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喜欢躲起来,躲藏的只是身体。
长大了喜欢躲起来,躲藏的却是心思。
梢月赶走了慈悲的孟元,又赶走了算卦的章元寿,面对提出收自己为义女的武醉凌,梢月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就在梢月心思不定的时候,叶长天站在了梢月的庭院之外。
武醉凌走出门,将叶长天丢了进去,大声喊道:“梢月,无论你同不同意,我武醉凌都认你作义女了,从今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让你落泪,我就让他去势!”
叶长天浑身一冷,我的乖乖,没见过这么当义父的啊,不仅强迫人家的意愿,还打算欺负别人。
去势?
那不行,自己要做一个完整的男人。谁爱入宫谁入宫去,反正我不入。
梢月看了一眼叶长天,转身就走至房间,叶长天尚未跟过去,便看到房门猛地关了起来,门插一动,门锁上了。
叶长天站在门口,抬起手想敲门,却又垂了下来,转身依靠着门,说道:“梢月,我想和你谈谈,好吗?”
房间内沉默了一会,梢月轻轻地说道:“门主,我现在累了,想休息下。”
叶长天可以感知的到,梢月就在门后面站着。
“梢月,我想闭关一段时间,可能会长达数年,你若是不出来,我就走了。”
梢月听到了离开的脚步,心头一紧,连忙拨开门插,拉开门,刚想冲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脸肃然的叶长天。
“你骗我!”
梢月脸色带着怒气,刚想将门关上,叶长天却伸手挡住,直接走到了房间之中,看着梢月,认真地说道:“我没骗你,天门现在已经进入至闭关的准备之中,这次闭关将决定着天门的未来,我需要你帮我,别再躲了,好吗?”
梢月目光有些不舍,眉头微蹙,轻叹一声,走向了一旁的桌案,坐了下来说道:“公子需要梢月做什么,梢月无不应从。”
叶长天心头一震,这“无不应从”四个字,是不是太过沉重了!
叶长天走至梢月一旁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在手中,轻轻说道:“梢月,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就直说了。也许有些话不该说,但我还是想让你知道。”
梢月低着头看着桌案上掀开的书,似乎没有听叶长天的话,只有微微一颤的手指,出卖了所有的伪装。
叶长天将书卷在手中,看着梢月说道:“梢月,如果我们一直盯着过去不放,会失去未来的。你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到了自己身上,却无法做到?”
梢月手指微动,翻了一页书,沉默地看着一行行字迹。
叶长天起身,将书放了下来,轻柔说道:“是的,有些话只能说给别人听,若是有人说给你,你也会厌烦,也会觉得好笑。痛苦的人是不需要鸡汤般话语的安慰,我不是来安慰你的,我是来请求你的。”
叶长天的双手支撑在桌案上,俯身看着梢月,带着一丝伤感说道:“梢月,我请求你,放自己一回。”
梢月眼红了起来,豆大的眼泪从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滑落,鼓起勇气看着叶长天,颤抖地说道:“公子,我忘不掉,我忘不掉!”
叶长天有些心疼,那恐怖的噩梦给梢月带来了太重的阴影,几年过去了,依旧无法走出来,现在想来,就那么杀死赵胜简直是便宜了他!
叶长天轻轻吸了一口气,轻柔说道:“过去不是用来遗忘的,哪怕是伤疤,我们也不需要遗忘。带着这些伤走下去,才是坚强。梢月,不哭,好吗?”
梢月一脸泪痕,朦胧中看着叶长天的面容,嘴角的话还没说出来,苦涩的泪水便落入至了嘴边,轻轻喊出:“公子。”
一声公子,让人心醉。
叶长天伸出手,轻轻地触碰着梢月的脸颊,擦拭着热泪,平静地说道:“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梢月向后躲开了叶长天的手,拿出手帕擦掉眼泪,红着眼说道:“公子,梢月想请求公子一件事。”
叶长天点了点头,两人隔着桌案,看着彼此。
梢月平复了下情绪,嘴角牵出勉强的笑,不安地说道:“梢月想请公子,不要赶梢月走。”
叶长天一愣。
赶梢月走?
谁赶?
谁敢!
“梢月,你怎么会这样想?这里就是你的家,谁能把你赶出去?”
叶长天有些疑惑。
“武醉凌想要收梢月为义女,不就是公子的安排吗?”
梢月有些怨气。
叶长天苦笑一声,怪不得梢月见自己都不想见,原来都是武醉凌的错。
武醉凌收梢月为义女是好事,可万一武醉凌提出要将梢月带走天门,梢月听还是不听?叶长天是尊重梢月,还是理解武醉凌?
