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人的订婚旅行计划——医学工程师苏尔法丁和他的病人——全身心地工作——当今可怜虚弱的人
乔治·洛里斯并不是因为一次预料到的拒绝就气馁的人。他天天恳求父亲,而后者总是对他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固执地要把萨尔特的库巴尔议员及巴多兹博士这两位迷人的现代女性典范强加于他。
不过,菲洛克斯·洛里斯夫人见过拉贡伯一家后,很快喜欢上了可爱的艾斯黛尔,她站在儿子这边。换句话说,要不是她做的小调查使她更偏向于拉贡伯家,她可能会很遗憾地第一次地赞同他伟大丈夫的意见。
经过四五个月激烈的家庭斗争和每天上演的争吵,菲洛克斯·洛里斯终于放弃了巴多兹小姐和萨尔特的库巴尔小姐,最终同意了乔治的订婚旅行。
未婚夫妇出发去订婚旅行
订婚旅行是我们的先辈没经历过的一种明智的习俗,它在三十多年前取代了过去新婚夫妇在举行完结婚典礼、办完传统婚宴后进行的结婚旅行。这种结婚旅行由于为时已晚而一无是处。彼此刚认识不久的年轻夫妻如果在婚礼后,在这漫长、令人生厌的朝夕相对的旅行中发现他们都错误地认识了另一半,他们真实的爱好、思想、脾性格格不入,那么除了离婚,这个痛苦的误会就没有解药而言了。如果人们又不能下定决心一刀两断——这当然会很痛苦,至少也会很混乱,那就只能甘于做个一生都被沉重的婚姻枷锁缠身的苦囚。
争夺金钱的比赛
现在,当一桩婚事定下来了,一切安排妥当,结婚契约准备好尚未签署时,未来的一对新人就可以与近亲们共进一顿简易午餐后出发去订婚旅行,同行的只有一位叔叔或一位友善的朋友。他们在这位守口如瓶的良师益友陪同下,无所畏惧地去小范围地游览欧洲或美洲,穿梭于城市间或根据自己的喜好,去山林湖泊寻找自然野趣。
分道扬镳
在忙乱的旅行中,在登山、游湖、乘坐空中车船时,在酒店里、在餐桌上,年轻的未婚夫妇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近水楼台地研究对方,加深彼此的了解。
就这样,在几乎朝夕相处的几周里,两人真实的性格会暴露出来,真正的优点会被发现,小毛病会被对方猜中,大缺点也同样会被发现,如果有的话。接下来,如果在这场旅行考验中未婚夫妇表现出不可调和,那他们就不会执迷不悟。旅行结束时只需其中一方出于正式起见让执达官通传分手意见,联姻的计划就流产了,没有争论,和平分手。准备好的结婚契约会被撕碎,两人会不受约束、平静地分道扬镳,长长地松口气,感觉像是避开了一个大麻烦,然后准备与另一个人重新接受考验。
统计数据告诉我们,去年也就是1954年,每一百对订婚旅行的新人中有22又1/2对以分手告终,77又1/2对最终走进了婚姻的殿堂。这种习俗的改变被社会伦理接受了。多亏了订婚旅行,离婚率大大降低了。
“算了,”菲洛克斯·洛里斯疲于与儿子作对,况且他还在操心一项重要的新发明,他终于说道,“算了,你们去订婚旅行吧,既然你愿意,不过别忘了这可不保证什么……走着瞧。”
乔治·洛里斯没等他父亲重复同意的话,就跑到了卢达本纳站履行了必要的步骤,一切安排妥当,他自己定好了出发的日子。
旅行考验暴露出新人不可调和的方面。
“走着瞧。”菲洛克斯·洛里斯低声说道,算是同意了,脸上浮现出一丝讥笑。这位悲观的学者坚信——哎!他的亲身经验让他相信——对于两个几乎彼此陌生的年轻人来说,在朝夕相处的旅行中经历了千百种烦恼后,对彼此的爱慕将不复存在。他还记得自己的新婚旅行,因为那时候订婚旅行还未被社会习俗接纳。那是个为期仅两周的郊游,他和菲洛克斯·洛里斯夫人闹得很不开心,可是要想不走程序就一走了之已经为时已晚,市长先生和本堂神甫已经来见证过婚礼了。一下管道火车,菲洛克斯·洛里斯夫妇就让诉讼代理人着手启动协议离婚的程序。然而,这需要众多的步骤和手续,要放下手头的工作,会见法律人士,接受法院书记室的传召,拜访法官,暴躁的菲洛克斯忙于发明探索,他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些荒唐的琐事上。
