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一声,他被人从水中拉了起来,但他的意识却非常薄弱,在被一个强有力的力量带离水面的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空旷的殿堂中,燃烧着一团小小的篝火。篝火旁,浑身湿透的沙若欣面带焦虑地看着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方健。
“别担心,他会醒过来的。”旁边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谢谢。”沙若欣满怀感激地看着在生死关头将他们救出来的老榔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哼,我还以为你们真的乖乖听话离开了,没想到悄悄来了这个地方。”老榔头将身旁的干枯枝叶丢进篝火,“要不是胖丫发现被你们藏在草丛里的车子,我还真就救不了你们了。”
“谢谢你,老榔头大爷。”地面上传来方健虚弱的声音。
“你醒了?方健。”沙若欣跳了起来。
“把这个喝下去,你会好过一些。”老榔头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搪瓷杯子,里面有一杯同样黑乎乎的液体,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草药味。
方健将那杯东西喝下去之后,冰冷的身体稍稍暖和了起来。他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老榔头,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老榔头瞥他一眼,又抓起一把枯枝扔进火堆。
“我最初以为……是您放的水。”方健有些惭愧。
“哼!”老榔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到底是谁想把我们淹死?”沙若欣接了话头,面露疑惑地望着老榔头。
他依然保持沉默,只是表情变得更加阴沉了。
方健看他的样子,用眼神阻止了沙若欣后面的提问。
三人默默地坐了片刻,方健一直在偷偷观察着老榔头的神态,没有吭声。沙若欣见他的样子,也将后面的话题给生生咽了下去,毕竟他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您……”方健小心翼翼地开口,“应该认识棺木里的那两个人吧?”
老榔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那是纳兰宇和白梦。”
方健和沙若欣被这个回答怔住了,那两具骨骸居然就是纳兰宇和白梦。
“可是……可是那个在缅甸做生意的那个男人……纳兰蝶的父亲,又是谁?”方健接着问道。看老榔头的样子,他似乎愿意透露一些事情了。
老榔头哀叹一声,摇摇头:“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出事的。”
“他到底是谁呢?”方健紧紧地盯着他。
老榔头看着他,缓缓道:“他是毕凌辉。”
“毕凌辉?”方健诧异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老榔头停住了,看了两人一眼又道,“他也是农场里的一名职员。”
“可是他为什么要冒充纳兰宇?这么多年究竟为了什么?”沙若欣不解道。
方健看着老榔头,有点紧张了。
“他……为了白梦。”老榔头摇头道,“这个孩子,我一看就知道是薄命的人,本身是个官家大小姐,却被人弄来这里受苦……”
“您是说白梦?”方健问。
老榔头点点头:“她来到农场的时候,便引起了整个农场的轰动,几乎所有未婚的小伙子,都开始没头没脑地追求她。”
用“没头没脑”来形容男人的追求的确有些恰如其分,沙若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梦那孩子,自小就受过传统教育,知书达理,待人非常有礼貌。除了葛丫头,农场里的人都很喜欢她……包括纳兰宇和毕凌辉这两个傻孩子。”老榔头叹了一口气,“这几个孩子之间的那些事,我们都有点搞不清楚,只知道当时葛丫头是非常喜欢毕凌辉的,所以她对白梦的态度非常恶劣。”
“又是这种四五角恋爱。”沙若欣感叹道。
“但是白梦喜欢的人,应该是纳兰宇吧。”方健插了一句。
“是啊,白梦和纳兰宇一样,都是来自大户人家,只不过解放后地位反了过来,成了最底层的人。”老榔头感慨道,“两个人的感情慢慢加深,最后在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安排下,他们在农场举行了婚礼。”
“我还是很奇怪,那个毕凌辉有什么目的?他和这件事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沙若欣又道。
“他?”老榔头的表情很复杂,“他是个痴情种啊。”
方健忽然想到了什么:“那,农场的大火……和他有没有关系?”
