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蓝的,太阳是温暖的,阳光下的石板散发着温热。风轻轻地吹起,齐腰高的杂草在风中摇晃,好听的沙沙声从那起伏中传来。对于任何地精来说,这都是一个睡觉的好地方,不过每当我醒来,眼前总是在火光中明暗交替的石壁。
“我们在哪?”
“哪里?”
这是我听到的最多的词,从那个该死的溪谷矮人离开算起,有几天了?我想应该有十天或是更长,我没有去记算那些日子。开始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地精会担心走不出去,虽然找不到前进的路,但是我们对于回到起点还是有相当的自信,我们的鼻子会帮助我们的。在来时留下的气味引领下,我们在那些或长或短的通道中前进着。
“大洞,又一个。”当最前面的地精的惊呼声传来时,队伍停住了。那是一个巨大的洞,在火光的范围内,我看到了至少十二条的岔路。但我肯定还有更多的,因为凸出的岩石就像一条蜿蜒向上的路,在路的一侧,洞壁上忽明忽暗的“口”正等着选择。等等,这个情景我似乎在哪见过,我拿着火把沿着洞壁走了一圈,在地精的手臂可以伸到的地方,我看到许多字,翻译成人类的语言就是:“狐猴到此一游。”、“面包笨蛋。”、“金币万岁!”……
我们又回到了起点,但相对于我的紧张,士兵并没有过多的不安,因为有神与他们在一起。看到那巨大的洞穴,他们都松了一口气,互相指着洞壁上的文字打趣——至少他们可以在睡觉时舒服地翻身了。反正只要食物还有,他们就不会担心。至于水,只要有绿龙在,就不会没有水喝。
面对这毫无进展的乱局,维达主人再也等不下去了,变形后的他在没有其他地精时一把扯住了我,先是狠狠地给了我两个耳光,然后质问为何会找一个溪谷矮人带路。我捂着脸吱吱唔唔地说出了宝石的事,然后我便看见了绿龙咧着嘴挥动着拳头,我敢肯定那是一副想要发怒却又极度忍耐的样子。
万幸的是绿龙主人没有进一步惩罚我。他走到外面,对着那些洞伸出了五指,十几分钟后,他回来向我下达了行军的命令。
当我让地精们前进时,脸上的指印显然让他们吃惊,一个不识趣的家伙竟然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指指点点,为了证明脸上的巴掌印只不过是打蚊子时留下的,那个家伙很荣幸地成为了示范。
在绿龙主人的指示下,我们走得很快。当所有地精都踏出洞穴迷宫时,每个同胞都为眼前的景象惊叹不已。眼前不再是狭长的通道,而是像地上世界一般有起伏的山,广阔的岩石平原。在我们的头顶,岩石顶盖形成了天空,一些不知名的植物发出着柔和的蓝光,那蓝光通过岩石中水晶的反射,便像夜晚的星星一样闪烁着。
我的同胞们异常兴奋,他们不停地抬头仰望,内心的欣喜在脸上表露无疑。
“那些只不过是闪光的水晶。”这是绿龙主人告诉我的原话,但我把这个传达给部下后,最后返回到我耳中的是:“那些闪光的像沙子一样多的就是宝石,这个地下世界到处都是宝石。”
既然出来了,现在怎么走呢?身为现世的神——虽然我这个神是被绿龙主人造出来的,但对于地精来说我确确实实是神——当然是无所不知的。在无数双眼蜻的热切期望下,我清了清嗓子喊道:“平原,地精的。土地,红利的,你们的。”
一片欢呼,每个同胞都争先恐后地跑向平原,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圈地。
“现在不是让他们玩的时候!”绿龙主人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我捂住脸转过头说:“不是玩,他们在探路。”
是的,那确实是探路。只有地精才知道地精,面对一个陌生的地域,虽然我们很好奇,但是毕竟自己的小命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如果只是单纯的探路,我深信每个同胞都会敷衍了事,对于那些可能潜藏着危险的地方,他们绝不去碰。但当我把这块平原分给他们时,一切就变了,对于自己的财产,没有一个地精会粗心大意,他们会在圈好的土地中寻找可能的宝藏,当然探路也就顺便完成了。
“牛!牛!”在一片喧闹声中我听到了兴奋的叫喊,那短短的一个音节透着无尽的欢喜。这意味着再也不用吃干粮了。没有任何一个地精能忍受这诱惑,我的同胞都放下了工作奔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当然我也拔腿加入了这股洪流。
在广阔的岩石平原上,一大群灰乎乎的东西在蠕动着,那些确实有牛的形体,但通过那些东西脚下的微光,我发现那并不完全是我们所熟知的牛。那些东西身上覆盖着灰色的皮毛,一颗头几乎缩在身体中,长着六条腿,扁平而肥厚的尾巴晃来晃去,在那尾部的末端还长着类似于锤子的东西。