结束了飞行设备的改进工程之后,他建立了大量的车间用于生产铝框架及防火的赛璐珞材质的飞船及空中游轮,奇迹般地将“小飞箭”投放到空中交通中去。他还在上中学时,就利用节假日时间,在乘坐学校飞箭参加接踵而至的比赛时,就发明了小飞箭,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发现了它的原理。这种交通工具安全性强,操作简易,人们可以放心地用它开启孩子们人生中最初的飞行而毫无危险。它不仅为菲洛克斯·洛里斯带来了财富,也使各国众多的生产商发迹,因为他们很快就推出了类似的、多少有些仿冒嫌疑的飞行器。
这位发明家可没想和这些人打官司,他在考虑其他事情。在这上面浪费时间,上帝啊!菲洛克斯·洛里斯将他的才华应用在了其他类型的工程上,他正在策划发行答录机这桩大买卖上。
小飞箭:人生中最初的飞行
哦!留声书!你们都知道菲洛克斯·洛里斯的留声书籍,这些经常被人们听的枕边底片,我们都喜欢在美好的冬夜聆听,无论是休息时还是在不眠之夜!所有学识渊博的人都在留声书柜中珍藏着所有文学巨匠的绝妙版本,朗诵得令人赞叹、语音纯正,这些底片是那么地完美,现代的留声书是当代作家自己录的,而过去作品是艺术家、演说家及最著名的朗读者录的。菲洛克斯接着推出了十二张底片的《世界历史》及著名的《万首诗选》,底片装在一个盒子里,下面由古色古香的圆柱支撑,上面是可供选择的荷马、但丁、雨果或是拉马丁的半身雕像。他推出的《机械留声大字典》在十年间卖出了三百万份,还有四千课的《留声会考手册》,还不算他的现代小说丛书,那可是三个月的销售保证,以每天一册的形式在他与别人合资创立的留声书店向订户出售。
万首留声诗选
菲洛克斯·洛里斯如此繁忙,除了正在进行中的研究及工程,他的脑子还被一千件不同的事情占据,几乎无法光顾法院。他也很难从科学上挤时间,每两周去和律师电话商谈个两分钟。
离婚就这样耽搁下来了,菲洛克斯做出了让步,他在家里表现得更加亲切并与洛里斯夫人重归于好,以便使自己得到精神自由,能够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他的实验室中去。
当他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支配,他创办的所有实业用不着他来管理时,夫妻俩的敌对状况又开始了。不过其他的科研项目和新发明会再次占据他的时间,离婚请求又会被拖延。夫妻俩就这样从无数次闹别扭到重归于好,直到有一天菲洛克斯意识到这些夫妻间的不和谐归根结底是有利于科学的,因为与洛里斯夫人的习惯性争论就像一记记鞭子抽打着他的头脑,强烈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远离无精打采、死气沉沉的状态。
“走着瞧,”菲洛克斯·洛里斯思量着,他这方面的个人经验十分丰富,“旅行会产生烦恼,烦恼会制造小争执,小争执会引起幻想破灭,幻想破灭则导致劳燕分飞!况且,我也会安排制造些烦恼和小争执……我们走着瞧!”
他负责了这趟旅行的所有准备工作。他没有给这对未婚夫妇使用空中游艇,而是给他们安排了一架舒适性欠佳的简易飞船,两个年轻人的陪同人员也由他亲自选定。乔治·洛里斯满怀憧憬,欣喜地看着父亲变得温和起来,没有任何异议地全盘接受了父亲的安排。
订婚午宴在洛里斯公馆举行。拉贡伯夫妇及艾斯黛尔乘坐上午的管道火车到达。菲洛克斯全神贯注地看着拉贡伯夫人,她回想起与这位杰出学者的答录机对话,面露窘色。
“您瞧,亲爱的夫人,”他说道,“我特意穿上了您专程送给我的拖鞋,您知道,那天有个英国夫人不请自来把我说成一个不懂规矩的孤僻的人……不过可能是我混淆了,是那位英国夫人……”
一位博学者的留声书柜
“是那位英国夫人,”拉贡伯夫人激动地说道,“请相信我,在通往登机台的电梯里,我声色俱厉地指出了这位岛民失礼的言行!”
