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恶魔的传说虽然一直没有间断,但吃饱了的同胞根本不在意。我无法像他们一样乐观,由绿龙主人提到的东西,绝对不是好东西。
该怎么办?在这空旷的地域中我根本无能为力,就连绿龙主人也显得小心谨慎。没有主意的我只能让同胞紧靠着山洞扎营,这么做是因为我不喜欢空旷,长久以来地精习惯于借助树木或大石躲藏,空旷意味着你能看到敌人,但敌人也能看到你。
地下世界没有白天没有夜晚,一天到晚都泛着蓝光,在开始的几天中大家都兴致勃勃,但很快我们就习惯性地开始区分白天与晚上,想睡觉的就走到一团漆黑的洞穴内。
那时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我还能离开这鬼地方吗?在当时我沮丧极了,我开始后悔来到这该死的地下幽域。不过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坏到极点时,那个溪谷矮人突然间从地底下冒出来了。
先是用于烧肉的柴堆动了几下,然后木头与余灰被掀了起来,在飘飞的黑灰中,我看到那张该死的脸。
“卡妙拉!”我冲过去,双手抓住他的领口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卡妙拉的胡须依旧杂乱,那身奇怪的打扮丝毫没有改变,仿佛这就是他的标志,如同我的大棒与人类的王冠。
“不不不,我亲爱的朋友,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坏消息的。”卡妙拉镇定极了,说话间不时地将他的胡子吹到我的脸上,那双该死的手好奇地弹动着我的耳朵。
我得听卡妙拉把话说完,因为从相同的地方又冒出了四个背龟壳,戴着头盔的脑袋,套着颜色不同的大袜子的矮人。这肯定是他的护卫。袜子将鼻子上方完全遮住了,眼睛从开洞的地方透出兴奋的神采,他们比卡妙拉显得更怪异。
“我们是溪谷神龟矮人。”头上套着红袜子的矮人开口叫了起来,但马上他身边头套绿袜子的同伴便开始了反驳。
“不,我们是神龟溪谷矮人!”
“才不是呢,我们是溪谷矮人神龟。”头套黄袜子的矮人跟着叫了起来。
“笨蛋。你们都错了,我们是溪谷四色袜矮人。”最后一个头套紫色袜的矮人看着他的同胞先后表态,便开始扯住他们的胡子大声地叫喊着。
转眼之间四个矮人扭打在一起。卡妙拉挣脱我的双手,拿起挂在腰间的铜杯对准扭打中的矮人各敲了一下,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那杯子底下会漏了。
听到打闹声的地精已经包围了我的营帐,这一次我们用一个最胖的家伙塞住了洞口。我想这些可恶的矮人再也跑不掉了。
卡妙拉似乎并不打算跑,他像没事似的跳到我的跟前,瞪大眼睛看了我许久,这个矮人开始摇晃起他的脑袋,用一种悲哀的语调说:
“我亲爱的朋友,你知道吗,黑精灵要来了。”
黑精灵!听到这个词,我扯住他的胡子一下把他拉到跟前,我的同胞则还傻呼呼地在那笑。“在哪?”从卡妙拉的瞳孔中,我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紧张的表情。
“你们的营地外。”卡妙拉摊开了双手。
听到这样的回答,我简直快疯了。我挥动着拳头对着那些还在笑的笨蛋喊道:“敌袭!”
黑精灵是来了,他们有如地下幽域的格言一样:“心要狠,手要快。”我不知道来了多少黑精灵,营帐外面一下子全黑了。每个地精都在努力逃离逼近的黑暗,没逃掉的家伙则在黑暗中惨叫着,到最后连惨叫声都没有了。没有地精再去管他们的帐篷了,就像退潮时分,那些原先冲在最前面的海浪发现自己被抛在最后。于是他们争先恐后,将一切挡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同胞扯到身后。在转瞬间,所有的地精都缩回到隧道中,只留下还在被踢翻的营火与翻倒的帐篷。
该怎么办?我惯性地摇着卡妙拉转动着脑袋寻找着维达主人,到这一步了真希望那条龙变回原形,像传说中的龙那样,无论是吐闪电还是喷火都行,只要能击退那团黑暗什么都可以。不过那条绿龙像上一次那样又悄悄地溜了。
“我亲爱的朋友,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也许你生病了,要不要试试我们的牧师?真的,他们……当然还有金矿,如果需要我们的营地很欢迎你们。”卡妙拉对于黑精灵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是在我耳边不停地说着。
去溪谷矮人的营地?好吧,不管去哪总比面对一大群黑精灵要好得多。当然我也没有选择,我还能怎么样?难道要拉着这该死的溪谷矮人去对付黑精灵?趁着黑暗还没有完全笼罩之前,我拉着那该死的矮人加入了溃逃的队伍。
受到黑精灵的恐吓,我发现地精再也没有进军的欲望,而那个矮家伙坏笑着向我提议,说是要带我去开采金矿。在狭长的隧道内金矿的消息像风一样传播着,刚才还沮丧无比的同胞立即变得兴致满满。
只是卡妙拉所说的金矿并不是现成的,他将我们带到了溪谷矮人的王国,一处被埋在地底的废墟。
那处地底废墟并不大,也许只是某座古城的一部分。古老的街道在陷落时被挤得七扭八歪,不少的地方断裂、隆起。废墟的中心似乎是座城堡,无论是因为战争或是灾难,这座建筑被斜斜地削去了一半,仅存的部分像个年迈不支的老人依在岩石上,经过岁月的洗礼,慢慢地与所依靠的岩壁同化了。
