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站在床边,垂眸凝视睡着的少女。娇嫩容颜落在漆黑不见底的一双眼里,掀翻了其中的虚伪和善,让深藏在底下的占有欲显露出来。
圣上猛地捏紧了掌心里的五线菩提念珠,另只手慢慢抬起,从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轻轻划过。
就这般似有似无的触碰,也叫男人着了迷。男人细闻自己的手,享受地眯上了眼睛。他越闻越觉得手上沾了少女身体的甜香,一副沉醉迷离的模样。
琼阳……
圣上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喃喃。与此同时,他将方才触碰过少女的手一一放进口中仔细舔舐,似是品尝到了人间至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连少女小心翼翼睁开的眼睛,也没有注意到。
锦杪心跳如擂鼓,她将眼睛闭得紧紧的,但又怕圣上察觉到她醒了,于是翻了个身,面朝里。
恰好这时身后传来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锦杪装作被吵醒的模样,揉了揉眼睛,慢腾腾翻了个身。看见床边的人,她讶然道:“父皇怎么在这儿?”
说罢锦杪就要起身行礼,圣上捡起五线菩提念珠重新捏在手里,让她不必多礼。
“朕下朝过来陪贵妃用早膳,但贵妃还未醒,朕就想着过来看看你。不料将你吵醒了,朕向你赔不是。”
“父皇言重了。是儿臣自己睡饱,并非被父皇吵醒。”
没想到圣上竟然有向她道歉的一天,锦杪颇感诧异,以致于她暂时忘了自己刚才看见了什么。
圣上话锋一转,提到穆锦泽,说他已经加派人手搜寻,相信很快就能将人找到。
一想到小十五坠崖,生死未卜,锦杪就被铺天盖地的痛苦包裹住,让她没空去想别的,连圣上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
等到用早膳时,锦杪轻轻尝了一口粥,脑海里蓦然浮现圣上舔舐手指的一幕,登时将她恶心到干呕,一张小脸霎时没了血色。这顿早膳,她是一丝胃口也无。
裴臻捏着绢帕给少女擦拭嘴角,担心道:“可是味道不合殿下胃口?奴才这就去让厨房重做。”
“我想回公主府了。”锦杪摇摇头,沙哑的嗓音里含了几分哭腔。这个地方,她现在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少女眼尾发红泛着湿润,眼里盈满了哀求。大晟最尊贵的公主,此刻像只被抛弃的幼兽,无助可怜极了。
裴臻感觉出少女在害怕,一个大胆的猜测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回到公主府,锦杪第一件事便是沐浴更衣。从湢室出来,她魂不守舍地躺到床上,将锦衾往身上一裹,整个人埋进去,闷声闷气道:“你们都退下吧。”
宫人们轻手轻脚退出了寝殿,裴臻却没动。他看向床上鼓起的小山,走过去,俯下身温声道:“奴才得了个甚好用的养肤膏,殿下可要试试?”
鼓起的小山分毫未动,里边的人也像是睡着了般。
裴臻耐心道:“听说擦了这个养肤膏,肌肤就像剥了壳的水煮蛋一样白嫩,殿下当真不试?”
锦杪爱美,对于这样的好东西,她自然是不会放过。但她这会儿又不想理裴臻。
于是,一只玉手伸出被窝摊开,示意东西可以给她了。
奇了怪了,这养肤膏怎么温温热热的,摸起来还软软硬硬的?
锦杪摸了又摸,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养肤膏,气得她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凶巴巴地将裴臻瞪住,“谁给你的胆子戏弄主子?”
哪里有什么养肤膏,分明就是他的手!
锦杪狠狠甩开男人的手,但是没甩开,因为让裴臻给握住了。她使劲拔了几下没拔|出来,用另一只手去掰,结果另一只手也被裴臻给握住了。
没办法,她只能露出最凶的样子吼裴臻,“你到底想干嘛!”
