝巅强者、半步成仙的妖神,也不过如此!在我修仙界十大圣地十八位太上长老的围攻下大败而逃。”
帝龙蹲在边上听到那少年这话不由得乍舌,十八个太上长老打青蓝一个,还这么理直气壮。
那少年又叹道:“要不是太上长老们都身负重伤,定不会叫那妖孽逃走!”
帝龙的眼睛都瞪圆了,在心里叫道:“你们的太上长老全都负伤了,还叫青蓝大败而逃啊!”它蹲在边上插嘴,说:“那被十八位太上长老围攻的妖孽也身受重伤了吗?”
“哼!”那少年重重一哼,扭头看向帝龙,轻蔑地扫它一眼,说:“你个穷酸汉子懂什么?修仙界的事是你一介凡人能插嘴的么?”
那少年身旁的那名天元圣地弟子喝叱一句:“师弟!”
帝龙眨巴眨巴眼睛问:“那妖孽到底受伤没有啊?”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长着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模样与那清澈透明满是无辜的眼神极不相衬。好在它这化形的模样实在让人不愿多去打量,这双眼睛又遮在乱糟糟的头发下才没被人看出异样。
少年用力一瞪帝龙一眼,一拂衣服,别过脸去不再理它,大声喝道:“走了!”
帝龙闭紧嘴巴不问了。它明白了,你们十大圣地的十八位太上长老联合起来打青蓝一个,十八人身受重伤、青蓝一点伤都没受,打完的结果叫“妖神大败而逃”。据姜怀忧说,各派的掌门啊、圣主、门主退位之后被称为太上长老,实力虽不说是最高的,但也至少是门派是最拔尖的那些人了。要是实力平平,怎么当一派之主啊?一派之主退下来不理门派事务专心修炼,这境界和实力就该更高才对不是?
那天元圣地的青年弟子用法宝一卷,把这两百多个矿工全部卷进法宝里带到了矿厂,帝龙也在其中。
帝龙窝巨大的飞行法宝里听到那天元圣地的青年弟子对少年弟子一叹,说:“女帝不出,谁能与妖神争锋?天元城被夷为平地,修仙界众门派弟子死伤无数。”
那少年应道:“师兄莫长妖族志气灭了自己威风,这一役他们妖族不是死了好几位大妖么?暗龙族十二大妖里排行老八的白蛟不是被我们掌门用法宝镇压炼化了么?”
帝龙一呆,脑子“嗡”地一声,龙懵了:白蛟死了?
白蛟是水蛟,天元城一役它水淹天元城,帝龙被修仙界的人攻击的时候白蛟还冲过来救过它。以白蛟的实力不管是修仙界还是妖族都是排得上号的强者,居然死了?帝龙虽见过无数次死亡,这却是第一次遇到认识的“熟人”死去,且这“熟人”不是弱小之辈。
帝龙的脑子有点懵,也有点发傻,还有点受惊吓。连白蛟都会被镇压炼化,那么现在的它呢?
它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凭它现在的实力,如果不是姜怀忧几次相助,只怕它也早死了吧!现在的它实在太弱小了,它的实力在现在这些修仙者的眼里和蚂蚁差不多吧?它要变强,它要变得比白蛟更强,至少要到能比青蓝、姜怀忧比肩的地步才能在这一界立足。
身为帝龙的那点骄傲在生死面前突然变得不值一文,管你是龙是蛟,在死亡面前和蝼蚁没区别,说死就死了,说没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