订婚旅行的行李
“我相信,感激不尽。”
菲洛克斯·洛里斯已经起草了订婚旅行的计划,用餐结束的时候,他把他的规划告诉了乔治。
“亲爱的孩子们,”他说道,“我已经精心为你们准备好了一切,以便你们能拥有一个愉快并受益颇丰的旅行。行李中是所有必要的书籍及仪器,六分仪、地图、指南针、统计表、调查表、圆规、试管,等等。这就是计划,相当充实,你们将会看到,这才是真正有趣的东西:
“参观圣艾蒂安高耸的电窑,锻铁炉和轧钢机。对十几年来的各种改良进行研究、写成报告,等等。”
“参观奥弗涅的中央大电站,绘出它完整的平面图、剖面图及立视图,并进行详细注释。研究这座大电站附带的人工火山系统,详述电力在未来能带来的伟大开发项目,等等。”
“在法兰德斯古老的煤矿盆地里研究将行星运动转变为可远程运输且可分配为无限小份的动力的电力改造企业。煤矿枯竭时这些机构就成立了,拯救了这片没落地区的产业……如果可能找到一些新型的应用项目或简化一些程序,等等。”
“你们认为怎么样?我是不是给你们安排了一次迷人的旅行?”菲洛克斯·洛里斯将这份诱人的计划和一个支票本交给了他儿子。
“太棒了!”年轻人答道,将计划和支票本放进了口袋。
艾斯黛尔什么都不敢说,不过她心里觉得这些计划的吸引力有些差强人意。只有勇敢的拉贡伯夫人冒险地发表了意见。
“这是订婚旅行吗?”她说道,“我觉得去意大利这个欧洲花园游览一番,到热那亚、美丽的威尼斯、罗马、那不勒斯、索伦托、巴勒莫,从一个水城到另一个水城地深入游览意大利,最后经过突尼斯和开罗到达君士坦丁堡,等等,倒更像回事。”
“这些在电视上都看烦了,”伟大的菲洛克斯答道,“如果从科研的旅行中满载着新想法回来,就不同了……
“噢,去问问洛里斯夫人吧,我们的结婚旅行是在美国的工业中心度过的,去了一个又一个工厂。我确信,即使她不以科学为职业,也不愿意参与我的工程,洛里斯夫人对芝加哥之行仍保有最美好的回忆……”
午餐很快结束了,菲洛克斯·洛里斯急着返回实验室。他甚至没去登机台送送这对未婚夫妇,只是将一张留声底片交给了他儿子。
“拿着,这是我对你们旅行的祝福,一个父亲的心声及最后的叮嘱。我早上洗脸时准备的,再见!”