少女长了一张无害的脸,她再怎么凶,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可以说是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裴臻看着少女生气的脸,视线往下,落在抓伤了的脖子上,目光变得严肃,复又盯着少女的眼睛,“殿下可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我说过的话多了去了,不知道你指哪句!”锦杪使劲扑腾了两下,蹬开被子,用脚去踹裴臻。
裴臻反应很快,轻而易举就将人压制住。
“反了天了你!哪有奴才这么对主子的?给我把手松开!”锦杪挣扎无果,气急败坏,直接一口咬在裴臻手上。
裴臻仍旧没有松手,他一声不吭看着少女发狠将他的手咬出血。
锦杪尝到血腥味后松了口,抬眸见裴臻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她心里没由来地有些发慌,总感觉裴臻要收拾她,再看深深的牙印,更慌了。
锦杪觑了眼裴臻的脸色,轻咳一声嘟囔:“谁让你不松手的?看吧,流血了吧。”
“奴才承受殿下的怒火是应该的。”裴臻淡淡扫了一眼手上流血的牙印,目光拂过脖子上的抓伤,和怯生生的目光对上,“殿下说自己怕疼,可殿下对自己下起手来毫不留情,以致于奴才不知殿下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如有冒犯,还请殿下恕罪。”
话虽这么说,但男人毫无认错姿态。
罢了,跟个奴才计较做什么。
锦杪两只手重获自由后,拢紧衣领,将脖子盖住,“我困了,你退下吧。”
“殿下擦了药膏再睡。”
“上次你给我的药膏还有。”
裴臻没理会这句话,将从袖中拿出来的药膏拧开盖子,指腹沾上一些。他抬眸问:“殿下是希望奴才将您打晕了再擦,还是就这么让奴才给您擦?”
锦杪相信裴臻这时候干得出来,气势便不由自主地一弱再弱。她眨了眨眼,“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裴臻微微一笑,“殿下觉得呢?”
锦杪:“……”敢问这天底下还能找出第二个这么猖狂的奴才吗?
没办法,她只能拉下衣领,由着裴臻给她上药。冰冰凉的药膏涂在抓破的地方,顿时就不再疼了,锦杪皱紧的眉心在不知不觉中舒展开来。
没了衣领的遮掩,裴臻才看清少女的脖子有多伤痕累累。径直往下,他及时收回视线,声音不免有些沙哑,“殿下有奴才,不该伤害自己。”
“谁告诉你我伤害自己了?”锦杪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也不等裴臻有没有擦完,她直接伸手就把衣领合上了。
裴臻无奈,“殿下,药都蹭衣裳上去了。”
“那又如何?我有的是浣衣奴才。”锦杪夺过药膏,又踹了人一脚,“主子的事,你一个奴才少管!再不退下,我就让人把你拖下去。”
说罢,她就把幔帐放下,隔绝了裴臻的视线。
看着幔帐上不为所动的修长身影,锦杪失了耐心,随手将药膏扔出去砸在那道身影上,“滚滚滚!别碍我的眼!”
药膏擦过裴臻的额角,瓷做的瓶子,虽说力道不是很大,但也将额角给撞红了。瓷瓶摔在地上裂开,露出里面淡黄色的药膏。
裴臻弯腰收拾,手指不小心让碎瓷片割破流了血。锦杪从幔帐缝隙看见,觉得这人真是笨手笨脚的,扬声唤来别的婢子收拾。
本来赏心悦目的一双手,看给他折腾成了什么样!锦杪瞧着就来气,撂下话,“手好之前,别在我面前晃悠!”
可等她一觉睡醒,便瞧见裴臻站在床边。
锦杪头疼扶额,疲惫道:“我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
裴臻垂眸恭敬道:“奴才并未在殿下跟前晃悠。”
锦杪起身的动作一顿,心知是她没把话说明白,才让裴臻钻了空子。于是她叹了口气,让人回南房待着去。
这一次,人听话地退下了。锦杪松了口气,吩咐婢子传午膳。虽然她饿了,但还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了筷子,拖着没什么力气的身体回到床上,整个人缩在锦衾里抱住自己,仿佛只要抱得越紧,就越能让她感到安心。
可是只要锦杪一闭上眼睛,早上那些画面就会清晰浮现出来。
圣上的手是如何从她身上拂过,又是如何放进他自己口中的。
他可是她的父亲啊!
怎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真是恶心到极致!
这一觉,锦杪睡到了掌灯时分也不见醒。
婢子估摸着该叫晚膳了,便到床边叫了几声殿下,但都不见应。
婢子担心,轻轻掀开幔帐,“殿、”
一张潮红的小脸闯入视线,惊得婢子差点咬了舌头,伸手一摸额头,烫得都能煎鸡蛋了。
婢子转头就要让人去请太医,没曾想差点撞上裴臻。她忙起身让开位置,主动交代:“下午殿下还好好的,不知怎的,突然就发起了热。”
“只是发热,去外边请郎中回来即可。”
裴臻现在越来越觉得他那个猜测是真的,即便实在是荒唐得不可置信,也得防着那人。
凡事多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圣上得知琼阳公主生病后,立马派了商节到公主府。他自己忙着处理政务,便没去。
念着那道单薄的身姿,圣上有些心不在焉,那么脆弱的一个人,皇后真的能让她承受住他的疼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