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惦记

大课间后的两节课分别是英语和数学。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就是中午休息时间。

上了一上午的课,大家的肚子都饿空了。同学们一听到下课铃响,立即丢下手里的书,往食堂和校外的方向冲。

下课铃响后,林睿思还是像往常一样转头问苏荔:“荔荔,我们今天去校外吃怎么样?两个月没吃学校对面的汤粉,我都馋得流口水了。”

听到这里,苏荔伸进课桌的手一顿,她的手指微微向下,就摸到了放在课桌里的饭盒。

饭盒里装的是她今天的午饭,已经凉了。

这时,孙倩倩也跑过来找她们。

以前她们三个经常一起出去吃饭。

苏荔咬了咬唇,面露难色道:“睿睿,要不你和倩倩一起去吃吧,我带了午饭。”

闻言,林睿思和孙倩倩都是一脸吃惊。

带饭?就算是早上带的饭,现在也凉了,教室里也没有热饭的微波炉。

但两人顾虑到苏荔的自尊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那我请客吧,就当是庆祝高三第一天开学。”林睿思提议道。

苏荔抬眸看向林睿思,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中流露出的那种可怜。

她垂眸,摇了摇头,还是坚持道:“不用了,我带饭了,中午吃那个就行。”

这次孙倩倩没忍住,说道:“那怎么行,早上带的饭,现在肯定凉了,你——”

孙倩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睿思拉住了。

孙倩倩错愕地转头看向林睿思,林睿思却是对她摇摇头。

领会到林睿思的意思,孙倩倩这才没说话。

“那,行,我和倩倩出去吃了。”林睿思说完,便一把拽住孙倩倩,把她往教室外拉。

被拉出教室后的孙倩倩,也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睿睿,你干嘛不把荔荔叫出来一起吃饭啊,她带的饭肯定都凉了。”

“她不会出来的。”林睿思回答。

“啊?为什么?”孙倩倩问。

“你别看荔荔长得挺乖巧的,其实她性格挺倔的。”林睿思说道。

“她不肯来,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林睿思说道,“我等会儿给她带个小甜品吧。”

孙倩倩性格大大咧咧,立即笑着说:“那也行。”

林睿思和孙倩倩离开后,苏荔也没有立即把饭盒拿出来。

她心想反正饭也已经凉了,不如等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再把饭拿出来吃。

很快,最后一个学生也放下手中的笔,走出了教室。

见最后一个学生离开,苏荔连忙从课桌里拿出饭盒,准备快速解决午饭。

说是带的午饭,其实清淡又简单,一个玻璃饭盒里一半是米饭,一半是素炒的青菜。

她爸妈都不太会做菜,苏荔尝了一口青菜,有点咸了。

为了冲淡口中的咸味,苏荔连忙扒了两口饭。

米饭早已冷的没有热气了。

口中的冷饭冷菜不仅嚼得索然无味,就连咽进肚子里也是冷冰冰的。

这种冰冷的感觉一直从咽喉滑进食道,最后进入到胃部。

她实在不想继续吃这冷饭冷菜了,但肚子又实在饿得慌。

苏荔正打算再扒两口饭就将饭盒收起来的,结果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同学的说话声。

怎么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苏荔想要快速收起饭盒,但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距离她很近的位置,传来两个男生的声音。

“苏荔你带饭啦,我看看吃的什么好菜。”一个男生好奇地说道。

闻言,另外一个男生也凑过来看看。

结果那男生失望地说道:“啊,就青菜啊,这也太素了。”

两个男生的话,听起来并没有恶意。

但在苏荔听来,却像是生生的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上午厕所里的那股酸涩再次涌上心头。

苏荔又是紧紧咬住了唇,家道中落了嘛,没钱吃得清淡点也很正常。

再说同学的话也是无心,何必要这么敏感。

苏荔强忍住情绪,盖上饭盒,将饭盒塞进课桌内,离开教室,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苏荔本来是想去卫生间洗手的,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忽然又想去天台吹吹风,一个人静一静。

这才开学第一天,她就已经两次绷不住情绪了,如此敏感、顾影自怜,确实需要好好调整一下。

苏荔随即便拐进楼梯,往天台走去。

跑上天台的苏荔,找了块石头坐下,望着天空,发呆。

此刻,她的脑子里藏不下别的事,全是家庭突遭变故,焦虑、沮丧、无力的画面。

也许是想要释放情绪,释放之后再更好地去面对。

苏荔不再压制内心早已汹涌的情绪,让泪意涌出。

如此突然又令人无能为力的变故,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家。

想到这,苏荔慢慢地将脑袋埋进膝,眼泪一滴滴地从眼眶中滚落。

但毕竟还在学校,她怕别人听见,还是不敢哭得太大声。

哭声呜咽,听着很压抑。

苏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并未发现,在她上天台不久,紧跟着也上来了一个人。

男生就站在她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许彦之在1班,苏荔的班级是3班,两人的班级刚好在一层。