这对未婚夫妇不是独自上路。根据社会习俗,他们有两位陪同者:菲洛克斯·洛里斯的个人秘书长苏尔法丁先生及一位实业家阿德里安·拉艾罗尼埃尔先生,过去是菲洛克斯大企业的合伙人,现在由于身体原因退休了。
一个留声书店
一行人在飞船中坐定,是时候介绍下这两个人物了。秘书长苏尔法丁是个高大、健壮、结实的小伙子,看起来三十五六岁,肩膀宽阔,身材魁梧,行动有些生涩,相貌粗俗但非常聪明,眼睛很特别,目光敏锐犀利,放射出电子光芒。苏尔法丁这个名字可能有些奇怪,不过人们也不知道他其他的名字。
订婚旅行
有个关于菲洛克斯·洛里斯秘书长的神秘传说。根据学者界认同的传言,苏尔法丁无父无母,连孤儿都不算,因为他从来都没有父母,从来没有!……苏尔法丁不是在正常条件下——至少不是现在的正常条件——被人类生出来的。总之,他是被创造出来的。化学实验室最先听到了他呱呱坠地的声音,广口瓶是他的摇篮!四十多年前,他被一个荒诞的博士用组合的化学制剂制造出来,这位医生的脑子里充斥着狂热的、怪异的、有时甚至是绝妙的想法,他把财产挥霍光了,大脑也因为过度钻研自然界的伟大问题而枯竭,最终发疯致死。这位神通广大的天才不幸陷入精神错乱而未能将他的科研及神奇的经历化为善果,他的所有发现只剩下了对从第三纪就消失了的可食用菊石的复活(现在它们生长在河滩两岸,对康卡尔和阿尔卡雄的牡蛎生产机构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及古生物鱼龙的复活试验(它仅活了六星期,骨骼保存在博物馆里),最后就是苏尔法丁,是对自然人的仿造,他保留了人类最初的特性,没有因漫长的世代传承造成智力畸变问题。
菲洛克斯·洛里斯公馆
博士把这个秘密带入了坟墓,谁也搞不清楚苏尔法丁的神秘出身究竟是怎样的。无论如何,自小就跟随他的观察家们从来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一丝舆论导向、预设立场或是本能偏好的痕迹,而这些特质我们与生俱来,继承于遥远的祖先并在我们大脑中生根发芽。苏尔法丁的头脑是崭新的,是一片绝对的处女地,它有规律地合乎逻辑地发育着,遵循着他自己的意见。他异常聪明,可以说表现出一种真正的渴望,对研究的渴望,对科学的渴望,由于苏尔法丁总是生活在科学环境中,他逐渐成为一流的医学工程师。如果说他的智力在不断发展,那么他的身体也令人羡慕地特别强壮,可以抵抗所有类型、不计其数的微生物的入侵,其中一些迫使人类优胜劣汰。这个全新的机体,没有一点生理上隔代遗传的瑕疵或缺陷,几乎完全不会被疾病侵袭,虽然疾病总是伺机瞄着我们,哎!而且经常得手。
另一位旅伴阿德里安·拉艾罗尼埃尔先生,他的体格可不像苏尔法丁这么强健,这个可怜人!瞧他弱不禁风,骨瘦如柴,高而不壮,眼睛深陷在镜片下,前额硕大,面庞凹陷,头顶圆润光滑,仿佛是一颗放置在稀疏棉絮里的鸵鸟蛋,仅有的几缕头发连着稀疏花白的胡子。这个奇怪的脑袋在支撑下巴的假领子里不断地颤抖摇晃,架在孱弱骷髅般的身躯上,看起来就像是穿着衣服的一副骨架,人们会惊叹一阵微风过后怎么听不到骨骼碰撞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
这把可怜的老骨头,哎!可悲的残废平民,被现代生活这部恐怖机器上冷酷的齿轮传送系统、恶毒的传送带、疯狂旋转的齿轮折磨得皱纹累累,骨架被捣碎、磨碎、研碎,甚至还被剥了皮!
出于礼貌您会猜这位可怜的先生不到七十岁,以便把他估计得年轻些,可事实上,这位令人肃然起敬的老爷爷只有四十五岁!
阿德里安·拉艾罗尼埃尔先生
是的,夸张一点说,阿德里安·拉艾罗尼埃尔先生是我们这个贫血、神经质时代的完美形象代言人。电气时代快节奏的、狂热的生活正在如此迅速地拖垮我们这些可怜虚弱的现代人,渐渐地,人们不可能也不愿意让饱受过度持续压力的心灵适时得到休息,每年抽出些时间让身体和心灵沉浸到自然界中得以修复,这是种完全的休息,远离巴黎这个无情的脑力折磨者,远离商业中心、工厂、办公室、商店,远离政治,特别要远离这些让我们的生活如此烦恼和艰难的专横的社会因素,远离电视、答录机和其他无情的机器,远离活塞和发动机,远离这耗人精力的电气生活,我们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奔波、飞行、喘息,还会被带到可怕的电闪雷鸣的电暴中去!
