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左右,他在北京住过半年。当时想学习英语,和一个德国朋友住在一起。
“他一句汉语不会说,经常换阿姨,别人做错事会很挑剔,但对我不挑。有一次他在我出门时洗了我的袜子,留纸条在桌上说从没给别人洗过袜子。他们公司会发很多电影票,还有星巴克的券,我会一个人去看电影,去喝东西。
“周末休息,他带我去三里屯。后来搬到四环,去蓝色港湾,坐在那里看人。还一起去滑冰,在国贸那边。很多人看着我,因为我穿红色僧袍。一开始只可以滑一点点,后来慢慢好很多,不会摔。”
在北京,有时候醒过来,突然之间会以为还在寺院里,往外一看才发现不是。北京有很多楼,很多车,很多人,但也就如此而已。他曾试过在北京的三里屯或上海的新天地这种人群密集而流动的地方打坐。仿佛是故意设计给自己的一个挑战。“外在环境的变化对我来说其实是一样的。”
后来去了更多的地方,见到更多的人,觉得人的思想意识不一样,穿着不一样,做事和聊天的方式不一样。觉得这才是更需要适应的。
在成都,他尝试穿着僧衣去酒吧。也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那里,就像凡高不该出现在梦露旁边。一些人打量和围观他,也有直接过来问他在干什么。“但又为什么不能呢?只是换了一种可能性。其实是一个接不接受的问题。真正的不和谐,不是我出现在那里,而是我的出现让他们感觉到的不和谐。这说明他们自身是不和谐的。”
他说,人最后怀疑的不是某些事情,是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做。而佛法是让人超越自我。
我说,但很多人并不觉得需要超越自我。自我是他们最为注重的。自我需要得到满足。他们认为自我可以解决所有问题。这也是很多人无法进入信仰的原因。
我们不是独立的。生存依赖于任何条件,而且之间的关系并不固定。幸福、情绪、感受要依赖于自己的身体,身体本身是不自由的。需要喝茶,需要睡觉,需要更多。这些都是条件,都不确定。所以其实人无法真正得到自我的满足。
别人的痛苦会影响到你,环境会影响到你,甚至天气都可能会影响到你。自我是很被动的。但是修行可以让你觉得,在北京与在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一样。外界可以变动或者影响我们,自己的心要能够应对。心不能受限于它们的影响,心要超越于那些。
人类目前社会基本上都是在被欲望推动,佛法如何与外界对应,并对此产生影响?
自我有很大的期望,希望得到一种快乐兴奋,希望再来一次这样的发生。像我们喝茶,每天都要喝,永远都喝不饱。因为这可以带来快乐,即便是暂时的,也是需要的。
欲望的力量显得更强大。得不到的话会痛苦,会引发烦恼,甚至会变成仇恨,发生战争,发生各种可怕的事情。这个根源是不对的,不是究竟。
佛法其实一直在发生影响。很多人即便在欲望中得到满足,依然知道精神的超脱最重要。我当初成为僧人也是为了自己能够超越。得到不依赖于任何条件的自在和自由,或者说不局限在这些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