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外让历史前进的方向有了分支,那么许多事就不可能再用常识来解释了,命运之神准备对世人开一个大大的玩笑。
解决了黑鹰这个潜在的危胁,我开始期昐着来年的好运。新一年的春天悄然地降临了,但全科森的地精却感觉不到春天的温柔,冬天的暴风雪依旧没有退去,它在每个地精的心中肆虐着。
人类曾经把我们与老鼠并列,因为地精生育能力很强。在恶劣的条件下病死的、战死的、饿死的、冻死的差不多与出生的相抵消了,不过在黑鹰到来后一切都改变了。黑鹰让我们洗澡,那些拿到金币开始嘲笑没有拿到金币的。虽然黑鹰死后不会再有金币,但是保持了两年的习惯是不可能改变的,洗澡的开始嘲笑那些不洗澡的。为了补回被嘲笑的份,没洗澡的就会去洗澡,然后去嘲笑另一些还没洗澡的。也许是洗澡的原因,生病的地精也就少了。
洗澡只是一个改变,另一个改变是就是我们的住屋。黑鹰给我们带来了砖石的屋子,屋子里还有人类称之为壁炉的结构。相对于以前用木头与草搭成的房子明显暖和多了,在冬天我们可以在屋子里升火而不用担心整间屋子被点着。当时是由黑鹰指挥我们搭建,现在,对于我们地精来说,重复以往单一的动作并不困难。
在很短的时间内,科森地精的数目已经不是原来的五六百,三千的数量是当时最保守的估计。因为有收税权,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伤亡,再算进那些年轻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士兵的同胞,士兵的数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三百。
地精数量的增加也带来了麻烦,按原先的分量把食物与钱平分的方法根本行不通,就算把我可以多拿的那份都交出来也不够,最后只能把分量都减少,虽然大家都有抱怨,但有总比没有好。
看着屋内日渐减少的钱袋,我心痛得很,怎么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搞到最多的钱?赌博是我惟一想到的,毕竟黑鹰曾用它掌握过全科森的地精。实际上没有了黑鹰,赌博也依旧盛行,只是不过无论输赢,那些钱也都不会到我的钱袋里。
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赌博还是赌博,地精还是地精,钱却没有到我的袋子?哪里出了问题?当时我绞尽脑汁所想到的就是收税,如果可以向人类使团收税,那为什么不能向赌博的赢家收税?
收税的决定出来时,得到了大部分同胞的支持,如果能看着一个拿走你钱的家伙得到不幸,那么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每次收税的士兵出现在哪,哪就有笑声,但不久再也没有一个地精赌博了,被收走的远远超过了他们赢的,因为收税的士兵拿走的都是总数的一半。
很快所有的同胞都开始反对我,因为收的税太高了,不要指望一个地精能定出合理的税率。没有赌博那就少了一份乐趣,如果我不能让他们高兴,那我很可能会被直接吊死。于是我取消了税金并亲自主持赌局,自从我主持赌局后,钱不断地流进了我的口袋,经过了几个晚上,我终于想起来了,以往都是黑鹰在当庄家。
金钱方面的事暂时解决了,但那不是长久的方法。平均分配的制度必须被改变,当然当时我并没有现在的觉悟,我那时只是模糊地知道再平均分配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吊死。我不想死也不想失去我的金币,黑鹰给我树立了一个很好的典范,如果黑鹰能控制地精,那么我只要照做就行了。但黑鹰最后的下场并不太好,如果有一天那些欠钱的同胞不想还钱,那说不定他们会找个借口把我也干掉。
想来想去我的头开始痛起来了,只是隐约地感觉到一定有办法可以解决。
食物的不足还不是最糟的,毕竟春天都来了,夏天还远吗?只要到了夏天,地精还能没有东西吃吗?真正的麻烦是从春末开始商队就变得稀少起来,这不只是让我们有钱也很难买到足够的食物,更是让我们的收税权失去了意义。
