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霏苒当初认识霍祈安的时候,他就是一个相当沉默寡言的人。
一般像他这样有才干且话不多的高岭之花,都格外受女孩子的青睐。
在池霏苒没有对他起非分之想前,就有很多女生尝试着挑战走入他的内心,可无一例外都灰头土脸铩羽而归。
池霏苒当时也做好了接近他的计划以失败告终的准备,没想到霍祈安竟然会搭理她。
从此,她就开始相信命运了。
感情这种事,不是靠努力就能达到目的的,很有可能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济于事,而她不过是碰碰运气,就歪打正着俘获了霍祈安的心。
说不意外是假的。
他们在一起是因为命运使然,缘分让他们相聚。
他们分开也是因为命运使然,连缘分都不能让他们相守。
他们在一起是因为误会,她被他误会喜欢他。
他们分开也是因为误会,她被他误会不喜欢他。
池霏苒发现,霍祈安总是会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然出现,恰好看见她在做某些引人误解的行为。
因此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真的不是她精心设计的,可到了霍祈安那里,动机就会变得相当复杂。
池霏苒自然是怨他的。
假如他对她的观察再深入一点,陪她的时间再久一点,其实很容易洞穿她的内心,因为她在他面前永远是毫无防备的,可他大多数时候只有瞥她一眼的时间。
他看她一眼,她要七上八下琢磨半天他看到她那一眼的想法。
她本不是一个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可却能为他的误解耿耿于怀很长时间。
她从不在别人那里受气,而在霍祈安这里,她时常觉得很委屈。
她可以在别的地方理直气壮地做一个坏女人,可面对霍祈安,她的牌坊都快要立到凌霄宝殿了,却依然无可避免地被他抓住把柄。
一路上霍祈安都没对她一句话。
霍祈安的沉默让她忐忑得不能自已。
池霏苒知道,脚长在她自己腿上,她要是想跑,可以拔腿就跑,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貌似脑海里是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跟着霍祈安进了家门。
霍祈安的家,她不是第一次来了,在过去的十年里,她一直是这里的常客。
凭霍祈安的工资,自然不可能十年前就在京城的黄金地段买下这个两百多平的大平层。
房子是他父母给他买的,花的是他父母几十年的积蓄。
霍祈安的父亲曾在高级法院任重要职务,是裁定了许多重大刑事案件的大法官,德高望重,声名远扬,以至于在退休前去参与了法律的制定,无法再在法院担任实职。
正因如此,池霏苒才会尝试着接近霍祈安。
她有想追查的真相和想要讨回的公道。
她没有欺骗过霍祈安的感情,只是一味放任他们感情的发展,却不能够把真相告诉他。
是那些不可说导致她心存愧疚且无奈至极。
每一次的欲言又止,都让他们之间的隔阂更深。
霍祈安说要在今天跟她彻底清算。
可长话无法短说。
过去是过去了,还有当下和未来。
他们注定要厮磨很长一段时间。
这一夜,他将无功而返。
池霏苒攥紧了手中的帆布包。
这次她确实是故意让霍祈安看见的。
即便霍祈安刚才在咖啡厅抱起她时,她也没有松开。
她特地控制住了自己的下意识,没有去搂他的脖子,反而紧紧攥着帆布袋的提带。
霍祈安见微知著,果然注意到了,貌似无意地问她:“包里装的什么?”
池霏苒狡黠一笑:“结婚证。”
霍祈安问完就发现自己中计了,冷若冰霜地说:“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软吗?”
他会这么说,就意味着他已经心软了,只不过嘴硬不承认罢了。
男人好面子,给他面子就得了,顺着台阶下了,能省去很多麻烦。
但是池霏苒知道,她今天要是轻易把矛盾化解了,他们就没有纠缠的理由了。
相敬如宾等同于失去激情。
要知道他们已经相识十二载,七年之痒都快痒了两回了。
如今婚结了,孩子生了,感情也该淡了。
池霏苒宁愿让霍祈安恨自己,也不愿让他将新仇旧恨一笔勾销,从此只当她是个平凡的妻子。
池霏苒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她没事儿就会搞出点动静。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在那么多女孩子中间脱颖而出,让他魂牵梦绕,眼里心里都是她。
池霏苒闻言索性把帆布包连同包里的证件往地板上一扔,矢口否认:“少自作多情了,我才不屑用这点儿技俩博取同情。”
她侧眸看向他,没脸没皮地笑,“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敢作敢当。”
霍祈安原本是面无表情的,可在池霏苒板着脸扔了包后,他的脸色绿得像是三星堆文明的青铜器:“捡起来。”
池霏苒知道“叛逆”这个词已经对她这个年纪不适用了,可她确实对离经叛道充满了兴趣,挑衅般冲他挑起眉毛:“不捡怎么样?”
