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润这辈子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上龙辇。
夜色和雪色都那样黯淡,龙辇之内却明亮、温暖,四角挂有华丽的玳瑁宫灯。
润润给陛下行过礼后,拘束地坐在他身畔,紧紧怕怕。
她坐下的地方还有些温热,方才贵妃才坐过。
踏在龙辇上有种飘飘忽忽的感觉,极为不真实,令润润头晕目眩,还莫如在地上走着。
与润润相反,陛下则放松。
他的手臂穿过润润腋下,搂搂她,暧然拨弄她颈间的碎发,呼吸绞结,带有清醒而强烈情愫,升温的不只是空气。
他们一个是君一个是妾,他跟她亲近天经地义……润润却似被绑架了一般,牙齿叩战,腰腹绷得老直。
他打过她巴掌的余威还在,一想起他白日疾言厉色,她就打心眼儿里发怵。
陛下浑然把刚才欺负她的事忘记,若无其事说,
“给朕唱个歌来听听。”
有他四指按在腰间,润润耳根发烫,根本没心情唱歌。
“臣,臣妾没带琵琶……”
“不用琵琶,不拘什么。”
陛下此刻离她很近,柔软沦陷在指缝间,不再像白日那般遥不可及,她鬓间流苏都被他挂起一小角。
“臣妾遵命。”
今日她穿着一身墨蓝带粉披帛的厚裙,外表看起来很可爱——或许润润自己都没意识到,谢郢识方才却一眼就瞥见了。
上次润润试图干政后,谢郢识本打算把她废入冷宫。檀庭要她擦鞋,他也故意纵容,存心给她冷落。
翻牌子时,他却再三犹豫。润润娇小玉雪的身影虽被众妃挡着,却一直徘徊在他心里。
他有点渴她了,今晚若不尝尝她的滋味,总是膈应。因而,虽不合规矩,他还是翻了她的头牌。
陛下泠泠弹了下她的腮,自有种上位者气势在。
“唱。”
润润被他逼得没办法,开嗓清唱一段,软软胜棉的嗓音,真似化成人形的小百灵。
“春花秋月何时了……”
直直一路唱到了长信宫。
长信宫,嫔妃承接帝王雨露的地方,无数后妃朝思暮想的地方。
陛下把人领到这里,便是泄私欲的。占有润润时的感觉……一如她的名字,润润的,水嫩嫩,滑滑的,滋味很好。
沐浴更衣过之后,他将润润压在龙榻上,一解白日之瘾。
润润害怕合起眼睛,陛下令道,“睁开。”
她不敢违拗,灵透的眸子被烛光映出小涡,一颤一颤的。
陛下忽然想起今夜在摘星楼眺见的星空。
群星潋滟,仿佛也是她的眸子。
他喉结滚了滚,冰冰凉凉吻下去,又做了两下令她赧然的动作。
呼吸依次在耳边荡开,润润哼唧几声,一段雪白藕臂融化点点青紫,未顷,便再次感受到了那劈断般的苦楚。
但她只能忍着。
……
依旧还是四更天。
润润拖着快要散架的骨节,起身跪安。
陛下半梦半醒,“留下吧。”
润润稍稍愕然。
教习嬷嬷曾再三强调过陛下入睡枕畔从不留人,此刻陛下却叫她留下,一瞬间,润润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臣妾……”
陛下挥挥手,似随意赏给她的,“今天你生辰,留下无妨。”
也是在檀庭羞辱过她后他才知道,今日乃薛宝林生辰。世上焉有如此巧合之事,薛宝林与窦贵妃生辰恰好在同一日。
既是一年只有一次的生辰,或许他不该那样纵容檀庭。
留她过夜,权当补偿。
润润难以置信,又受宠若惊。
陛下朝地上跪安的她勾勾手,“过来。”
润润谦卑起身,重新爬上他的龙榻。还没躺稳,就让他的两只手臂给拽住,从后面圈住脖颈,蝴蝶骨被重重压了压。
他因曾经带兵打仗,指腹有茧子的粗糙感,每滑过一处,都像刀子剌人。
润润复又开始叫苦。
其实她心里默念着离去,有陛下掐在她腰窝上,她如何敢入睡,怕是要瞪着眼到天明。
陛下些微温度的气息洒在她脖颈,慢慢向她欺近。润润似一捧脆弱的水,心头撞鹿,不敢反抗。他低沉蛊惑在耳畔告诫她,“忍着些,会比较痛。”
少顷,润润果然痛不自胜。
天快亮了,陛下兴致却又来了。
良久,润润闷坠坠的,身子软绵绵,被折磨得险些晕过去。
陛下深深吸了口气,二进宫,神清气爽。
怀中润润小小一只,若秋天雏鸟,身子窝着,半死不活。
呵,她那样弱。胆子也那么小,连侍寝也要怕。
陛下唇角不由自主挂上点笑意,忽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触,想吻一吻她淡色的唇。
