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狂欢节的前一天,校园内到处是忙碌地四下奔走的学生,片刻不停地指挥声,还有榔头“咣咣”敲打的声音,一派热闹、兴奋、煞有其事的蓬勃气象。
“一天之内就完全变成了狂欢节了,真是了不起呀。”
由纪夫和秋并排坐在操场的草坪上,看着教学楼窗户上贴出的标语,发出这样的感叹。
“不过三天以后就是一堆垃圾了,学校这种个地方,真是完全为了无聊事释放出能量,浪费精力啊。”
秋盘着腿,把玩着心爱的照相机。
由纪夫不等他回应,继续发表不满。
“——要说无聊,没有比为那个‘小夜子’花费精力更可笑的了!真是不敢想像,竟然还能持续十五年。”
“是啊,不过十五年的‘小夜子’有趣在于,它总是让没见过或者没做过的不知底细的人来参与。”
“怎么说?”
“比方说,今年是我们轮到‘小夜子之年’了,而下一次就是现在初中三年级的那群家伙,都是不可能看过今年这个活动的学生。这就是‘小夜子’独特的地方。并不是看了今年‘小夜子’之后依样画萌的全本模仿。他们能参考的就只是一册在实行委员会那里传下来的活动手册,和给小夜子的信而已。所以,没办法照单全收,即使打算重复同样的《小夜子》,每次也会是全然不同的——每一次都是一种摸索,凭借传说和想像完成,完全是个奇怪的活动——既像要抵抗上行下效的校园作风,又像是一出翻演的搞笑剧——在总是挑战未知事情的行为中,就算再重演第一部《小夜子》,也与当初的意义完全不同哟。”
“说来说去,还是不明白《小夜子》这个活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那可是永恒的主题吧。”
秋发现自己说了和父亲同样的话。
“客人”——说不定,这个不合常理的“小夜子”本身就是“客人”。倘若这样,我们,包括津村沙世子,到底谁试探了谁呢?这个问题会有答案吗?
“说得也是呀——从各个版本不同的传闻中可以感受到,这个荒唐的活动持续了如此之久,里面果真是蕴含着某种顽强的意志。中途不是出现过消失的危机吗?不干的,死人的,还有‘递交角色的SAYOKO’没有递送剧本呀,转交钥匙的时候不知给了谁,等等,但它不还在继续上演吗?当发生意外的时候,执拗地,执拗地,仿佛有谁在暗中使力,在不断修补着错误似的。”
“对你来说,这可是少见的富有逻辑的说明呀。”
“哎呀,是直觉啦。——到底是谁的意志呢?”
两个人望着搬运照明器材的实行委员们,陷入了沉默。
秋决定不说了,关于“那个答案也许在明天就能够揭晓”的结论。
“今年还拍照吗?”
由纪夫突然问。拍照是秋的兴趣。学校狂欢节期间,抓拍同学们生动的形象,第二天就会在摄影组展示出来,节日结束后,抢拍的照片会送给被拍的人,这是他从一年级就保持的习惯。
“嗯,今年打算重点追踪一个人。”
“哈,真是少见。”
“已经厌倦了普通对象的平均主义,今年要大拍特拍津村的照片,然后高价卖出!”
“啊,我也要买。”
秋发现,说到“重点追踪一个人”时,脑子里还残留着八月在海边和津村沙世子对话。那时的沙世子一针见血地刺破了自己的冷静,尽管用“不管什么都是一点点”搪塞了过去,实际上什么并不是“都是一点点”。明明就是害怕别人踏入自己的内心,也害怕踏入别人的内心——自己和很多人是不一样的,秋知道,只要稍微挖掘一下自己的内心,那样的感情会像塌方的山石一杆滚落而来。他最担心通过自己拍的照片,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傲慢、薄情、胆小。
——但是,今年的狂欢节结尾时,要拍津村、花宫和由纪夫的照片。
秋决定,要从正面,用特写来记录那些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