老榔头看着他,苦笑一声:“还是被你们猜中了,那场大火,就是他弄出来的。”
“什么?”沙若欣猛地跳了起来,“他是个杀人犯。”
老榔头看着她:“他的本意并非如此……完全是妒忌心在作祟啊。”说着便摇头叹息。
“到底怎么回事?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方健用眼神阻止了沙若欣的激动。
“反正他也已经跟着去了,我现在说出来,也不算违背对他的承诺了。”老榔头神情复杂道。
两人对望一眼,看来老榔头本人也有不能说出口的苦衷。
“当时白梦已经有了八个多月的身孕,临产的时间就在一个月后……”他望着不远处那具令人发怵的棺木,神色哀怨,“结果没想到毕凌辉那孩子居然……唉。”
“他放的火?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沙若欣渐渐愤怒起来。
“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一直很喜欢白梦。白梦结婚后他还是对纳兰宇耿耿于怀,好在小宇对他还是非常客气,表面上他们几个都是好朋友。可是谁料想,毕凌辉一直忘不了白梦,就在她怀孕后,还是忍不住找她,想倾诉自己的苦恼。那天晚上,他原本是想找白梦谈谈,就将她约到了仓库里。可没想到小宇也跟着过去了……后来两个人便打了起来,至于谁先动的手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白梦哭喊着叫来了刘向东和张裕明帮忙拉劝……”
方健和沙若欣没有说话,但眼前似乎出现了那晚的情形:
纠缠中的纳兰宇和毕凌辉浑身青紫,一旁体态臃肿的白梦则大哭着,无力上前劝阻。刘向东和张裕明到来后,极力将二人拉开,但是四人在纠缠中,不小心将仓库里的油桶给一脚踢翻……大量的油流淌了出来,几个人却毫不知情。直到他们将一盏油灯又弄翻后,火焰顿时冲了起来,疯狂地****着仓库里的一切可燃物质……灾难于是不可避免地发生了,紧接着大火从仓库里窜出,开始疯狂地吞噬着农场里的一切……
就这样,只因为两个年轻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便酿成了一场惨绝人寰的灾祸。
老榔头说完之后,老泪纵横:“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劝阻毕凌辉不要意气用事了。”
两人听完了老榔头的叙述,心里一阵悲哀,那场大火的真正起因,不过是痴男怨女的冲动罢了。
沙若欣忽然冷冷道:“您居然帮助那个纵火杀人犯隐瞒真相20年。”
老榔头笑了起来,有些凄然:“哈哈哈……你现在知道真相了,来抓我也不迟。”
沙若欣生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个原因吗?”方健总觉得老榔头的说法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但却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这场大火的原因是毕凌辉告诉您的?”
老榔头看着他:“不是,那晚我值夜班,走到仓库时,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吆喝声,往里面看的时候,两个人正打得来劲。我本想进去阻止,却看到刘向东和张裕明跑了过来。心想,我这把老骨头就算了吧,参与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更何况我当时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就走开了……”
方健心里有些疑惑,老榔头的这番说辞总感觉有些牵强,但他不便明说,只好点点头。
沙若欣忽然烦躁起来,在火堆前走来走去:“这样不行的,这样不行的.”
方健淡淡道:“沙沙,这一次就算了吧.反正纳兰宇……毕凌辉已经被人杀了,你没有必要为这个烦心.”
沙若欣转过头来,看着他道:“但是我……”她又看看老榔头,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她想起刚才的事,要不是老榔头及时赶到,她和方健都已经成了水鬼了,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她心情平和下来,重新在火堆前坐下,看着老榔头:“但是大爷,您还没解释为什么毕凌辉要冒充纳兰宇这么多年啊?”
“为了白梦的孩子。”老榔头笑了起来,“那个姑娘一定长得和白梦一样。”
“您说纳兰蝶?”方健惊跳起来。
“就是你给我看的那个姑娘,简直和白梦长得一模一样。”老榔头低下头去,“要不是我当时的一时糊涂,那个孩子也不会没了爹娘啊。”
难怪当时老榔头见到纳兰蝶的照片那样激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间接造成了那场悲剧的发生。
“天哪,那么白梦是在大火发生的时候,产下纳兰蝶的?”沙若欣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应该是吧。”老榔头点点头,“后来梁月梅抱着一个孩子从灰烬中出来,哭着告诉我们,那是白梦在临死前产下的孩子。”
方健和沙若欣面面相觑,那是怎样一种惨烈的情形啊。
“毕凌辉事后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白梦。他再三恳求,让我帮他更改了户名,便带着那个孩子离开了农场。”
“您居然让一个杀人凶手带走那个孩子?”沙若欣又愤怒起来,方健及时拉住了她。
“为了让他有个赎罪的机会……”老榔头道,神情无奈、哀怨。
“那么,大爷,您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密室里的?”沙若欣咄咄逼人。
老榔头看着她笑得凄凉无比:“你怀疑是我把你们关起来的?哈哈哈……谁?”
