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门外的脚步越来越近时,水野已经把S·W自动手枪放到大衣口袋里了。同时在口袋里悄悄滴用拇指将击锤按回枪机,把它推到中间的安全位置。
老板娘佐和子和高木总管惊魂未定地推到墙边喘着气,两个保镖的右手仍然弯在背上无法动弹,正用左手帮着把它拿下来。
门被重重地推开了,连敲都没敲一声。
进来两个男人,一个身高五尺许的青年矮个子,转着玻璃球似的眼珠,脸象跟谁生气似的地拉的老长;另一个是中年男子,长着扁平的脸,眼睑浮肿。
水野一瞧便知道,一个是张本的外甥,绰号叫狂犬的小泽,另一个就是张本本人。张本穿着英式服装,手指上戴着硕大的钻石戒指,手脖子上戴着闪闪发光的白金带手表,领带夹上的红宝石看来也是真货。
两人一见躺在办公室地板上苦苦挣扎着的酒吧保镖,就迅速作出反应,小泽用他那小小的手拔出了腰上大大的克罗特军用自动手枪,从牙齿缝里吐出一丝冷笑声。一向以风流潇洒自诩的张本,一边的眉毛也吊了起来。
“由于粗心大意被这小子钻了空子,不一会儿,他们就成了这副样子了。小心点儿,这家伙有枪!”
一见张本的脸,高木又活了,一口气吐出了这些话。
“哼,别怕!我来收拾他!”
小泽那短短的大拇指很灵巧地扳起45毫米口径军用手枪的击锤。玻璃球似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见血的快感。
“喂,等等,我可不想被打中。”
水野朝着小泽赶紧说道。正如“狂犬”这个绰号所显示的那样,小泽是个拔了枪不打出去就觉得过意不去的狂徒。
“你说你不想被我打中?哈哈,你小子大概还不了解我的手指吧?它急着想扣扳机呢,可别扫了它的兴!”小泽尽情地嘲笑着。
“哼,这小子,真拿你没办法,我要是跟你一样的话,在你们走进这间房子的一瞬间,我早就打出去五六枪了。”水野说道。
“好,先别开枪吧,外甥。”
一直沉默着的张本撇着嘴说道。
“不,舅舅,我可受不了啦!我要较训教训这个混蛋,让他知道惹我生气会有什么结果!”小泽睁园着眼睛说。
“好了好了,听我的话!”
张本动怒道。一边把腰部靠在桌边,双手抱胸向水野问道:
“我好象从没见过您,您是从哪儿来的?”张本的头顶有些秃,涂了好多的生发剂,水野能闻到那生发剂散发出来的怪味。
“是从人造卫星上掉下来的。”
“不许开玩笑!”
张本一下子撕掉了绅士派头的假面具,气势汹汹地大喝了一声,声色俱厉地诘问道:
“说,你和我大和兴行有什么冤仇?要是不回答,你就别想活着从这里出去!”
“什么什么?跟你们有冤仇?哪儿的话,刚才我还跟总管先生说过呢,本人对大和兴行无任何冤仇,只是想来求一份差使。”
水野说着,表情又恢复了原样。
“你说什么?”张本皱了一下眉头。
“你当然明白,是个送命的差使,想尽量卖个好价钱,拜托了。”
水野低下了头。
“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你要是以为这么简单就能蒙过关,那你小子真有精神病了。”
张本淡淡地说,又冷笑了一下。
“你别想骗人了!你是便衣警察,我说对了吧?这里没你干的事。相反,倒是你的小命怕要保不住了。”
总管高木插嘴说:
“这小子并没有警察手册呀,在遭遇前我还搜过他的身……嗯,他的手枪藏在哪里的呢?”
“没有一个蠢货会这样干的——装骗子想混到我们组织中来,身上却带着暴露他是警察的身份证。”张本说。
“我看,还是先把这小子的手枪缴了安全些,现在它藏在大衣右面的口袋里。”
“这事你不说我也知道……哼哼,我的外甥可跟别人不一样,在人家还没有从口较里拿出手枪之前,他就能把装在弹仓里的子弹全射进那个倒霉家伙的五脏六腑中去。”
张本说着,得意地笑了。
“舅舅,快让我干掉他吧,我的食指急着扣扳机了!”