商队的减少让我们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果兔子成群地躲起来了,那只能证明一点——狼来了。虽然我的同胞看起来与平时一样,一样打着哈欠一样在站岗时眯着眼睛,但是他们却是在偷偷地警戒着。
当食物分给越来越少时,就是金币也不能让我的同胞安分下来,无论我走到哪都能看到怀有恶意的目光,对领主的欢呼声也不那么热烈了。
那一年的四月,狼终于来了。
人类派使者送来了宣战书,我们接到宣战书的时候把人类使者变成了肉串,我们可没有不杀使者的观念。
人类太在乎脸面了,维蒂娜城的人类领主认为如果对一群地精还用偷袭,那么哪怕是胜利了也一定会受到嘲笑。人类愚蠢的举动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如果当时人类用偷袭的方式,我也不会有机会安详地进行回忆。
人类的宣战是居住在科森的地精的危机,但对我来说,战争马上就缓解了食物与金钱不足的压力。维蒂娜城的人类在那一年之所以打算彻底消灭我们,是因为他们的人类领主担心又出现第二个黑鹰,毕竟科森是一把插进商路的匕首。
宣战后不久,战争就开始了,有趣的是我们与人类都不知道对方的兵力。我调动了一切可以成为士兵的地精,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只要能拿得动长枪的都上战场。
当我们从科森营地出发时,我发现身后是那么的壮观。除了留下来看守财产的,有八百名左右的同胞跟在我的身后。在当时我脑中对人类的印象是弱小,因为与人类的第一次交锋中,他们的无能给我的印象太深了。
那种错误的想法让我决定离开森林。我们与食人魔一起在科森外的一处平原上摆下了阵式,我深信一定可以像上次那样把人类吓回去。当人类的军队到达平原后,我们都为对方的兵力吃了一惊。
人类来的只有骑兵,但却有二百名之多,维蒂娜城的人类领主为了显示勇武特意站在了最前面。事后我才知道,为了不至于落下地精等待维蒂娜领主前往决战的笑名,维蒂娜城的人类领主加快了行军速度,这导致了四百名步兵没有跟上,再者人类也坚信在那么多的骑兵面前,地精一定会像潮水一样地溃退。
人类的轻敌与脸面问题拯救了地精,如果维蒂娜城的兵力全到齐了,我敢保证没有一个地精能活着离开。
面对那些高大的生物,我发现自己的同胞已经显示出仁慈的欲望。我看了一下那些马,它们不只有四条腿,而且还比我们长,如果跑一定会没命的,就像上次食人魔追击人类步兵一样。如果我们跑了,人类一定会包围营地的,如果人类包围营地,那就没有收税权,如果没有收税权,那就没有金币,没有金币,那我就会被吊死——想到这里,我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再一次看了看我的同胞与人类的骑兵,明显,我们在比较数目上占有优势。
“仁慈,吊在空中,用绳子。”我开始大声向我的军队喊道,但是死亡似乎还不足以让他们收起逃跑的欲望。“仁慈,抓住,金币、屋子、床、粮食,他的。”显然还是财产能让他们战胜恐惧,没有一个地精希望自己的东西变成其他地精的,如果没有财产,不只会被嘲笑,还一定会饿死,就算是我这个领主死了,但其他的地精一定会忠诚地执行这个命令。
高大的生物扬起了它们的前蹄并发出了嘶鸣,在扬起的尘土中,它们好像变得更加高大了,人类开始了冲锋。我急忙挥了挥手,像上次一样骨制的乐器全部响了起来,各种古怪嘈杂的声音再次出现了,尽管如此,那些高大的生物所发出的响动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如果没有骨制乐器,那些声音一定比打雷更响,就是我自己也一定会转身显示仁慈。
当人类的骑兵冲过来时,最前面的地精已经坐在了地上,他们将身子都缩到了铁制的盾牌后面,那些盾牌上都有长钉。第二排的地精手持弓弩等待着。当人类进入射程时,箭雨一下子将冲在最前面的射倒在地。在射击完毕后,他们迅速地将空弩挂在后腰上,第三排的马上将装填好的弓弩传给了前面的,第三排后面的则是将长枪挨个挨个递上去。
第二轮射击后,人类骑兵至少倒下了四十人,当那些骑兵冲到面前时,我们长枪也已经摆好。那些高大的生物跑得太快了,当它们发现有长枪时已经停不下来,冲击很强大,如果没有后面几排的地精紧紧靠在一起,我们的防线当时就会被撕开。在那些骑兵中枪的同时,他们手上的长枪也刺穿了部分地精的身体,被刺中的同胞还来不及确认生死就被后面的挤倒,挤上第一线的地精一边哭着一边死死握紧长枪。