从学生时代起,她就很喜欢挑战他的威严。
霍祈安好歹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是发号施令的领军人物,说的话不容置喙,他也早习惯了别人前呼后拥以他为尊。
池霏苒不敢保证自己是第一个让他碰钉子的人,但她绝对是铁板一块。
霍祈安心底的火憋了一年了,一阵微风就能把这团火煽起来,池霏苒却直接浇油,这团火自然越烧越旺。
他的涵养让他再三告诫自己不要冲动,要想着她刚出月子身子骨脆弱,所以他才会一直暗示她快点认错,只要她态度好一点,原谅她也未尝不可。
可看她现在的架势,俨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霍祈安便也不跟她废话了,直接把她扛起来,大步流星地进了卧室。
池霏苒大致猜到他要做什么了。
他们情好时她曾经开着玩笑嘲笑过他,他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可以威胁到她,直戳他肺管子。
池霏苒是有性/癖的。
她就爱上位者为爱低头,高岭之花下神坛,谦谦君子为爱失控。
霍祈安越生气,她越兴奋。
孕期激素紊乱,腹中怀着胎儿,她被迫禁欲了一年,早就想要一场酣畅淋漓的鱼水之欢了。
她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良家女,对这方面的事儿也不存忌讳之心。
倒是霍祈安像个心如止水的和尚似的,坐怀不乱,显得她耽于情爱,性/瘾难断。
单说性/事这方面,她其实是可以控制住的。
这点儿自制力她还是有的。
但她对霍祈安没有抵抗力。
他的技术也不是很好,十次有九次都是他按兵不动,她自给自足。
可他的硬件非常棒,身材好,五官也端正,她这个感官动物能够因为他调动情绪,解决日常的生理需求。
她利用霍祈安,有一部分就是这么利用的。
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
事后,她享受到了,还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架着他,让他去帮她解决业务难题。
可谓是一箭双雕。
池霏苒算盘珠子打得叮当响,自认为算准了霍祈安的反应,志得意满地等待着一场痛快到极致的服务式体验和收网的猎杀时刻。
没想到霍祈安不按套路出牌,找了几条领带把她绑了起来。
霍祈安之前在军医大上学的时候时不时就被拉去操练,除了大一时的军训,还有几轮回炉。也不知道是哪一回训练,他们的教官教了他们绑死囚的绑法,如今用在她身上,只是把她的手脚捆住,她就像环节动物一样只能在床上蠕动了。
手脚受到禁锢,池霏苒不服输,挣扎着在床上蹭来蹭去,原本平整的床单被她蹭出了条条褶皱。
霍祈安就坐在床边看着她狼狈地扭,见她扭得厉害了,便在她臀上扇一巴掌,问她错了没有。
简直和刑讯没有差别。
过了一会儿,池霏苒不做无谓的挣扎了,对着霍祈安怒目而视:“不是要算账吗?这样怎么算?要杀要剐能不能痛快点?”
“急什么。”霍祈安是真的不急不躁,眼神淡漠地看着她,“现在修理你,不是惩罚,是奖励。”
池霏苒被他看穿无话可说,瞥向旁边笑了一下:“早知道你在这等着我,我今天就不该跟你回家。”
霍祈安明知故问:“后悔吗?”
池霏苒反问:“后悔也晚了不是吗?”
霍祈安心平气和地说:“会后悔就说明你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
池霏苒还有心情和他插科打诨:“我要是知道不得罪加一等?”
霍祈安竟然一本正经地赞同:“也是。”
池霏苒挑眉。
霍祈安静静在旁边点了一支烟。
他是学医的,深知吸引有害健康,从前是不抽烟的,曾经见她抽烟还把她唇上的烟掐了,把剩下的烟也没收了。
而现在,池霏苒怀疑他是把从她这儿收走的烟私吞了,自己学会抽了。
一瞬间,烟雾缭绕。
二手烟味可不好闻。
池霏苒贼心不死地暗示道:“别人都是抽事后烟,你怎么事前就抽上了?”
霍祈安没说话,睨了她一眼。
池霏苒静默片刻,没劝,趁他不备,凑过去叼走了他的烟。
霍祈安只是绑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指还是可以活动的。
她把烟夹在指尖猛吸了一口,在床头的复合材料板上碾灭了火星。
霍祈安冷淡开口:“池霏苒,你是不是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池霏苒无所顾忌:“我可都给你生了孩子了,总不至于让他出生没多久就没了母亲。”
霍祈安声音冰冷:“我要听的是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池霏苒沉吟片刻,准备老实交代:“我其实……”
霍祈安忽然打断她的话:“想好怎么解释当初选孩子不选我的原因了吗?”
池霏苒蓦然愣住。
半晌,她反将一军:“二选一吗?你这么问,是说如果我当初告诉你我怀孕了,你会让我把孩子打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