小泽恍恍惚偬地说着。
“当家的……”
在墙根站着的佐和子对张本开口了,恐怖已过,她又恢复了原来那种困倦的性感的声音。
“有事到隔壁房里说去。”
张本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留用他怎么样?凭我的直觉,这人好象不是什么警察。这家伙挺有本事的,我想这以后对你会有用处的。”
“是吗?”
张本听了她的话,绷紧的脸稍有松驰,可是旋即又揩了揩鼻子,怒吼道:
“女人不许说话!”
就在小泽的视线从水野那里移开的一刹那,水野的右手已闪电般地插向大衣的口袋。小泽怒不可歇,骂未出口,一枪便打了过来。水野本能地弯下腰,并且几乎在同一个时刻,他在口袋里捏着的自动手枪也呼地一声射出了一颗子弹。
重叠的两声枪声震动了房子,小泽四十五毫米口径的子弹掠过了水野的肩膀,由于冲击波,水野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但是,水野打出的九毫米口径的高速子弹已紧紧咬住了小泽的食指,小泽手中的克罗特军用自动手枪飞出了手心。
小泽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不相信似地看着自己从第二关节开始没有了的食指。
由于水野的自动手枪是从口袋里打出的,这使得闭锁器无法自由地退缩,弹仓被卡得死死的,第二颗子弹已发不出来了。
水野在口袋里放开手枪,伸出右手,若无其事地走近小泽,抓住他的领子轻轻地把他提了起来。
神智尚清的小泽吧嗒吧嗒地跺着脚,想踢水野的腿,水野笑嘻嘻地把小泽不足45公斤重的身体抛到了墙根。
墙壁为此震了一下。小泽鵚然地坐着,一动也不动了。
“假如我是警察的话,干了这种事肯定要被免职的,怎么样?还不想卖我吗?”
水野笑容可掬的对张本说。张本象吞了条毛虫似的哭丧着脸。
张本久久地盯着水野,盘算着,好不容易开口说:
“毎个月给你十万怎么样?当然吃的、喝的费用都由我们来付。”
“似乎太便宜了点。不过我认了,顺便把总管手里的钱包还我吧!”
水野敬了一个礼。
“唔——”
张本向水野点点头,朝脸色发青的高木不客气地说道:
“什么时侯干起偷抢行当来了?大和兴行的人从来不偷不抢!还不快还给人家?”
高木的脸上升起了红云。他把钱包扔给水野,水野用左手接住,放进了口袋。
“这么说来,连名字都没看问过?”张本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叫藤野……藤野升,以后还需要您多多关照呢!”
“好说,好说,……那么,你以前是在哪里高就?”
“就这一点,我无法奉告。因为,嗯,我想从今天开始重新做人啦,我要尽力为你效劳。”
“是吗?不想说就算了,反正不久就会传到我耳朵里来的。怎么样,到我办公室去喝一杯?佐和子,你也一起来吧。”张本又是邀请又是命令道。
“对不起你外甥啦,我并没有恶意。说良心话,要是我被射中的话,我也受不了。”
水野向倒在墙根呻吟着的小泽指了一下,酒吧的两个保镖怕被张本斥责,故意装着昏迷的样子,不时把眼睛睜开一点缝,偷看一眼事态的进展。
“常胜将军偶尔也有用药的时候,但他确实有勇气,他不知道怕为何物!”张本赞许地说道。
“妈的,老子并不怕你,下次我非把你揍死不可!”小泽气势汹汹地嚷道,尽管他的脸由于痛苦而抽搐着。
“好了好了,这次你就原谅了他吧,要是你和这位藤野先生搞不好关系,那我和大和兴行就不好办了。”张本闭起了一只眼。
“都是我不好,快高兴起来吧。”
水野走向小泽,想拉他起来。
“别碰我!我不需要你来帮助。”
小泽象小少爷似地叫唤着,呻吟着坐了起来。被打掉一节的食指还在滴着血。
“明白了,你可真是好样的!不过,血还是止住为好。”
水野说着,把烟揉碎敷在小泽的伤口上,然后用手绢紧紧地扎起来。小泽咬着牙,吊着眼,忍了又忍。
小泽从额头到脖颈都流着汗。尽管如此,他还逞强地说:
“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来关心我!”