中午,许彦之吃完饭回教室,上楼梯的时候,一抬头就撞见了苏荔。

苏荔并没有注意到他,许彦之看见她垂着头,往楼上的方向跑。

只是匆匆一瞥,许彦之好像就发觉少女的情绪不太对。

他有些担心,便转身对朋友道:“你先回教室,突然想起来老高好像找我有事,我去办公室找下他。”

老高是他们1班的班主任,许彦之成绩常年名列前茅,老高确实是经常找他,所以朋友并未起疑。对他摆了一个ok的手势,然后往教室走。

等朋友转了身,许彦之便立即往天台的方向走。

结果一走到天台,就看见少女蹲在那里低声地哭泣。

九月的江城,温度基本在25摄氏度左右浮动。

大约是要下雨了,今天虽没太阳,但依旧格外的闷热。

少女上身穿着一件白T,下身是轻薄的长裤,蹲在地上,缩着小小的一团,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咪。

这副场景似曾相识。

听着她哭得如此压抑,好像连释放情绪都显得小心翼翼。

男生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他想为她做点什么,又有些害怕自己的行为不当,会引起对方的抵触。

这并不是许彦之第一次撞见苏荔哭。

上一回是高二放暑假的时候,在他们小区,少女躲在绿化带旁,同样是将脑袋埋进膝盖,害怕被人发现似的,小声地哭泣。

那时,他也是像现在这样,静静地站在一旁,陪着她,直到她离开。

过后,他又有些后悔,没能安慰她。

许彦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向蹲在地上的少女。

“同学,你怎么了?”许彦之语气小心地说道。

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听到有人说话,苏荔的身体一僵。

她不知道天台什么时候还有其他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只在心里祈祷这话千万不要是跟她说的。

但老天似乎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因为男生将手上的纸巾往前递了递,纸巾的包装袋刚好碰到她的小臂。

男生的意思明显,想让她接下纸巾。

苏荔也知道男生给她递纸巾,是出于善意。

但是她又害怕她拒绝了男生的善意,男生会再多做别的事,所以苏荔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纸巾。

她害怕男生看到她的脸,认出她,埋进膝盖的脑袋只微微抬起一点点,等那包纸巾出现在视线内,她连忙接过,然后又将脑袋埋进膝盖内,并闷着声音向男生说了句“谢谢”。

像一只畏缩的鸵鸟。

苏荔只祈盼她接完纸巾,男生赶紧离开。

但男生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还跟她搭起了话。

见女生的哭声终于止住,许彦之揪着的心终于放下。

“不客气。”他说道。

许彦之想了想还是随口搭话道:“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

其实他知道,苏荔躲在天台哭的真正原因,但他不能问,所以只能编点别的话来问。

他是在问她哭的理由吗?

苏荔并不想跟他说过多的话,便闷闷的“嗯”了一声。

男生表示理解地喟叹了一声,说:“刚步入高三,压力是会比高二大一些,但也不要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了,毕竟我们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呢,一切都还来得及。”

缓过神来的苏荔,发现男生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听起来清润且温柔。

她忽然还有些好奇男生的长相,会是跟他的声音一样,长得清润且温柔吗?

但要她抬头看看男生的长相,她肯定是不敢的。

刚刚他说,“毕竟我们距离高考还有两百多天”,那他跟她一样,也是高三生吗?

想到这,苏荔突然一愣,他说“我们距离高考”,那他也知道她是高三生。

难道他认识她吗?

可是,如果他认识她的话,一开始不应该会叫她的名字嘛,为什么会叫“同学”。

那应该是不认识的吧,毕竟这边整栋楼都是高三的学生,能跑来天台的大概就是高三的学生吧,他应该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说“我们距离高考”。

想到这里,苏荔又松了一口气。

见苏荔迟迟不说话,许彦之也不敢继续打扰她,怕又把她惹哭了。

“那,我先回教室了。”他说道。

一听男生要离开,苏荔连忙点头,“嗯”了一声。

像是看破了少女的心思,许彦之的唇下意识地勾了下。

“那,再见。”许彦之道。

“还有,”他又补了句,“努力加油,一切就会好起来。”

闻言,苏荔一愣。

在这个时候听到这种很常见的鼓励的话语,她竟然觉得心里暖了一下。

随后,她便听到男生离开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下楼梯的声音。

等声音渐渐远去,苏荔才敢抬起头。

她看向楼梯的方向,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