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份的北城,迟迟不见秋意。
开学第一天,校园内拥堵不堪,闷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丝丝嘈杂。夏澄穿了件清凉短袖,骑车来的学校,将车子推进车棚,夏澄先来看了眼成绩。
她直接绕过实验班,开始从二班搜索他的姓名。
她肤色白皙,卷翘的眼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发丝柔软地贴着耳朵,乌溜溜的眸,紧张地盯着宣传栏。
裴钊。
平时夏澄总能一眼将他从众多名字里选出来,今天却迟迟没有看到这两个字。
理科班共有十八个,仅一个实验班,前四十名在一班,为了给学生施压,每个班都按名次排,一直找到八班,夏澄都没看到他的名字。
暖风拂过指尖,夏澄手心里不禁出了汗。
这时却听到一个女生,忽地开了口,“靠!不是吧,不是吧?裴钊也在十二班,我的名字竟然和他紧挨着,啊啊啊姐妹快捏捏我,我是不是真和校草同框了!”
夏澄双眸不自觉睁圆。
十二班?
身边的女孩也倒抽一口凉气,伸长脖子去瞧,“还真在十二班啊,你这是什么狗屎运,听说裴钊小升初时比他哥分数还高,上了初中名次才掉下来,他怎么回事,这次竟然又掉这么多。”
“他哥高一不是一直全校第一?他竟然比他哥还高?真的假的啊?”
“我哪里知道,听人说的。”
夏澄知道这是真的,曾经的裴钊也曾像裴泽一样耀眼,不,比裴泽还要耀眼。
夏澄小学五年级参加了信数竞赛,拿到一等奖时,很开心,也是那一日,她才知道,有个叫裴钊的男孩,小学一年级就拿了一等奖,当时的他,已经学完小学课程,是个真正的天才。
夏澄小时候,最佩服的就是他。
女生还在嘿嘿乐,她的话拉回了夏澄乱糟糟的思绪,“这就是缘分啊!我这成绩,竟然跟裴钊同班,赚了赚了!”
好友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笑嘻嘻地说:“请客,必须请客,没一根哈根达斯不成啊。”
“边去,只是成绩同个框,又不是户口本上同框,不带这么敲诈的。”
“小气,裴钊还不值一根哈根达斯?”
“姐妹,是你不值。”
“滚!”
两个女生笑闹着走远了,夏澄犹如一只提线木偶,僵硬地走到了十二班的位置。
阳光炙烤着大地,她鼻尖也冒了汗。
果真看到了裴钊的名字。
一缕发丝调皮地跑到脸颊上,她伸手撩了一下,巴掌大的小脸神情凝重。四百多名,再这么下去,别说重本,普通一本都未必考得上。
十二班在一楼,班里没几个人,往里偷瞄时,没瞧见他的身影。她难掩失望,蔫头蔫脑地上了三楼。
高二一班在三楼左拐,最里面那个教室。
夏澄喜欢靠窗的位置,选了第三排,她拿湿巾擦了擦书桌,阳光透过窗户洒进些许,她白皙的脸庞被照得柔美动人。
刚坐下一会儿,一个女生坐在了她身旁。女生个子挺高,一头黑长直,脸瘦长,人也很瘦,算不上多漂亮,身上一股子清冷感,气质很独特。
她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声音也酷酷的,偏向中性,“宋悠。”
“夏澄。”
“我记得你,高一在我们隔壁班。”宋悠高一也是一班,她将书包塞进了桌斗里,掏出一本杂志,漫不经心感慨了一句,“你进步真快。”
夏澄高一在二班,闻言,笑了笑,“运气好。”
这次能考第二,确实有运气的成分在,期末考时,语文作文的命题恰好是她准备过的一篇,平时丢分的地方,一下变成了加分项,名次很难不提高。
这时,教室门口又走进来三人。
走在前面的那个少年穿白色运动衣,身姿挺拔,碎发蓬松,他转身时那张线条流畅的脸露了出来,眉眼俊美,风光霁月,像漫画中走出的少年,一出现,便成了众人的焦点。
正是裴钊的双胞胎哥哥,裴泽。
有人笑着冲他打招呼,“暑假一直窝家里吗?怎么一点没晒黑?”