治疗完毕,水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枪。他向再次变了脸色的总管眨巴了一下眼睛,用力拉了拉手枪的闭锁器,拿出了卡在里边的子弹。手一放松,那闭锁器就自动关上了,上面一颗子弹自动地送进了弹仓。
他静静地把击锤推回到安全位置,然后把枪放进了口袋里。小泽摇了摇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走吧!能走吗?”张本问小泽。
“不要紧的,舅舅。”小泽说着拾起掉在地上的大号手枪,枪把碎了。水野还在提防着小泽,随时准备着还击。情势好不紧张。但是小泽恶狠狠地把手枪放进了口袋。
“高木,这两个保镖给他们降薪处分。”
张本说完,就向门口走去。佐和子走到小泽身边,挽着他走。胸脯几乎整个都靠了过去。对此,小泽好像没有什么不满。水野向垂头丧气的总管轻轻地挥了挥手,跟在他们后面走了。
穿过走廊,有台阶通向后门。后街上,在众多的出租车中间,有一辆黑色奔驰牌豪华型轿车显得与众不同,放出异样的光彩。
张本来到车前,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他按了按其中一个按钮,后面的车门就自动打开了,佐和子像是抱着小泽似地坐进了豪华得象个接待室似的车内一角。水野就坐在他们旁边。
佐和子安慰着小泽。她的体温慢慢传到了旁边的水野身上,刺鼻的香水味令人联想到春意荡漾的闺房。水野清楚地看到,小泽的左手很自然地伸到了佐和子的裙子里,抚摸着她的大腿内侧。他苦笑了一下。
张本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把前进四段自动变速杆放到零的位置上,3升185马力的发动机发出了沉闷的轰鸣。他把车子朝弯弯曲曲的街道开去,不断地踩着加速踏板。怎奈最大车速只能开到三档,张本只好停止了努力,把调速杆变换到三档位置上。
燃烧喷射发动机发出叫水野觉得又烦闷又快意的咆哮。汽车呼啸而去,路上的行人都一齐回头看了看。小泽坐在张本后面,把伸在佐和子裙子里的手插得更往里了。
张本的大和兴行离酒吧不远,两地步行不过四、五分钟。太厦面朝荣街,一层作了汽车出租公司,门前停车场上整整齐齐地停着一排高级轿车。
张本的汽车一路咆哮着,一溜烟开到了停车场。车未停稳,大楼里使闪出一帮穿着漆黑西服、样子有点笨拙的男人。
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眼前这帮男人的特别之处,左胸由于藏着手枪而显得鼓鼓囊囊。他扔在“奔驰”旁边忙不迭地点头哈腰。
“您回来了,经理。”
“您自己开车真是太辛苦了。”
他们一边向经理讨好,一边都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坐在后排的水野。
“是客人,不可怠慢!”张本说着就从“奔驰”上下来;水野也跟着下了车,喝了一声彩,很友好地举起一只手向众人打着招呼。
穿着黑西服的男人们用迷惑的神情向他行了一个注目礼,小泽什么也没说,独自一人走了。
汽车出租公司的办公室旁,有通向二、三楼的电梯及扶梯。从“奔驰”上下来的一行人和出来迎接的穿着黑西服的那帮人,一起乘电梯上到了三楼。
水野被接到与三楼经理室相连的很宽敞的接待室,小泽被交给了大和兴行的医生,在另外一处接受治疗。由于注射镇定剂,他已经睡着了。
穿黑西服的男人们听从张本的吩咐,去各处通知大和兴行的头儿们来集合。
“好好轻松轻松吧!这是我的地盘,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得无礼!”