最后的那声“谁”却是一声大喝,把方健和沙若欣都吓了一跳。
老榔头的神情忽然变得恐惧起来,一言不发地望着黑沉沉的殿外,外面的密林已经陷入黑夜的沉寂之中,只有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叫声。
老榔头忽然起身,抄起身旁的一把镰刀,慢慢朝殿外走去。
当老榔头的身影消失在殿外时,方健才回过神来,起身追了出去。
殿外是大片如鬼影般舞动着的茂盛枝叶,密密难辨方向,老榔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老榔头大爷。”方健放声大叫,可除了沙沙作响的枝叶,就只有夜枭的古怪叫声在回应他。
“啊!”忽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方健赶紧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茂密的枝叶不断拍打在他的身上,划得他生疼,但是一种不祥的预感充斥着他的大脑,老榔头一定出事了。
当他气喘吁吁地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仍毫无所获时,沙若欣手持手电及时出现了。
“快,在附近找找。”方健接过手电,四处寻找起来。
很快,他便看到了地上的一样东西。
那是老榔头手中的那柄镰刀。
镰刀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地上暗红色的血液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令人触目惊心。
沙若欣忍不住尖叫起来。
“老榔头呢?”她问。
方健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他看看四周,地上只留下了那柄镰刀和一滩血迹。
“怎么回事?”
方健眉头深锁,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老榔头究竟在哪里?
树上的夜枭在不断地鸣叫着,树林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开始蔓延开来。
“我们再找找?”方健提议,沙若欣点点头,两人以那柄镰刀为中心,散开来寻找着,然而找来找去也只有地上的一些枯枝烂叶,连血迹都再也找寻不到。老榔头的身体就像是蒸发了一般,消失在这片鬼影重重的密林之中。
“到底怎么回事?”沙若欣声音发抖,惊惧地望着四周,恐惧就像一张密网,悄无声息地将他们紧紧地勒得喘不过气来。
方健又看看地上那柄躺在血泊中的镰刀,神情凝重:“他去哪里了?”
夜枭的怪叫声此起彼伏,整片茂密的树林,就像是黑暗的地狱,隐藏着看不见的危险。
“我们先离开这里,回到农场再找人帮忙吧。”方健用手电筒照照来时的方向,那幢古老的殿堂就像是一只张着巨口的怪兽,一股煞气迎面而来。
“我们……你找得到来时的路吗?”沙若欣小心翼翼地问道。
方健用手电筒四处照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自己太大意了,白天一心想找到老榔头的秘密据点,居然没有留下任何记号。
“看来我们只能在那里待一夜了。”看着那个漆黑的殿堂,两人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回到殿堂后,方健在那座巨大雕像附近找到了两人的旅行背包,可里面的东西统统不见了。
“见鬼。”方健懊恼地诅咒道,转过头去,看到沙若欣正在墙角摸索着什么,“你干什么?”
沙若欣回过头来,神情怪异:“我想看看刚才关我们的那间地下室,但是很奇怪,入口怎么找不到了?就像被水泥封住了一样。”
方健走过去,细细地触摸着墙壁上粗糙的雕刻:“你确定刚才是从这里掉进去的?”