个矮的男生笑嘻嘻捏裴泽的脸,“我们泽哥天生丽质,根本晒不黑,啧,这手感,绝了,羡慕也没用。”
裴泽闪身一躲,笑骂了一句,“边去。”
他笑起来清爽又干净。
和裴钊差不多高的个头,同样立体的五官,凌厉的下颌线,两人不说话时,有九成相似。唯独不像的是眼神和气质,一个温和包容,一个玩世不恭。
每次瞥见裴泽,她都会偷瞄一眼他的侧脸,就当看到了裴钊,先开心一阵。
这次却没能开心起来。
班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还没上课,室内说笑声不断,夏澄推开了窗户,风裹挟着热意扑面而来。
有人打开了风扇,伴随着风扇转动声,热意总算被吹散些,心情却不上不下,像咕噜噜冒泡的喷泉,难以平静。
有点想他。
两个月不见,前所未有的思念,如潮水一般,将她席卷。
班主任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她瞧着四十多岁,白衬衣,黑色高腰裤,说话干脆利索,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我教物理,大家喊我陈老师就行,有自愿当班干部的吗?”
有几个同学陆续站了出来,最后仅剩班长和副班长没人担当,陈老师说:“裴泽,你高一就是班长,还由你担任班长吧。”
裴泽爽快应了下来,“成。”
陈老师又看了一下成绩单,目光落在了“夏澄”两字上,“夏澄同学是哪位?你来当副班长可以吗?”
突然被点名,夏澄蒙了一瞬,被同桌戳了一下手臂后,她慌忙起身,应了下来。
很快就来了活儿,陈老师说:“裴钊、夏澄,你们带人去领一下教材和校服吧。”
裴泽坐在第四排中间的位子,他站起来后,朝夏澄这儿走了两步,主动开了口:“夏澄是吧?校服轻一些,你带几个同学去领校服吧,我和几个男生去领教材。”
“好。”
裴泽转身后,夏澄便收回了目光,她先登记了一下大概尺码,才带着几个人前往教务处走去,一路松柏常青,道路两旁盛开的桂花,陈香扑鼻,令人神清气爽。
领校服还算顺利,发放校服时,才遇见一个问题,一个女生拆开塑料袋后,找了过来,“副班长,这个衣服口袋是烂的,袖子上还有一块墨迹。”
她个头和夏澄差不多高,夏澄将自己的给了她,“你穿这个吧,等会儿我去换一个新的。”
“行,谢谢了。”
夏澄摇头,抱着衣服下了楼。
路过十二班时,她难掩紧张地往里偷瞄了眼,仍没有裴钊的身影,整个人瞬间蔫了下来。
总不能第一天就逃课吧?
夏澄抱着校服,闷闷往前走。
来到教务处附近时,余光瞥见一个挺拔的身影,尚未看清,心脏便猛地一跳。
是他。
少年身姿挺拔,正姿态懒散地倚在墙上。
他穿黑色短袖,戴白色棒球帽,一条腿微微曲起抵在墙壁上,冷脸站着。
他面前是一个瘦弱的女子,长发披肩,穿一身很干练的套裙。
闷热的风,将她的声音吹入耳中,“488名,先掉一百多名,又掉三百名,阿钊,你以为这样能报复了谁?真正关心你的人只会痛苦,不在乎你的人,根本不会在意你的前程。”
应该是他妈妈。
夏澄记得,父母离婚后,他的成绩才开始糟糕,他跟着他爸爸,直到去年,他妈妈才带着他哥回北城。
裴钊眼含戾气,脸上没什么情绪,闻言,轻嗤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眼神又冷了几分,“报复?少自以为是。”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夏澄闷头折了回去,隐约捕捉到一句女子的叹息,“阿钊,我知道我欠你很多……”
她声音带着浓浓的疲倦,“等会儿我会和校长聊一下,将你转进一班……”
少年的嗤笑夹杂着风声,传入了耳中,“我劝你少多管闲事,再自以为是地干涉我,只会考得更糟,不信试试。”
声音比往日还要冷个几分。
夏澄避到了墙后,阳光刺眼,天气也一阵闷热,空气中是桂花和菊花浓郁的花香,让人透不过气。
争吵声彻底没了。
耳边静了下来,正想着要不要绕小道时,夏澄忽然听见了窸窣声,像有人踩在了树叶上。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夏澄忙掏出手机,一手抱校服,一手捏手机,垂着眼,佯装在打电话。
她没敢抬头,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头,装模作样应付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耳旁静悄悄的,光线被遮挡,余光瞥见一双白色运动鞋。
夏澄僵着身子不敢动。
目光落在地上,鹅卵石旁野草杂生,地上躺着一个烟头,一张糖果皮,有蚂蚁动来动去。
少年眼神黑沉沉的,似寒芒一样带刺,扎在她身上,“手机拿反了。”
夏澄心尖一颤,大脑有片刻的空白,下意识瞥了一眼,手机没拿反,他分明在诈她。
她偏偏……上了当。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些许,他鼻梁挺直,下颌坚硬,骨相极佳的脸上是斑驳的光点,眼神却有些不善,盯着她要笑不笑的,口吻恶劣,“偷听?”
