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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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褚南川的生辰宴便在今夜。

傍晚,王德全果真替明秋寻了个宴上的活计,还给明秋送来一套宫女的服饰,叮嘱道:“记得提前将衣服换好,莫误了时辰。”

容洇点头,让明秋将那套衣服收下:“多谢公公帮忙。”

一一交代好,王德全离开。

眼看着王德全走远,容洇从明秋手中接过那套衣服,换上,又让明秋给自己梳了个宫女们常梳的双髻。

明秋有些担心:“姑娘,这能成吗?”

“我就去宴上见一下哥哥就回来了,很快的。”

若是之前在容府,容洇偷偷跑出去,还会怕容明岳或者是谁突然来找她。

眼下在长宁殿,整个宫城里只有褚南川一人能随时进来。

只是平时褚南川就忙于公务很少回来,更别说今夜他的生辰宴。

让明秋好好在长宁殿等自己,容洇出门。

先到了御膳房。

御膳房里人头攒动,一排又一排的小宫女排着队鱼贯而入,又整齐地端着托盘往宴上去。

领事的大宫女瞧容洇眼生。

但也没有多想。

今夜宴上人手本就不够,很多小宫女都是临时调过来的,她没见过也不稀奇。

只是她有些惊讶容洇这样好的姿色,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竟然都没有注意到。

容洇听着领事大宫女的吩咐,端起装着酒壶和酒盏的托盘,跟在一列小宫女身后,离开了御膳房。

帝王的生辰宴在乾政殿后的仪景殿操办。

一路走过去。

成千上百盏宫灯堆叠亮起,整座宫城亮如白昼,排场可见一般。

仪景殿里到的人已经很多了。

以中间空出的大殿为界,划分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一旁是朝中股肱大臣,另一旁则是受邀前来的贵女们。

众人依次列坐,每人面前一方小案桌,上头摆着小宫女们送过去的膳食、糕点与酒水。

殿中央空着,以供今晚受邀到场的贵女们上场表演。

今夜,帝王终于要选后了。

低低的丝竹声在喧闹的殿内回荡。

上首的龙椅却一直空着。

天子勤勉,姗姗来迟。

候着的贵女们渐渐有些等不及了。

送菜的小宫女来了一波又一波,却始终不见帝王人影。

容洇端着托盘中的酒盏,跟在队伍最末尾进了殿。

停在门口。

微微抬头,视线仔细扫过殿内众人。

容明岳和容渝也来了,夹在人群中。

容洇低着头偷偷观察,终于在角落的一方小桌案前看到了容泽。

刚要朝那边走过去。

吵闹的大殿却突然一下肃静。

门口响起王德全的高声通禀:“皇上驾到——”

殿内众人闻声,纷纷起身,撩袍跪下:“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洇举着托盘,也跟着身前的小宫女一道跪了下去。

她就在入门处。

离身后进来的褚南川极近。

宁贞跟在褚南川身后一道入席。

为防被发现,容洇头压得极低。

男人一步一步,缓缓从身旁走过。

容洇举着托盘的手慢慢收紧。

心跳如擂鼓。

渐渐的,高举着托盘的手有点累了。

手腕有点酸。

不慎轻轻抖了一下。

托盘上的酒壶也跟着轻晃。

要从托盘上掉下来,砸到身上。

容洇心里一慌。

千钧一发之际。

男人大手突然伸了过来。

一声不吭,替她将那酒壶扶好。

收回手时。

玄黑龙袍宽袖微扬起一阵风。

带着男人身上龙涎淡香的气息。

从容洇面上轻柔抚过。

“小心点。”

“……是。”

容洇刻意掐了掐嗓音。

男人似乎没发现是她,帮她扶了酒壶之后就再没有其他动作。

倒是宁贞脚步停了下来,目光狐疑从容洇身上扫过:“你……”

话还没说完,面无表情的褚南川幽幽望过来一眼。

宁贞立马噤声,只当什么都没发现。

帝王朝高座上的龙椅而去。

容洇心里长舒一口大气。

身前的小宫女一个接着一个去添酒。

容洇跟在她们后面,低着头,从那些官员身旁走过,避开宴上的容明岳和容渝,寻着契机往角落里的容泽而去。

盼了一夜的帝王终于过来。

宴上贵女们个个含羞带怯,目光频频往龙椅上的男人看过去。

大殿中央的舞台空旷。

待一声令下,贵女们便可正式开始上台表演。

只可惜,今夜的帝王似乎兴致寥寥,等了许久也未下令。

众臣虽觉这样干巴巴地喝酒水无甚乐趣,却也不敢开口过问帝王的心思。

明明该是热闹的筵席,整个大殿却如早朝一般,分外肃静。

贺凛坐在离帝王最近的小案前。

他冲褚南川抬手举起酒杯:“今夜乃皇上生辰宴,光喝酒,未免也太无趣了些。家姐正好为皇上准备了一首祝寿曲,不知皇上可有兴趣听一听?”

这话一落,底下的那些个大臣和贵女们两两对望一眼,禁不住小声窃窃私语起来。

谁不知道今夜帝王办这场生辰宴的目的?