“是啊,大门的南面,而且我还记得这幅浮雕,就是这只丑陋大虫,”沙若欣指着墙面上的一条蝴蝶雏虫道,“那扇门就在这附近。”
方健诧异地四处摸索着,墙面上的雕刻虽然粗糙,但是似乎没有像沙若欣所说的,有暗门的迹象,而画面之间虽然还有一些结合处,但是那些结合处的严密程度,也不像是能够分开的。
“你是不是记错了?”方健问。
沙若欣摇摇头:“没有,我记得这幅浮雕的……算了吧。”她忽然放弃了。
看着她沮丧的面容,方健不知说什么才好。
回到火堆旁,火苗快要熄灭了,方健赶紧添了几根枯枝。
他将两人空空的旅行袋铺放在地面上:“还好,我们的袋子还在,可以当睡袋用一下。”他的自嘲并没有逗得沙若欣开心,相反她更加忧虑了。
夏季的热带雨林总是一片潮湿闷热,但是在这座殿堂内却有一股古怪的阴凉感,到了下半夜,寒意更甚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沙若欣似乎睡熟了,方健又添了几根枯枝,抱紧了双臂。
忽然,他听到睡在一旁的沙若欣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哭泣。
“你怎么了?”方健问了一句,但对方没有答复。他皱皱眉头,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些。
见哭泣声一直没有停止,方健有些烦闷,用树枝戳戳沙若欣的脊背:“别哭了……”
谁知沙若欣心慢慢地转过身来,揉着眼睛道:“怎么了?我刚刚睡着……”
方健愣住了,刚才的那个哭泣声不是沙若欣发出来的。
他顿觉头皮都炸开了,一把拉过沙若欣,“刚才你没有做梦哭吧?”
“胡说什么啊?”沙若欣瞪他一眼,“我正梦见吃着一大碗兰州拉面来着,你就把我弄醒了。”
“嘘……”方健侧耳倾听,“你听听……”
沙若欣见他神情怪异,便安静下来。
那是一个女人时断时续的声音,既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唱歌,声音怪诞而令人毛骨悚然。
“这里有鬼吗?”沙若欣脸色变得刷白,大气也不敢出。
“胡说。”话虽如此,方健自己心里也没底。
那个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就像是虚无缥缈的空灵之音。方健忽然想了起来,那就是他昨天晚上在仓库附近听到的声音。
而正当他准备接近那个声音源头的时候,老榔头就出现了。
“难道……”方健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拍的念头,他看看面色苍白的沙若欣,猛地摇摇头,喃喃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沙若欣见他的样子有些怪诞异常,浑身战栗,有点担心。
方健猛地站起身来,在殿堂里转了一圈,喃喃道:“难道真是这样……”
“你什么意思啊?到底想说什么?”沙若欣在一旁看着他的举动,更是惴惴不安。
“我猜想……老榔头方才说的那些事,有一部分是真实的,但他隐瞒了部分真相,也就是这整件案子的关键。”
沙若欣摇摇头:“什么关键?”
“他为什么会竭尽全力地去帮助毕凌辉?”方健道,“还有,他说当时看到了那几个人相互纠缠在一起,那他为什么不去劝阻?”
沙若欣若有所思。
“最后一点,关于白梦生产的事。老榔头说是第二天看见梁月梅抱着孩子出来,但那个时候大家应该都在积极灭火或者救助伤员,像老榔头这样一个男人,会去管女人家的事吗?”
“你的意思是……老榔头有嫌疑?”
“也不能这么说,但是他应该与这几个人,尤其是那个冒充纳兰宇20年的毕凌辉,有着密切的关系。”方健摇摇头,神色疑惑不已,“但是那个刘小飞那晚又见到了什么?”
“谁是刘小飞?”沙若欣有些摸不着头脑,方健的思维跳跃得太快了。
方健将从拐脚老爹那里听来的故事完整地说了出来。
“难道农场里真的有‘那个东西’?”沙若欣听得毛骨悚然。
“现在看来,这个农场真的有些古怪。”方健神色沉重,“刚才的这个声音,到底是谁?又或者她到底想告诉我们什么?”
沙若欣看看四周,神色紧张:“我们……现在下山好吗?”