那一天人类就像疯了一样,他们好像看不到死亡,直接踏过前人的尸体向同一个地方不断冲击,到最后我们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缺口。剩余的人类骑兵大约还有八十个到九十个,再多的长枪似乎都无法阻挡他们,好在我们后方有食人魔,他们用发给的短枪进行投掷——二十名食人魔起了关键的作用,无论那些短枪是否命中目标,就是误杀了地精也无所谓,只要他们堵住缺口就行。但尽管有食人魔的帮助,我们的防线也还是摇摇欲坠,那些受伤的没有坐骑的人类挥动着长剑砍断刺向他们的长枪,有的还拾起枪头狠狠地向我的同胞投来。
到了最后已经没有骑在马上的人类了,但是我们的整个防线完全地崩溃了,面对五六十个挥剑的人类,有数百之众的我们却不断地后退,惟一没让我们放开脚步仁慈的原因就是财产。在地精中间有一句话,翻译成人类的话言就是:“地精可以没有脑袋,但绝对不能没有财产。”因此没有哪个地精想当第一个被没收财产的倒霉鬼。
“仁慈,不准,前进,前进!”眼看着就要面临失败,我从驴子上下来不断地蹦跳着,结果食人魔互相笑了笑,然后其中一个挟起我向前冲锋。在广大地精眼中,他们的领主难得身先士卒,表现得比以往任何一个领主都要英勇。事实上那是由于食人魔误解了我的意思,我之前对他们的要求只是保护我,而我给他们许多的肉,当血腥味越来越重时,食人魔已经忍不住口水了,他们并不在乎那五六十个带伤的人类。
为首的食人魔的大棒轻易地击碎了冲在第一个的人的脑袋,他后面的同胞则迫不急待地用地上的尸体砸向人类,看到有利可图,地精又重新前进了,在安全的距离内他们不时用长枪偷袭着那些人类。在食人魔怪力的面前,人类的盾牌毫无作用,他们经常连人带盾一起被打飞了出去。
“战争,打赢,金币,欠领主的,不收。”被挟在食人魔腋下并不好受,也许一个不小心我就会没命。如果我死了那我的钱一定会被他们全拿光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让他们快点加入,快点把那些人类解决掉,我们的数量多。
我的激励很管用,毕竟人类已经没有马,也没有了与我们一样的枪,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数量已经不多了——食人魔又让人类减少了二三十个——很快我们就把人类包围了起来。就像包围黑鹰一样,食人魔撕扯着人尸,一边咀嚼着一边开始观看起我们的表演。在最后一个人类死后,食人魔接管了全部的尸体。
这是一场辛苦的战争,但是我们打赢了,在这场战争结束后,我深信自己受神的眷顾,于是从那天起我对他们喊的口号中多了一句:“我,克瑞根,最强的。神,爱我,我,不败的。”
很快维蒂娜城的步兵得到了骑兵全数阵亡的消息,他们收到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跑回维蒂娜城。在许多年后,我明白了人类的英勇,英勇与人类的脸面成正比。想想那时候维蒂娜城的领主在第一波箭雨中已经丧命了,在当时如果那些人类骑兵灰溜溜地跑回去的话,他们将一辈子都受到同胞的耻笑,无论他有什么样的地位都将不再被重视,那对人类而言还不如战死。
在以后我还遇到一个当年维蒂娜城的步兵小队长,在灌入了大量美酒之后他说出了当时人类的心情:“太可怕了,地精,就像你一样。请原谅我,我不是说你是地精,只是,只是说地精像你。知道吗?太可怕了。当时斥候说,那些地精他们穿着衣服,衣服,太可怕了。他们穿着比我们还要好的盔甲,明白吗?相比之下我们,我更像是地精。他们,他们,嗝……他们有长长的枪,我们,我们只有木棍,他们有铁做的盾牌,我们只有木头做的。我们是农民,我们怕,我们当然要跑。”
到现在我也一直在想要是人类的步兵继续前进会怎样。我们的同胞有着比人类更好的盔甲、盾牌、武器,但是我们却依旧胆小。虽然许多人类只有木棍,可是人类要比我们高大,用木棍也许也能打败我们。如果那时人类进攻了,那么谁会输呢?不过人类总是说历史没有如果,那天的情景再也无法重现了,至少在我活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