不管那是牛还是别的什么,至少那是一堆鲜肉。可以肯定被那尾巴打到一定很痛,但我还是听到了一片吞咽口水的声音。
没有任何命令,勇敢的地精已经开始自行出击了。每个地精都尽量地弓着身子,努力地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中。前方的牛群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它们不再啃食平原上那些发光的植物,缩在身体中的脑袋也伸了出来,一只尖角从脖子中完全伸出。
地底牛那尖利的角并不能阻止我们对于肉的渴望。骨哨发出了尖锐的声音,一个中队的地精从阴影中跳出。牛群并没有因此而惊慌,这样的地底动物似乎对于袭击习以为常。
体格健壮的地底牛站到了最外围,那些体格较小的则自觉地站到了后方。准备迎敌的地底牛不停地上下抖动着脑袋,那独角借着地上的微光反射出一片苍白,似乎是在向我们示威。这些苍白的反光确实让那一个中队的地精停住了,不过在衡量了一下手中枪的长度与箭头的利度后,他们再度踏出了坚实的脚步。
在我们前进时,牛群也做出了反应,最健壮的公牛扬起了他们的六条腿,烟尘一下子盖住了前蹄刨出的一个个小坑。
地底牛的奔跑极具气势,丝毫不逊色于人类的骑兵。我的同胞第一次看到那惊天动地的冲锋便被吓到了,他们扔下了手中的武器开始显示仁慈。仁慈归仁慈,但那只是一个中队的地精,在我身边众多的同胞已经装好了弓弩,他们迫不急待地等着牛群进入射程。
不必担心跑在前面的地精会被射死,当第一支响箭发出尖锐的啸声,在闪动的蓝光中划过后,一个中队的地精争先恐后地趴在了地上,他们所要做的只是等待,要么得救要么被踏踩死。
牛群试图抵抗那些弩箭,但显然它们的皮比不上我们的钢盾,原先围成一圈的牛群开始惊慌了起来。在成果显现后,其余的地精也都变得英勇起来,我看着同胞们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在嘈杂的叫嚷声中追赶着奔逃的牛群。长枪被奋力地从手上掷出,牛群的叫声中也不时夹杂着同胞的喊声,比如:“哦!屁股!”
忙乱造成的烟尘消散后,地上倒下了许多的牛,不过在处理这些战利品前我们还有个小麻烦——十几个像犰狳似的家伙出现在我们眼前。那些犰狳摇晃着细长的脑袋,分叉的舌头随着嘶嘶声不断地被吐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从那急切的样子,我们也能猜到他们想说什么。不过无论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了,牛群已经从我们视线中消失,但留下的肉显然不够所有的地精分食。
肉香随着飘散的炊烟弥漫开来,一堆堆的营火旁都围满了地精,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现在火上翻动的肉块,那舔着嘴唇的舌头与不断揉搓的手都预示着,在那肉块被烤熟的时候,将有一场文明的进餐。
在专属的营帐中,我急切地翻动着即将熟透的肉,绿龙则在阴影中无声地笑个不停。我跟随维达主人也有许多年了,每当他开始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不好的事将要发生。
“想知道那些家伙是什么吗?”
“嗯,嗯。”我惯性地点点头,所有的注意力依旧专注在那散发着香气的肉块上。
“那些犰狳是地底的美洛斯普族,专门为卓尔精灵牧牛的。”
“卓尔精灵?好吃吗?”
“哈哈哈。我愚蠢的仆人,你知道吗,你们刚刚吃掉了属于魔网之城格林希尔家族的牛,那是魔网之城排名前十的家族。”绿龙用他的手轻弹着我的脑袋,当然他只能轻轻地弹,只要用点力,我保证我的头会像个被突然击碎的南瓜。
“家族,够吃吗?”在香味的引诱下,我抹去流出的口水,开始想象一种叫卓尔的新食物。
“没问题,如果你可以吃得下那些黑精灵,我很高兴你能把他们都杀光。”
黑精灵,这个词我觉得很熟悉。既然是绿龙主人提到的,那一定有特别的意义。我拿起烤好的肉,想到了一个在我出生之前就有的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个舞双刀的浑身都是黑色的家伙曾光临过地精的营地,据说在那个时候整个地精营地被血洗了一遍,以后科森的地精就称黑精灵为恶魔,谁家的大人只要提到舞双刀的黑恶魔,不乖的小孩就不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