暴戾又冷漠。
那骨子凌厉的气势,轻而易举能攫住人的心脏。
夏澄心脏怦怦乱跳,脸逐渐红了。
她忽觉羞恼。
都避开了,还要她怎样?
她垂着眼,纤长卷翘的眼睫轻颤,小声咕哝了一句,“离这么远,你偷听个试试?”
裴钊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看了眼,忽地朝前一步,凑了上来,夏澄一惊,下意识后退,整个人都贴在了墙上。
抱着校服的手不自觉收紧。
心脏瞬间失控。
上次离他这么近,还是初三暑假。
那晚去书店,回来时晚了些,被几个路边的小混混纠缠,领头一个男生堵住她的去路。
那人染着黄毛,手臂上纹着麒麟,她从未接触过这些人,但听过不少传闻,一丝凉意从脚底板升起,想要跑,转过身后路也被堵上了。
一人推搡她肩头。
身后的人借机扯掉她头上的皮筋,头发披散下来后耳边是一阵哄笑,吐出来的黄腔不堪入耳。
她被臭烘烘的烟草和酒精包围。
无处可逃。
身前一只夹着烟的手慢慢地朝着她下巴贴近,她浑身颤抖,正绝望,一个黑色书包突然朝黄毛砸了过来。
黄毛被砸懵了,骂骂咧咧转过了头,瞧见少年挺拔嚣张的身影,身体一僵。
裴钊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毫无诚意来了一句,“抱歉,手滑。”
他时常沉着一张脸,身上有股年少轻狂的凶劲儿,打架时又狠又不要命,是十六中的凶神。
隔壁几个学校的混混看不惯他桀骜不逊的张扬样,不止一次地围堵过他。
没哪一次能全身而退。
这几个小混混也认识他,还在他手上吃过亏,他们看看裴钊,又看看夏澄,一时没敢动弹。
裴钊上前一步,弯腰捡起了包,瞥了眼夏澄,眉宇间夹杂着不耐,“还不跟上?”
黄毛咬了咬后槽牙,没吭声。
夏澄仓皇抬起小脸,踉跄跑到他跟前,细白的手指死死攥住了他的衣袖,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
少年身形一顿。
天气闷热,蝉声不断,巷子漆黑狭窄,一侧的垃圾桶散发出令人做呕的气味。
走出小巷时,他失了耐心,烦躁地啧了声,“还要抓到什么时候?”
夏澄不肯撒手,察出他的不耐,啪嗒”一声,眼眶里的泪滚了下来。
裴钊身体一僵,骂了一句“艹”,咬牙盯着她白皙的小手,又烦躁地带着她走了一截儿,忍无可忍地睨她,“够了没?”
印象中烦躁的眉眼,与此刻重叠在一起。
鼻尖是他身上好闻的气息,夏澄心脏似过了电,下意识屏吸,眼睛也不知道往哪儿看,他离得实在近,往上是他凌厉的下巴,往下是他性感的喉结。
他骨节分明的手拂过她的指尖,夺走了她的手机。夏澄本能地蜷缩了一下手指,想护,没护住。
心脏不安分地躁动着,似要跳出胸腔。
他垂着眼,按亮了屏幕,调出自己想看的页面,冷厉的眉眼透着沉郁,腔调又冷又拽,“通话记录都没,给鬼打电话?”