“梢月,你想多了。武醉凌是念你才智性情绝佳,身边又无子女傍身,想寻你作义女,此事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可以对天发誓……”
叶长天连忙举手说道。
“不要,我相信公子。”
梢月直接拦住了叶长天。
“梢月,过去的就放下吧,背负着太累了。”
叶长天说完,伸手点在自己的眉心,一缕灰白色的能量团缓缓浮现而出,而当这些能量团出现之后,叶长天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也有些不稳,但依旧带着一丝笑意,看着梢月。
叶长天看着手指之上飘动的能量团,对梢月轻柔地说道:“闭上眼,放轻松,不要抵抗。”
梢月不知所措地看着叶长天,在那坚定的话语之下,只得闭上了眼。
叶长天将能量团点在梢月的眉心,梢月只感觉识海一阵清凉,随后一股精纯至极的神魂力量直接进入至了自己的神魂之中,自己的神魂在这一刻,也多了坚强,傲然与坚毅。
所有的黑暗,在这一刻,再无法走近!
梢月缓缓睁开眼,双眸之中似乎不再那么脆弱,而是多了一份坚决与勇气。
梢月轻轻咬着红唇,啜泣道:“公子,这是你的神魂本源,你怎么能给我,你快点收回去,收回去……”
“呵呵,这只是一点点而已,放心吧,不妨事,只要梢月能睡个好觉,就算拿出一半的神魂本源,我也不惜。”
叶长天脸色苍白,却依旧笑如春风。
“公子!”
梢月走过桌案,直接抱住了叶长天,叶长天感觉身体一软,脚下失稳,直接倒了下去,沉闷地声音之后,叶长天有些虚弱地看着压着自己的梢月,不知道说什么好。
梢月更是羞红了脸,连忙起身,将叶长天扶了起来,仔细看了看叶长天没有伤势,才有些不安地说道:“你真是太莽撞了,为了我,你怎么能牺牲神魂本源,这是你们修士最重要的根本啊!”
叶长天坐了下来,手微微颤抖,虽然只是抽出了自己十分之一的神魂本源,但这点伤害,几乎可以要了一条命,想要弥补这些,没几年的修行恐怕是不可能的了。
可没有办法,几年间叶长天采取了无数的方法,什么丹药,什么妙方,什么偏方,都给梢月找了去,也不见梢月有半点好转。
到了最后叶长天终于明白了一点,梢月那颗伤痕累累脆弱的心,被一座围墙给围住了。
在心中修炼了藩篱,没有人可以进入其中。
这是一种心理,是一种被黑暗笼罩的伤害世界。
只有给予梢月足够的勇气,她才能战胜那恐怖的梦魇。
而这个勇气,别人给不了!
当年为了梢月,是叶长天一怒斩了帝王!
如今帝王的噩梦,也只能结束在叶长天手中!
叶长天看着有些心疼的梢月,以摆手的方式掩饰着神魂颤抖带来的痛苦,说道:“梢月,现在你的神魂之中有我的神魂本源,你不会再做噩梦了,纵然是有噩梦,我也会保护你的。从今以后,你可以安稳地休息了。”
梢月感动地看着叶长天,眼泪再也收不住。
一个人愿意拿自己的神魂来守护另一个人,还有什么比这更珍贵的?
梢月哭得很难过,叶长天困乏得很难过,外面偷听的武醉凌喝酒喝得很难过,远处慕容子下棋下得很难过,通天阁中的林轻月也很难过,因为章元寿与孟元找上了自己。
灵源果本就没有在梢月手中,只不过叶长天想让这些老人去扰乱下梢月的烦恼,多少给梢月带点快乐。可这两个人倒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把礼物一丢就找梢月要灵源果,梢月只好将人打发走了。
梢月清楚这是叶长天在捣乱,时不时就会派什么人过来看自己,叶长天是不愿意让自己一个人太过落寞。
这份恶意的关心,让梢月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来一个赶走一个。
直到武醉凌提出义女的时候,梢月才惶恐了。
整个世界,恐怕也只有天门将自己作为宝贝吧,给予自己舞台,给予自己世界。可如果换一个地方,自己很可能只是平庸下去,落寞至死。
自己不想离开天门,不想离开这里。
可梢月也明白,自己与叶长天之间必须有一个了断。
而这个了断,需要自己来作。
梢月哭得更厉害了。
叶长天喜欢林轻月,喜欢宁小雪与紫灵,这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事情,就连那个不曾谋面的唐染云也在叶长天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也罢了。
残花败柳,又何必乞求?
我是梢月,那就做一辈子的梢月吧,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之上,清辉洒落,我依旧孤独。
这是我的归宿吧。
孤独终老。
无所谓了。
我死的时候,他一定在我身边,这就够了。
毕竟,我只是凡人,我活不长久。
只要你亲手将我埋葬,
我愿意付一世情殇。
你护我无疆,我报你情长。
此一生,
为你而唱。
此一世,
将心隐藏。
此余生,我自己来抗。
梢月轻轻地抱住叶长天,闭上眼,快速地吻过那冰冷的唇,旋即分开,恢复了曾经的乾元之主的气势,霸气地说道:“这件事,你最好是忘记,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第二次!你不是要闭关吗?可以去准备了,我要接管天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