兴奋,是的,我听到了所有的地精发出的欢呼声。但比我们叫得更响的则是那些溪谷矮人,他们就像一群饿了许久的老鼠,在闻到食物的气味后成群地从可见与不可见的洞口跑了出来。
那个情景该怎么形容呢?仿佛我们是一群解放者——解放者这个词我喜欢。男人、女人与小孩,虽然他们看起来都差不多,五颜六色的衣服脏脏的小脸,还有那些分不清是头发还是胡须的东西因奔跑而上下飘动起来。面对如潮般的溪谷矮人,有一点我们是明白的,手势,是的,就是手势。那挥动着的手加上狂热的气氛,这简直就是我们对某些倒霉的家伙显示仁慈的翻版。
最前排的士兵赶紧竖起长枪,惊恐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溪谷矮人。
不过长枪显然不足以让他们害怕,那些溪谷矮人兴高采烈地挪开长枪,用自己的身体使密集的枪阵荡然无存。地精们只得收起他们的长枪,因为我们发现有些溪谷矮人他们对枪头格外感兴趣。
蜂拥而至的溪谷矮人用手触摸着士兵身上的盔甲、盾牌,用堆满谄媚的面容靠近我的士兵,然后开始与他们商谈着物品的价格。不一会儿,整支军队,我的整支军队就缴械了,那群混蛋乐呵呵地捧着怀中的金币与宝石。
士兵的兴奋没持续太久,有几个在外面闲逛的哨兵飞快地跑了回来。“矮人!矮人!胡子,斧子!”这是我们用于区分溪谷矮人与另外矮人的叫法,如果是卡妙拉来了,我们的哨兵则会叫:“矮人!矮人!胡子,杯子!”
矮人快来了,没有地精想死,刚刚还在傻笑的家伙开始着急了。
他们将宝石与金子塞进靴子里,然后打算“友好”地从溪谷矮人那“借”回武器,不过溪谷矮人要比我们更快一步,他们转身,然后,迈动他们的小腿,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张着嘴发愣的地精。
当然还有一个溪谷矮人没有跑,卡妙拉正坐在石头上坏坏地笑着。我冲了上去再次拎住他的衣领死命地摇晃起来,“该死的混蛋,把武器还给我们!你想让矮人杀了我们吗?”
“不不不,他们是来谈判的,与我们,当然,也许也能与你们谈判。”
“谈判?”我有些不太明白了。但在又一轮的摇晃中,我突然松手了,那个溪谷矮人失去了支撑,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因为我看到那片白色的胡子越来越近了。现在可顾不上什么卡妙拉了,我马上给身旁的将军一巴掌,这是集合最快速的方法——虽然古老,但有效。
矮人的数量并不多,这多少让我放心了一些。正如卡妙拉所说,他们是来谈判的。一队一百人的矮人同样没料到这里居然有地精,还是数量众多的地精。当然矮人们也犹豫了,毕竟两国是战争关系。
一百名矮人面对数量众多的地精毫无胜算,他们曾在前进还是后退上思考过。人类怎么说来着?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叫:“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套用一下那就是——“前进,还是后退?这是个问题。”
矮人最终选择了前进,在我们地精面前丢脸还没有什么——毕竟我们打下了他们的要塞,那被人类称为难攻不落,永不陷落的要塞——但要他们在溪谷矮人面前逃跑,这还不如当场杀了他们。
矮人的头叫林海·佰恩德,这是我现在所有牢记的名字之一,只要一想到卡妙拉我就想到了他。这个头戴长着牛角铁盔的矮人走在最前面,面对挡住的地精,他连背上的大斧都没拿下。他毫不客气地把挡住的家伙揪住,在一个可以让地精看见旋转金币的耳光后,用力地将对方扔到一边。
有了几个前车之鉴后,再也没有一个地精挡在路上,失去武装的家伙躲在武器身后,他们挥动着拳头做出鬼脸咒骂着,而从他们身边路过的矮人也用同样的方式还击。虽然如此,没有命令他们可不会主动进攻,而我当时并不打算干掉这些矮人,我们还需要回去,我得保证那道门的安金,一旦被困住,我的同胞还是很乐意看看神是怎么被绞死的。
就这样,一大群矮人紧张地从地精群里走过,然后一大群溪谷矮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们迎了上去,手上挥动着奇形怪状的东西,嘴里发出对矮人的欢呼:
“要吗要吗?新鲜的蜥蜴肉!”
“酒,酒,刚挖出来的上好的千年酒。”
……
这只是卡妙拉用来表达欢迎的开始,接着他开始阅兵。
最先出来的是军乐队,为首的家伙不断转动着旗子,他毫不在乎已经好几次被砸到了。跟在他身后的是零零散散敲敲打打的矮人,他们吹着走调的喇叭,敲打着破了的洞鼓,摇着缺了簧片的手鼓。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群穿着各式军服的家伙,那里有矮人的,有我们地精的,有人类的,有兽人的……天知道卡妙拉从哪弄来的,但当这支队伍站住后,我听到了指挥官的口号:“向左转。”然后我看到了碰撞。
他们是最精锐的,是的,这是卡妙拉反复强调的。
当军乐队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了林海·佰恩德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当卡妙拉亲切地拉住这个矮人的手去阅兵时,我看到了那抖动的白胡子,一张涨红的脸。
“够了,我们开始谈判吧。”林海·佰恩德大声嘟囔着。
“矮人,城里的,抓住。”我对着一边的地精将军元元狐小声地说,“吵闹的,不要。进城,悄悄地。”
“谈判开始!”卡妙拉无害地朝我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