他高大的身躯遮住了光影,耷拉着眉眼睨着她。
审犯人一样。
空气烦闷,周身都有些燥热。
被戳穿的羞窘席卷全身,夏澄一张脸又红了一度,想溜走,他仍挡在跟前。
逃无可逃。
只能咬着泛白的唇,无措地站在原地,任他处置,“对不起。”
虽然不是有意偷听,她确实听见了几句,夏澄耳根发烫,白皙的耳朵也透着淡淡的粉。
裴钊个子高,身姿挺拔如松柏,五官也立体深邃,浑身上下,都透着盛气凌人的嚣张。
压迫感很强。
他盯着女孩泛红的耳垂看了眼,将手机丢到了她怀里,轻哂一声,“嘴巴闭紧点。”
夏澄点头,抱住了手机,瓷娃娃似的,乖得不可思议。
他的目光划过她单薄的小身板,淡淡收回了目光,挺拔的身影,走回了鹅卵石小道上。
夏澄靠在墙上平复着呼吸,心脏仍怦怦乱跳。
政务处楼前有一个长方形圆台,里面栽种着菊花,金黄的花瓣开得正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花香。
还完校服,回到教室时,她脸上的热意,才逐渐消散。
她有些心不在焉,想起他的成绩,不免忧心,草稿纸上写了一个又一个488。
正是裴钊的名次。
宋悠伸手她眼前晃了晃,猫眼淡淡的,“写什么呢?这么出神?”
“随便画着玩。”
宋悠伸展了一下手臂,腔调清冷,“走吧,课间操时间到了。”
夏澄随着她一起走出了教学楼。
太阳已经彻底升高,璀璨的烈阳透过树叶洒了下来,地上照出稀疏的光斑。
操场上很多人,穿过十二班的位置时,夏澄下意识搜寻裴钊的身影,他还没出来。
裴泽下来得倒是挺早,少年身姿挺拔,眉眼温柔。
站在最前面。
让大家按身高,两人一组排了一下队,以后做操时,按今天的队形就行。
夏澄刚刚一米六三,站在了第五排。
课间操结束时,夏澄顺着人流,走到了十二班的位置,还是没他。
心里空落落的。
他的存在,构成了她唯一隐秘的心事。
高二晚自习九点半下课,从教学楼走出来时,外面漆黑一片,天上没月亮,云层有些厚,看着像是要变天。
夏澄加快了脚步,将车子从车棚推了出来,顺着闹哄哄的人流往外走。
他们家的房子是四年前刚换的,爸爸特意买在了她初中对面,高中离家也近,骑车几分钟路程。
乌云压得很低,风卷起尘土,空气有些浑浊。
小区里空无一人。
路灯暗淡,加之高楼林立,树影婆娑,像是有张牙舞爪的巨兽潜伏在小区内,随时能张开獠牙,啃她的肉,喝她的血。
夏澄怕黑,蹬得飞快。
瞧见单元楼的亮光时,夏澄不由松口气,短短两分钟,后背愣是吓出一身汗。
到家时爸爸还没回来。
夏铭易在大学任教,带了三个硕士、两个博士,他一直很忙,做项目,搞研究,最近赶上学生开题,正是最忙的时候。
夏澄洗漱好,回了自己屋。
她翻出课本一科一科预习了起来,暑假时,她不是跟着爷爷去医馆认药材,就是在预习课本,高二下学期的书,快看完了。
直到房间门被敲响,夏澄才回神,“进。”
夏铭易推门走了进来。
他穿白色T恤,黑色西装裤,简单的衣着也被他穿出一股贵气来,正是男人最有魅力的年龄。
夏澄的相貌更多随了他,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女儿还端坐在书桌前,上面摆着一本化学课本,已经预习了大半。
夏铭易倚在桌上,看了眼她的笔记,一笔一划,记得很认真,“还在等爸爸?不是跟你说了,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夏澄弯唇,有一种孩子气的坦诚,“没,看书入迷了。”
夏铭易一时好笑,“看个书还能入迷?”
