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今朝入宫谢恩的不仅仅是夏家,永嘉侯府也是。

从储秀宫出来,尹氏对林氏、张氏和夏沅热情的说:

“今日匆忙,府中尚有事宜未决,待日后定诚下请帖,邀请夏家诸亲赴宴。”

林氏、张氏连连道谢,尹氏这才放开一直牵在手中夏沅的手,亲昵道:

“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尽管来侯府寻我,千万别跟我客气。”

夏沅忽略尹氏身后那个目光始终不友善的人,对尹氏道谢:

“多谢侯夫人。”

尹氏拍了两下夏沅的肩膀后,与永嘉侯一同向林氏、张氏辞行,上了永嘉侯府的马车。

夏家老少三人站在马车旁等候,等袁家的马车走了以后再随宫人去南边的宫门坐轿子出宫。

永嘉侯夫妇上车后,袁翊直接坐在车夫的板子上,并不入内,车夫挥动鞭子驱动马车时,袁翊有意无意回头看了夏沅一眼。

夏沅冷然以对,不甘示弱的回了一眼。

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前世确实做了对不起袁家的事,可她前世已经赔了一条命,现在不敢说与袁翊恩怨全消,至少这一世她没惹他。

袁翊若是聪明,从今往后最好与她桥归桥,路归路,也同样不要来招惹她,否则的话,夏沅并不介意重操旧业,不就是手里多几条人命的事。

永嘉侯府的马车离开后,张氏才敢松了口气,轻声对夏沅问:

“沅儿,我怎么觉得那个永嘉侯世子的眼神不太对。”

夏沅佩服母亲这方面的敏感:

“哪里不对?”

张氏摇头,说不出来。

夏沅安慰:“您别瞎想。有的人可能就是天生斜眼吧。”

“天生斜眼?”张氏半信半疑:“那还挺可惜的。”

夏沅:……

永嘉侯府有专门可入两道宫门的接送马车,夏家则要靠宫里的轿子接来送去。

宫人们很快把她们领到轿子处,三人上轿出宫。

出了宫门,走到半路的时候,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的夏沅忽然微微睁开双眼,用拐杖敲了两下轿子底,随行的护送宫人来到轿子窗前问:

“县主,有何吩咐?”

夏沅掀开轿帘:“劳烦公公们停轿,我想去东市买点文房四宝,省得再迂回出来,公公们在这里将我放下吧。”

护送的公公是宫内乘轿所的,专门负责接送达官贵人们入宫出宫,贵人要下轿,他们没有阻止的权利,当即应声。

张氏正好掀着轿帘透气,看见夏沅轿子停了,不禁在轿子中唤她,夏沅与她挥手:

“娘,您和祖母先回家,我去东市买些东西就回去。”

夏沅自小习武,武功是得到她爹认可的,因此就算夏沅时常在外行走,张氏也不怎么担心,闻言对夏沅摆摆手,只吩咐一句:

“早去早回。”

“知道了。”

夏沅虽然下了轿子,但她坐的那顶轿子依旧跟在前两辆轿子后往夏家去,宫里规定,三顶轿子出三顶轿子回,不可私下往来。

站在路边看着轿子远去之后,夏沅才拄着拐杖往东市的方向去。

她边走边逛,忽的转入一条隐蔽的暗巷中,在巷子里等了片刻后,一个高颀身影便走了进来。

夏沅将拐杖置于身前,好整以暇看着跟踪她而来的袁翊。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就那么在暗巷中对视了一会儿后,袁翊率先开口:

“牌打得不错啊。”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居然扭转了乾坤,还给自己挣了个县主的封号。

夏沅神情冷淡,并不否认:“还成吧。”

袁翊冷笑:“你不是李霄的狗吗?居然反咬你主子,看来有些人连当狗都不配。”

再难听的话,夏沅前世都是成筐听的,这点程度真算不得什么,应对从容:

“难道世子希望我不咬李霄,希望我咬你们永嘉侯府吗?”

夏沅不顾袁翊蹙起的眉头,继续挑衅:

“我要是你,现在就回去给菩萨磕头,谢谢菩萨保佑我改了主意,否则你就算提早回来,也只是再给你袁家收一回尸。”

袁翊怒意冲天,夏沅却浑然不在意,见他摆出了要动手的姿势,夏沅凉凉道:

“想动手吗?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袁家的救命恩人,你爹娘打从心眼里谢我,你敢跟我动手……明儿我就跪到永嘉侯府门外喊冤去。”

袁翊用牙缝里吐出几个字:

“我可以杀了你。”

夏沅眸光骤冷:“杀一个试试,只要留我一口气,我必叫你永嘉侯府上下给我陪葬。”

袁翊丝毫不怀疑夏沅这话的真假,因为知道她做得出来。

前世的夏沅说是李霄的狗,其实更像游走的幽冥间的鬼,在暗杀这方面她确实难逢敌手。

而关键是,袁翊并不敢保证此刻能将她一举击杀,如果她真这么好杀的话,前世袁翊也不必兴师动众演那么一场戏,借李霄之手迂回杀她了。

见自己的话慑住了袁翊,夏沅暗自松了一口气,赌的就是袁翊不敢拿他的家人冒险,但凡他稍微狠心一些,夏沅也不敢这么威胁。

她和袁翊交过手,论偷袭和暗杀,袁翊不是夏沅的对手,可若论单打独斗,便是两个夏沅也不是袁翊的对手。

“袁世子,你我得此机缘实属不易,何必为了前程往事闹得你死我活?前世我对不起袁家,临了我赔了命,死在你剑上,不敢说两清,但……我确实也不欠你什么了。”

夏沅撑着拐杖踱步,继续劝说:

“我承认,我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但对你们袁家也有好处不是吗?我不敢居功,只希望今后能井水不犯,我不会去攀你袁家的富贵,也请世子高抬贵手,给我和夏家留一条活路。”

袁翊盯着夏沅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验证她这番话的真实性。

深吸一口气,将心情平复,袁翊冷声警告:

“最好记住你今天的话,若我发现你对袁家另有所图,我必不会放过你。”

夏沅爽快应答:“一言为定。多谢世子。”

袁翊愤然转身,出巷子口的时候,路边有只破损的灯笼,也不知哪里惹了袁世子的眼,让他三两步上前,一脚踩在那破灯笼上,把灯笼的竹架子踩扁后,竹篾夹在他的脚踝上,甩了好几下都甩不掉,最后只能用手把扁掉的灯笼扯下来,团巴团巴砸到一边。

砸灯笼的力道之大,仿佛那破灯笼就是夏沅的化身一般。

夏沅将他那幼稚的行为从头到尾看在眼中,相当无语。

这个男人前世的时候,十七岁之前一直是京中世家子弟的楷模,文武双全,别人家的孩子,就算夏沅这么个武将家的姑娘都曾听说过永嘉侯世子的美名。

而十七岁之后,袁家覆灭,他又凭一己之力撑起风雨飘摇的侯府,个中艰辛不言而喻。

这样一个板正优秀的人重生回来,想必会成为比前世的他更加令人称羡的人吧。

不过这些都和夏沅没关系。

就算夏家如今算是个伯府门庭,但一个靠性命追封而来的伯爵府和如日中天的军侯府的距离,便是跑死十匹马也是追不上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袁翊不来惹她,夏沅就能和他遥遥相望,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