“现在无法下山,看外面的情形,我们一出去便会迷失方向,”方健摇摇头,“还是等到天亮吧。”
“但是……”沙若欣看着空寂的殿堂,浑身毛孔紧缩,又看着方健坚毅的脸庞,不再说话,靠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是,我们现在出去会更危险。”方健看出她的不满,解释道。
沙若欣将嘴唇闭得紧紧地,没有理他。
“好吧,让我们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吧。”方健自嘲了一下,在沙若欣对面躺下,闭上了眼睛。
沙若欣呆呆地望着殿外,心里烦操不安。
对面的方健发出了微微的鼾声,大概是几个小时前的那段生死挣扎让他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此刻他什么危险也顾不上了。
她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怎么也无法在这令人惊悸的环境中保持平静。
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希望再次睁开眼睛时,又会重新躺在那张白色的大床上,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梦境……
而对面的方健则忽然睁开眼睛,看了看双眼紧闭的沙若欣,确定她的确入睡之后才轻轻地站起身来。
“对不起了,”他轻声道,“我不能让你也卷进危险……”
他的身影在殿堂的某处徘徊了一阵,便无声地消失在巨大的浮雕墙壁前,当浮雕再次合拢后,上面那只怪诞的长虫又神情古怪地打量着外面的世界。
方健早就发现了那面墙壁上的秘密,那是一个隐藏在浮雕表面的开关,为了不让沙若欣遭遇危险,他只能暂时瞒着她。
与他猜测的相差无几,墙壁后面是一条深邃的隧道,沿着阴沉沉的隧道下去,便是殿堂的地下密室。
看着手电光线中的黑暗潮湿的通道,方健心中仅存的那丝恐惧也被愤怒取代了——他要找到那个凶手。
他有一种预感,纳兰蝶就在那个凶手的手中。
直到刚才,他几乎可以断定,那个声音,那个女人的哭声,就是纳兰蝶的。
那个凶手像是在挑衅他,不断地让纳兰蝶发出哭泣声,或者纳兰蝶原本就是那个凶手?
方健嘴角发出一丝冷笑,不管你是谁,我会把你揪出来的。
通道终于到了尽头,左右两边又各延伸出去一条长长的通道。方健迟疑了一下,从地面上捡起散落的石块,深深地在右侧的墙角划出一道痕迹,接着便朝左边走去。整个黑暗的通道中充斥着一股很浓的气息,有点像煤油的味道,但是又有些区别,他差点被这股气味熏得难以呼吸。
沙若欣的手电筒虽然光线暗淡,但是电池还很充足,应该能够维持到从这里出去。
一步一步在暗淡的光线中迈向未知的世界,周围是无法预测的黑暗。这种地方,若是在平日,他一定会拒绝入内,但是此刻,一股强烈的愤怒以及那种被神秘和未知的事件引发的欲望,使他勇往直前。
他在墙壁上摸索着往前走去,墙壁上流淌着像鼻涕似的滑腻腻的东西。他急忙放开,却发现脚下也是一样,整个通道中都被厚厚地敷上了这种鼻涕,而那股奇怪的类似煤油的气味,正是这种鼻涕似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方健看看手上沾着的东西,黑色的,很黏稠,又难闻。
石油。
他发现这些鼻涕似的东西正是石油。
难以置信,他惊讶地四处观察,这条不知何时修建的原始通道,居然会从某处流淌出一股地底石油。
忽然,方健站住了。
灯光。
前面不远处有一丝淡淡的灯光。
那绝不是他手里那支小手电发出来的光亮,而是实实在在的灯光。
他站在原地,不知该不该往前走。那会是正等着他自投罗网的陷阱,还是开启真相的最后一道闸门?
方健犹豫了大约一分钟,断然朝散发出灯光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五分钟,方健终于走到了那盏灯光的面前。
确切地说,那是一盏静静燃烧着的油灯。在通道尽头的一间狭窄的房间里,有一盏燃烧着的油灯。
方健有种幻觉,那盏油灯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周围是一片看不真切的黑暗,就像童话城堡里会自由飞行的蜡烛一样,那盏油灯仿佛有生命一般,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闯入者。
过了很久,周围的一切像变魔术一般,慢慢地浮现在眼前,他才看清楚油灯是被放置在一张深黑色的小几上的,而屋里的一切都是深黑色的,深黑色的桌椅,深黑色的小床,和一张深黑色的竖门柜。
这几样简陋的家具都是几十年前的式样,款式陈旧,色泽斑驳,但是却很干净——
这里有人住过。
方健望着眼前的一切,鼻息里窜入一股强烈的油灯散发出的煤油味,强烈的惊惧包围了他,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个地方?
“方健!”他愣住了,这个声音很熟悉。他猛地转过身去,看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