高贵种族可悲的深度身体早衰明显降临到了这种不幸的两足动物身上,他现在几乎不成人形了。今天,千百个类似的造物主的样品在大城市和商业中心相遇,现代生活苛刻的要求损坏了他们生来就神经紧张的机体,随后又因为超负荷的学问和没完没了折磨人的考试让他们的头脑过度兴奋。为了让他们获得无数证书和必要的文凭,这些考试几乎贯穿了所有人职业生涯的始终。
上个世纪人们通过健身和合理引导的体育锻炼来恢复体能的尝试失败了。一开始有几个人获得了相对成功,大家也赶了阵时髦,后来人们就因为工作学习紧张无暇分身和体力不足而放弃了健身和适度的锻炼。
由于用脑过度,以及环境造成的,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的智力劳损,一代比一代衰弱的人们不久就放弃了抗争。他们拒绝了如此必要的平衡身心的肢体锻炼,任凭自己被贫血压垮,一个接一个地倒在战场上,未老先衰。
做梦还在工作
医生们担心难以阻止这种退化,当人们要放弃通过体育锻炼来抗争时,他们确实尝试了另一种方法,通过明智的联姻尝试重建高贵的种族,让用脑过度的儿子娶现在已经很难找到的、身体结实的、身处偏远山村的乡下姑娘。或让苍白纤弱来自高度文明的国度的女儿嫁给几乎不识字的、在刚果港口或非洲湖边的粗俗的黑人搬运工。
然而,要想让这些尝试对种族的未来发挥作用,还需要国家干预,出台必要的结婚制度。如果法律规定进行大规模的种族重建,并有条理地世世代代继续操作下去,一定会产生好结果。不幸的是,虽然情况紧急,政治形势并不允许政府勇敢地走这条路并承担新的责任。
我们还没有成熟到可以去这么想,我们承认政府在随心所欲地支配市民的生命,像撒种子般把被统治者的尸体扔在世界各处,我们还不能想象政府是真正的一家之主,能反过来担忧将要出生的孩子,并思索如何尽可能地通过明智的措施保证他们有个健康强壮的身体。
这个行将就木的、吓唬麻雀的稻草人,颤颤巍巍的阿德里安·拉艾罗尼埃尔,是身手矫健的男子汉的后代,是久经沙场骁勇善战、赤裸上身抵挡恶劣的天气的高卢人的子孙,是魁梧的法兰克人、厉害的诺曼底人及中世纪穿着铁甲排兵布阵、使用重型武器的健壮的军人的后代!这位孙儿,哎!与其说他像热血勇士,不如说他是个因早衰而颤抖的滑稽的丑八怪!
躺在保育箱中的过劳人
可怜的拉艾罗尼埃尔!从幼年就开始接受最密集的教育,在17岁那年的春天获得了全科博士文凭及工程师学位。多开心啊!以一流的成绩毕业于国际科学工业学院,配备了最好的智力武器,他投身到希望尽快致富的芸芸众生中。
今天,生活成本难以置信地提高了,一个拥有百万财产的小地主只能靠他的收入在偏僻的乡村一角勉强维持生活,请想想“财富”这个词意味着多少个百万吧!