张本深深地埋进了沙发里。佐和子打开了旋转式酒柜,倒出五星自兰地。张本微笑着举起了杯子,水野也拿起了酒杯。
没过多久,大和兴行的大小头儿都陆续来到了这里。穿西服的男人们大概是张本的保镖,这时都退到了墙边,毫无表情地立在那里。
佐和子懒洋洋地倒着白兰地,然后把郁金香杯子递给到会的头目们。有几个家伙忍耐不住对佐和子的肉欲,火辣辣的眼睛放出光亮。
当三十几名头目都到齐时,张本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左手的大拇指习惯地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傲慢地说:
“各位听着,从今以后,这位藤野先生就为我们大和兴行效力了,我已买下了他的命!”
听了这话,头儿们议论纷纷:
“是以杀人为职业的?”
“是职业杀手吧?”
张本听了笑呵呵地说道:
“是的,就是各位说的那样,大家可不能亏待他。哼,出手那么快的人确实少见。”
下面嘈杂声又起,感叹,惊讶,反感,不满,各种声音混成一片。
尔后,张本把头儿们一个一个地介绍给了水野。七个大头头为各部部长,其余都是中层领导,担任各课课长,水野向毎个人都和蔼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水野成了大和兴行的一员。除预付给他工资外,坯给了他离办公室不远的一间公寓。因为是张本经营的,自然房费就不用付了。
第二、三两天,水野由主管人事的竹下领着,参现了一下张本经营的几个主要酒吧、饮食店、设舞厅的酒馆、赌场等。还去看了看被称作平民百姓的大和兴行的一般职员,以及被称作学徒工的小流氓打手们。在电影院前挨了揍的那几个人,一见水野就忙不迭地跪下向他道歉。
小泽虽然身子瘦小,体格倒很强健,伤口虽没有认真包扎,但第三天就已经神气活现地出现在办公室里了。毎当看到水野时,他的瞳孔里总是燃烧着一种恶意的光。
几天后,水野对大和兴行的内暮已有了大致的了解。大和兴行每月都要发行两三次叫做“涩谷新时报”的报纸,强行批发给其势力范围内的各商店、剧场、夜总会和酒吧等处。说穿了就是借口广告费、赞助费之类的名目,进行要挟恐吓,从而控制整个势力范围内的商品市场,从中渔利。
第四天中午,水野被叫到了经理室。
“有什么事吗?经理先生!”
“是的。在神宫大街进去的地方有一个中村不动产公司,想叫你到那儿去一趟。那伙人只在拍江的洼地上盖了一层土,就把它当作住宅地卖了出去。有5万坪呢,嫌了近三千万。为了维护正义,我们大和兴行不能置之不理。因此,我们决定代表公正没收他们其中的五百万。”
张本说完笑了笑。
“确实应该如此。可维护正义之类的甜赛蜜语就免了吧,要行动就赶紧行动吧。”
“那就拜托了。我会先打电话吿诉他们,我们的人要去。对了,还为你准备了这个,车子停在大楼旁边。”
张本说着就把一张驾驶证扔给水野。这是一张伪造得很巧妙的证件,上面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下来的水野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水野的声音带着一种惊讶。
“别往坏的方面想,喏,是这个呢。快去办吧。”张本把暗藏有照相机的打火器向水野晃了晃。
为水野准备的是一辆漆成红色的轿车。发动机的钥匙就插在钥匙孔上。
水野开着车一上大街,两辆小型汽车就从后面跟了上来。他苦笑着想,大概是想考考我吧?虽然通红的车身目标很大,但水野并不在意这个,他倒是对被暗中偷拍下来的那张照片感到不快。
中村不动产的事很快就了结了。起先,那帮人搓着手,口齿伶俐,滔滔不绝地求着情,但水野仿佛置若罔闻。他抓起一个负责人的衣领,用打火机的火烧他的头发,那家伙终于熬不住,慌忙开了五百万的支票扔给了水野。
水野到银行里把支票交换成现金,提着款子回到了张本那里。跟踪水野的小头目们感到很失望。
水野似乎通过了张本所要求的能力和忠诚度的考核,第二天张本又把他叫了去。
“今天晚上想要你干件大事,到立川基地去一趟,把这个运来。”张本伸出拇指和食指做了个手枪形状。水野心里暗想,这家伙真疯了,竟捣腾起军火来了。但他表面上还是装作毫无异议地点头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