旁的家长时常愁孩子的学习,他从未担心过夏澄,她总是很努力,努力到他一个成年人,都觉得孩子不能一味学习。
唯恐她随了自己,变成个书呆子。
“早点睡。”
夏澄将书收了起来,“嗯,爸爸也早睡。”
夏铭易点头,走出房间时,才说了一句,“对了,爸爸过几天,有个学术探讨会需要出席,要离开北城几天,下周你住妈妈那里行吗?”
夏澄再次点头。
她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干净,清澈,却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的乖巧。
夏铭易一时有些心软,又说:“难得去陪妈妈,可以多住几天,那里也是你的家,你暑假就没去,她肯定很想你。”
她微垂着眼,小幅度点头,“我知道,爸爸。”
柔软的发丝微微荡漾,轻蹭着她白皙的脸颊。
她父母已离婚五年,两人也没爆发太大的战争,林希怪夏铭易眼中只有自己的学生,总是围绕着一个又一个科研项目,晚上回家见不着人,周末逛街没人陪,连过年时,他都总是办公,几乎将所有的热情都献给了学术。
年轻时,她觉得这样的他很有魅力,然而没有陪伴,没有交流,再深的感情也填不满时间带来的裂痕。终于有一天,两人还是走到了离婚的地步。
她拖着行礼箱离开的那天,其实想带走夏澄,是姥姥找到了夏澄,姥姥说女人离婚带着孩子,再嫁会困难很多,夏澄这么乖,不会拖累妈妈对不对?
夏澄不敢哭闹,忍着泪选了爸爸。小小的她,踩着凳子,趴在窗前,眼睁睁看着妈妈拖着行李箱消失在林荫小道上。
夏澄不想去妈妈那里住,不是因为妈妈不爱她,而是在那里,她终究是个外人,不如自己一个人自在。
她彻底没了睡意,心情莫名低落。关掉灯后,她忍不住翻出了手机。
手机里有一段视频,是初三毕业晚会上,裴钊替朋友救场,上台唱歌的视频。
视频里他还是那身黑色短袖,牛仔裤,散漫不羁的目光,像能穿过屏幕,直直朝她望来。
他眉眼俊美,下颌坚毅,声音更是低沉悦耳,完全不输原唱。
最后一句结束时,视频里是同学们震天的欢呼与鼓掌声,热闹场景堪比明星演唱会。
夏澄看了两遍,细白的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低落的心情逐渐好了起来。
那张神采飞扬的脸总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轻而易举就能调动她的情绪。
接下来两三天,夏澄都有些担心,唯恐裴钊的妈妈不管不顾地将裴钊转到一班,以他骄傲的性子,是不可能来一班的,到时候,他真的没有容身之处了。
好在一切风平浪静,夏澄没再见过他妈妈,裴钊也好好在十二班待着,一直到周五大课间时,夏澄才见到他。
大课间是让值日的学生搞卫生的时间,加上晚饭时间,可以休息一个多小时。
他穿蓝色短袖,和一群男生在操场上打篮球,他手臂结实有力,每次投球时,精瘦的腰线会露出来。
总是一投一个准。
场中响起喝彩时,同伴跑来跟他击掌。
他有些嫌弃,闪身躲开了,拍了一下同伴的肩,他眉眼带笑,少了分燥意,多了分朝气,那样意气风发。
夏澄最喜欢这个模样的他。
她没敢像其他女生明目张胆地看他打篮球,而是佯装散步,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背单词时,偶尔偷瞄一眼,胸口都满是欢喜。
她年少所有的心动开心,好像都与他有关。
夏澄绕着操场,走到第八圈时,他下了场,有个相貌出色的女生拎着一瓶水,朝他走了过去。
夏澄认了出来,这是三班的班花。
叫吴谧,高一就喜欢裴钊,一直在追他。
吴谧是个很开朗的女孩,性子也讨喜,走到哪儿都有一群朋友,在学校很受欢迎。
敢向他表白的女生倒也有,吴谧是唯一一个被拒绝多次,依然会出现的女生。
勇敢到让人羡慕。
这是夏澄从未尝试过的事。
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们身上,心头不自觉揪起。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发红包,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