表面上是贺寿。

实则是为了选后。

贺凛明目张胆插手其中,想要左右帝王选后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当日帝王攻城,贺凛从龙有功。

自秦相出使后,便愈发居功自傲,隐隐有越权的迹象。

朝野上下虽微有不满,但忌惮贺凛手上的兵力,都不敢说什么意见。

更何况,帝王对贺凛的信任,与日俱增。

这不。

贺凛话说完。

褚南川摩挲着手上金樽起伏的纹路,面上不见半点不悦,道一声:“准。”

迎着席上众多贵女艳羡的目光,贺茵起身。

宁贞瞪着贺茵裙角上绣着的那几支碍眼的玉兰花枝,郁闷地皱起了眉头。

王德全领着几个小宫女上前,将贺茵事先带进宫里的古琴摆好,正架在大殿中央。

贺茵端坐在古琴前,微微低头,指尖抚上琴弦,凝神调音。

琴还未弹,光是那一副温娴的姿态,都叫席上的一众年轻臣子看直了眼。

其他贵女愈发不忿。

贺茵并未理会。

纤纤素指轻抬,悠扬琴声如流水般从指下轻泄而出。

听到琴声,几位贵女面面相觑一眼,面上的不忿消失,渐渐转成了几分钦佩。

贺凛将众人的反应纳入眼底,抿一口酒,唇角微微翘起。

是志在必得的、笃定的笑。

回荡殿内的琴声曼妙,恍若天籁。

就连手端着托盘的容洇都忍不住驻足。

一曲毕。

众人沉醉在美妙的琴声中。

高座上的褚南川大手一挥:“赏。”

帝王亲口赐赏,席中多少人艳羡。

贺茵面上却不见多少喜悦。

她为了今日的晚宴,昼夜不分地在府中辛勤练习,指腹好几次被磨出血,可不是为了进宫来要赏的。

她自认琴技比在场的贵女们都要出色。

能不能成功坐上后位,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贺茵抬头看向高座上的褚南川,目光殷殷。

她多盼望从帝王口中再多听到一句话。

哪怕是一句无足轻重的问候。

只是可惜。

除了那个冷冰冰的“赏”字,帝王对她再无话可说。

褚南川的反应有些出乎贺凛的预料。

他能想到帝王或许并不十分热衷。

但没想到会是如此冷淡。

好在,他还留了后手。

这皇后之位,他势必不能放过。

不动声色抬头,贺凛看向褚南川面前案上的酒壶,板起了脸:“喝了这么长时间的酒,怎么还没人去给皇上添酒,都怎么做事的?若是缺了酒扰了皇上的雅兴,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贺凛话落,不等褚南川应声,立马就有小太监过来,从贺凛手中接过一壶装的满满的新酒。

贺茵回过头。

两人目光无声对上。

捧着酒壶的小太监从贺茵身旁经过,被贺茵拦住:“让我来吧。”

小太监将手上的酒壶交出去。

贺茵捧着酒,一步一步迈阶朝高座上的褚南川靠近。

容洇目光一顿,移开视线。

角落里。

容泽仰头喝干一杯酒,目光往高座上的两人看去。

褚南川手上酒樽已空,贺茵正弯着腰给他斟酒。

端的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容泽不屑冷嗤一声。

将手上酒杯重重放下。

容洇刚好来到他面前替他倒酒。

被他放酒杯的动作一震,连酒壶里的酒液都跟着晃出来,打湿了半个案面。

容泽皱眉,正待开口责问。

抬眼看清站在自己身前的人,又一下愣住。

容洇无声朝他做了个口型:“哥。”

容泽看一眼容洇身上宫女的装扮,警惕打量了一下旁边,轻声:“你怎么过来了?”

帝王的生辰宴非同小可。

而容洇又被困在长宁殿里。

容泽派了两批人,分别藏进了仪景殿和长宁殿,打算来个声东击西。

他的人到时会乔装出来闹事,仪景殿大乱,宫城里的禁卫军听到风声,势必都会聚到仪景殿来,以护卫褚南川的安全。

届时就是长宁殿守卫最松的时候,也是他的人能将容洇偷偷带出宫去的最好时机。

眼下容洇到了宴上,计划微有变动。

长宁殿那边的人只需将明秋带出去就好了,待会儿动乱开始,他会亲自护着容洇出去。

容泽将人拉至近前嘱咐:“阿洇,等会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跟着哥哥走。”

容洇摇头:“我不走,哥,你千万不要乱来……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兄妹二人在最隐蔽的角落,毫不起眼。

褚南川望过去一眼。

面前,贺茵正在为他满酒。

一杯酒斟满。

褚南川迟迟没动静。

贺茵忍不住开口小声提醒:“皇上?”

褚南川回过神。

低头瞥一眼。

酒液清亮,隐隐倒映出他俊朗的五官眉眼。

仰起头,褚南川将杯中酒尽数喝下。

容洇还在角落里劝阻容泽。

容泽握着酒樽的手紧了又松。

他已同手下约好,以酒樽落地声为信号。

只要他将手上的酒樽拂落……

容泽闭上眼。

他自知宴上闹事的后果。

权看帝王态度,可大可小。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褚南川再容不下他,要取了他的命。

他已让人将一切都准备好了,到时即便是没了他,阿洇一个人在宫外,也可以过得很好……

容泽狠下心来。

容洇看出他意图,上前死死按住他握着酒樽的手。

身后却突然传来刺耳一声。

“砰”——

是酒樽落地的声音。

容洇愕然回头望过去

高座之上。

帝王倒地。

王德全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皇上、皇上中毒了!来人,快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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