我们的拉艾罗尼埃尔被这个具有魔力的词散发出的光芒迷住了,投身于错综复杂的事务中去。他的身体、灵魂和思想都投入到了事业中。他附属于菲洛克斯·洛里斯的实验室,很快就成为其高端研究的合作者,是其几家大企业的合伙人。
多少年来,他不知休息为何物。在我们这个年代,即使身体能够在夜晚休息——当然是在长时间的熬夜以后——可头脑仍像一部运转过头的机器处于兴奋状态无法停下来,在睡觉时继续工作着。人们做梦都在工作,被没完没了的关于工作、进行中的事业,以及规划中的活计的噩梦折磨得辗转反侧,难以安寝……
“再晚点!我没时间!……再晚点!……等我发财了再说!”偶尔渴望清闲的时候,拉艾罗尼埃尔会这样想。
晚点再去玩!晚点再结婚!拉艾罗尼埃尔更加潜心地投入研究和工作,以期早日达到目的。
当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财富时,这引人注目的财富本该让他得到推迟了那么久的快乐的,富有的阿德里安·拉艾罗尼埃尔却变成了一个没有牙、没胃口、没头发、没有胃的四十多岁的小老头,累得只剩下皮包骨,就像一件旧到露出里面织线的破衣烂衫。他全身萎靡不振,最多也只能小心翼翼地在他的扶手椅里无所事事地活几年,仅存的智慧之光犹如风中残烛,一口气就能将它熄灭。那些赶来救他的医学翘楚给这个早衰的老头用最烈性的补药以期使其重拾活力,安慰这个不幸的百万富翁。但他们的苦心白费了。所有尝试过的方案几乎只发挥了短暂的效用,至多略微控制了衰弱进一步恶化。
就在此时,苏尔法丁这个最杰出的医学工程师大胆地摒弃了现有及已知的观念和方案而另辟蹊径,着手从根本上恢复他即将垮掉的机体,并让他焕然一新。
女管家推着躺在小车里的拉艾罗尼埃尔去散步
他与病人讨论并签署契约,病人根据存活的年数,逐年大幅递增奖金,他保证救活病人并在治疗的第三年底让病人至少看起来像普通人一样健康。病人要完全听从他的嘱咐并保证全盘接受他制订的治疗方案并坚持到底,否则将要支付高昂的违约金。拉艾罗尼埃尔在医生工程师苏尔法丁发明的保育箱里——它像极了人们在最初的几个月养育早产儿的暖箱——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慢慢开始重生了。苏尔法丁首先给他安排了一位曾经是医院护士长的管家,把他当小孩照顾,用奶瓶喂他,用小车推他去菲洛克斯·洛里斯公园的树林里散步,他在晃晃悠悠的小车里睡着后再把他带回家安顿好。当他能够不太费力地走动时,苏尔法丁让他丢掉小车并允许他外出几次。这已经是非常欣慰的结果了。
“如果该死的苏尔法丁让我多活二十年,我就破产了!”有时拉艾罗尼埃尔会哼哼两句。
“别担心,”苏尔法丁说,“再过五六年等您完全康复了,我会让您少量地、有节制地重新接触您的事业,让您把支付给我的奖金赚回来的……不过您要绝对服从我的安排,要不然我就放弃治疗您,还可以拿到违约金,可观的违约金!”
苏尔法丁出生
“好的!好的!好的!”
于是受惊的拉艾罗尼埃尔先生默默忍受着这位医学工程师的管教,一句意见也不敢提了。
当菲洛克斯·洛里斯大师安排这位奇怪的医生和跟随他的病人一起陪同儿子进行订婚旅行时,他和苏尔法丁开了很长时间的会,并给他下达了详细的指令:
最后的航海建筑——漂浮着的城堡主塔
“总而言之,我的朋友,你在这两个年轻人面前所扮演的角色非常简单!我要的就是他们回来后闹翻了或至少这个冒失的乔治因为他的未婚妻放弃了幻想。当然了,你知道的,恋爱中的人总是执迷不悟、异想天开。好吧!让我们唤醒他,让我们浇灭他的幻想吧!……只要几块满满的阴影盖住了发光的物体,它就会停止闪烁……您懂的,不是吗?我对我儿子有其他安排:让他娶女议员萨尔特的库巴尔小姐或是巴多兹博士……如果你够巧妙,事情甚至可以做得更圆满些:您娶这位小姐——我负责出嫁妆——或者您让她嫁给拉艾罗尼埃尔……他渐渐能见人了,拉艾罗尼埃尔!一言为定,怎么样?同时,由于您和您的病人一道,请记着我们伟大事业的试验,不要因为给这对年轻人制造麻烦而忘记了这件事。”
“一言为定,我明白了!”苏尔法丁回答道。
正如我们所见,虽然菲洛克斯·洛里斯表面上接受了儿子自己选的未婚妻,但实际上没少保留不可告人的想法。归根结底他还是希望他们的订婚旅行能以两人感情冷却和分手这种好方式告终,这样曾被某位艺术家祖先污染的洛里斯家族的血统就会有机会通过与一位女博士联姻而得到重生。为了确保能给未婚夫妇造成不睦,他安排了一位靠得住的人陪同他们,他会想办法浇灭年轻的洛里斯的幻想,并让他体会到这毫无价值的婚姻的烦恼。
尝试修复衰竭的人种
克诺埃勒海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