入宫多日以来,他从没吻过她。因为侍寝归侍寝,只是本能冲动的抒发,而吻却某种程度上代表爱。
他一直不想吻一个下等妃嫔,把自己弄得邋里邋遢。
可此刻……
他有点欣赏薛宝林那种纯洁性格,跟她呆着轻松不累。正因她总那样一副可怜兮兮样儿,他才越想欺负她。
鸟儿的作用本就是消遣,别人欺凌她时他懒得阻止,因为看她笨笨拙拙哭的样子,才更解压。
陛下心思流转片刻,终于还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沉迷于美色,打消了碰她唇的想法。
……
翌日逢十休沐,陛下不必上早朝,润润便又得以在长信宫多留一会儿。
她昨夜被陛下磋磨得两条腿站不住,白皙肌肤上红淋淋的吻痕。
好在陛下衣袍上那些复杂盘扣她已学会,服侍陛下穿衣时虽心慌手颤,没出什么大差错。
穿好衣袍,她又伏首为他穿靴。
敬事房的宫女进来,送上一碗黑色药汁,泛着又辛又苦的味道。
“薛宝林请用。”
润润未知所措,下意识回头望向陛下。
陛下漫不在意,凉凉的眼风扫她一眼,要她喝的意思。
在贵妃诞下皇嫡长子之前,任何其他嫔妃不准有孕。
人心肉长,哪有均齐。
润润清楚自己身份,屏住呼吸闭紧双眼,端起药碗咕咚咚喝下去……怕陛下一生气像上次那样打她,她竭力喝得一丝不剩。药渣滓卡在喉咙里,冲鼻欲呕,眼角被呛出了眼泪。
可她却连咳嗽都不敢在陛下面前。
饮罢,礼礼貌貌把空碗交回给宫女,装作乖乖巧巧,“陛下,臣妾都喝干了。”
陛下嗯了声,这才把寒冽的视线移开。
出得卧房,御膳房的人早已将琳琅满目早膳菜式准备好,酒杯菜碟,尽皆精洁。
滑而不腻的鸡肉碧梗粥,以新鲜露水蒸制的青梅羹,松子穰,玫瑰金橘,糖霜梅条……摆在最后面的茯苓糕。
陛下坐下用早膳,润润站在一旁拿着筷子和碟子,殷勤为他布菜。他眼色瞥一瞥哪个,她就立即往碟子里夹哪个。
就润润而言,最眼馋茯苓糕,因为茯苓糕口味最甜,她爱吃甜的。
然陛下口味素来清淡,早膳更是淡中之淡,腻口的茯苓糕被御膳房的人摆在了最远处。
眼馋唯有馋着,即使陛下的剩饭剩菜,也没有让她吃的规矩。
陛下没吃两口就撂了筷。
净过手后,他细细啜着一杯狮峰龙井,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润润打了个突。
上次他问过,她没回答好,挨了他冷冷一耳光。
这一次润润学了乖,低眉道,“臣妾什么都齐全,什么都不要。”
陛下抬手,捻捻她眉骨的轮廓,
“朕赏你的,你可以要一样。”
可能因为昨日是她的生辰,君要赏,她不得不领。
润润眼神不由自主飘到那块动都没动过的茯苓糕上,口水分泌得厉害,肚子也暗地里咕咕叫。
但是,可以要吗?
陛下骨节一碰她就让她生理性地害怕,若是回答错了,陛下又要沉下脸来。
她思考半天,呆呆说了最虚无缥缈的一样,“臣妾……想看看冬天的蝴蝶。”
蝴蝶和政事无关,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陛下墨眉蹙,“你就在想这个?”
润润点点头,随即想起嬷嬷教导过她和陛下说话不可点头,视为大不敬,忙不迭补充道,“臣妾没见过冬天的蝴蝶,所以想看看。”
谢郢识神色鄙薄,觉得她无比幼稚。
冬天怎么会有蝴蝶呢?
那日不过是两瓣被阳光晒得反光的绿萼梅飘落,远远看起来像蝴蝶。
他是骗檀庭,哄着檀庭玩的。
忽然念起薛宝林也和檀庭同样的年华,如此幼稚,原情有可原。
他信口答应,“好了,哪日准你进御花园便是。”
润润真心感激,她和他不一样,她一直相信冬天蝴蝶是存在的,就像她信仰夜空的星星。
“多谢陛下。”
陛下嗯了声,意兴阑珊。
如果她刚才够聪明,本可以向他要位份。宝林的品阶实在太低,他可以在适度的范围内升她一级。
可惜,她蠢得很。
润润这一边,见陛下并无怪罪之意,心叹这一次总算说对,放下揪着的心。
其实她哪里无欲无求,她求的东西可多了。
她想尝尝桌上的茯苓糕,想攀上摘星楼摸摸星星,想见岁岁,还想给自己手叠的星星们换一个新罐子,旧罐子都掉漆了……
但她不敢说呀,怕她太贪心,又惹陛下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他赏她的
后来,她赏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