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风雨停息。我接连两个晚上失眠,虽然是凌晨两三点才勉强入睡,定时的闹铃一响,还是快速起来。
他照旧已早起,等在客厅里。坐在书桌边,一个人静静地用毛笔写字。
他说自己喜欢写字,不写字会心虚。或者早上,或者晚上,有时候会记点事。一般是想到什么就写点什么。手痒,看到什么东西都想写写画画,在不同材质上。
前段时间做了一条新的竹扁担。竹子里边有一层膜,毛笔的触感极好。他在扁担上写的是:终于有一条自己的扁担了,可以帮母亲挑大粪了。
“写完后想,待我死后,也许后人会在收拾屋子时无意中看到。写上字的扁担意义完全不一样,说不定还会产生些积极的影响。有些细节对孩子的影响是自己想象不到的。”
大本子上是他每天早上在写的日记。他说近来实在没有工夫练字,插空就胡划一通。也不在意用什么纸。日记写在日历的反面更好玩,有更多信息在,更常态。喜欢看到作品的同时看到背后那个鲜活的人。“日记你可以随便看。我没有隐私。”
“大家都还在睡觉,眼睛仍旧酸胀,一人猫在收拾屋抽了支烟。
“雨后的阳光,照得我的苗儿们一棵棵欢快得很。土地松软,今天的工作是起竹林边小沟,以防竹根过度蔓延,殃及我的银杏。拖地,全身也如植物一般欢快。小魔王起床了。
“月亮透过树林,照进镜子般的池塘,春耕后的田地里蛙声一片。
“和爱宝出门散步,真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这一切,艺术做不到,摄影也做不到,小宝今天满七个月,阴历三月十六。
“有一天,宝宝拉出了一片橘子花瓣。是我带他游园时他拽的,随手塞到嘴里的,拉出来还是完整的。我们好一顿研究,小花瓣我给他保存在那儿了。
“姐姐、姐夫帮母亲收拾菜园子,隔壁婶婶要出门,安排我给她喂鸡。一声招呼,小鸡崽们就在老母鸡的率领下蜂拥而至,甚是可爱。
“早上起来,大雾下的植物们挂着露珠,鸟儿在头顶唧唧喳喳,迎接着新的一天,望远处一片朦胧,如诗如画,我定了一下神,怀疑自己是否活在真实里,如此这般,是不是幸福过了头。南边不远处传来缓缓的哀乐,我知道又一位老人离世,他的一生就此谢幕了。
“天下起小雨,站在池塘边,望着繁茂的荷叶,出差十天后回来,怕是更加好看了,每次出门总舍不得这些植物们,不能看到它们生长,不能看到它们迎风飘摇,城市即欲望的象征,此生不去并不想的。
“施家台小朋友,你要做一个身心健康向上的孩子,对社会有益的人,不要像老爹一样没出息。
“昨承珍姐发来贺电曰,施家台太瘦。要下大气力解决吃饭问题。”
……
他说,承珍姐是我妈。这是我们对她的戏称。
里面有一篇画的是草图,关于做篱笆,八十根木头,每根五十厘米。
这个篱笆做了吗?
没有做,改插杨柳了。不仅好看,还能持久,而且是零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