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鱼确认,那次是她第一次认识姜延周。
宋鱼对于她和她妈相互妥协选择的互联网专业,没有太大的追求,但靠着还不错的本科成绩,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
高晴也保送到了本校,和宋鱼以及考研过来的章雨如,住在同一间宿舍。
这天宋鱼在宿舍里洗衣服,远远就听见了高晴小跑过来的声音,她推门进来,就拉了宋鱼问。
“你男朋友身边的帅哥是谁呀?”
宋鱼听见“男朋友”这个词,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暑假后半段,她认识了邵宁远,两人在回了学校后才确定了关系,前些天,她和邵宁远去校外的美食街吃东西,恰好碰见了高晴等几个宋鱼交好的女生,邵宁远也就借着这个机会,正式和宋鱼的朋友认识了。
这会高晴拉着宋鱼,“是个高个的男生,人偏瘦,但穿那种黑色连帽衫,衬得脸型有点冷又有点酷,他那个侧脸的线条就跟你画的那种漫画里的男生一样... ...我刚才看见邵宁远和他一起回研三男生宿舍,那是谁呀?哪个学院的学长?”
可惜高晴就算把人画给她看,宋鱼也不认识,她跟高晴说。
“邵宁远的朋友我还都不认识呢。”
她见高晴两眼发花,暗觉搞笑,“你今年不都已经换了两个了?难道到了下半学期,还要冲一把业绩?”
“年末冲业绩怎么了?谁像你呀,交了这一个男友就奔着结婚去了。”
宋鱼根本没想过结婚的事情,可高晴的说法在她身上没有任何违和感,至少她和邵宁远认识,就是在相亲的桌上。
她妈很满意,对方父母也很满意,邵宁远本人看起来也挺满意的,如果没有什么大问题,可能确实就像高晴说得那样了。
宋鱼对此没有评价,不过到了晚上,邵宁远给她发了消息,说他宿舍聚会,想带着她也认识一下朋友们。
... ...
男生宿舍和女生这边三人独立小间不太一样,他们是三室的套间,卫生间在套间里三室共用,而每间宿舍住两个人,整个套间一共是六个人。
宋鱼之前听邵宁远说过,因为宿舍装修重新分配,他现在的宿舍套间里只住了五个人,邵宁远暂时没有室友。
男生聚会比女生随意多了,宋鱼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学校不远的烧烤摊上挑吃的。
宋鱼跟着邵宁远走过去,正好有四个人都聚在一起点菜,他们一看见宋鱼,就开始朝邵宁远挤眉弄眼,邵宁远被他们弄得满脸不好意思,还是其中一人叫了他。
“愣着干啥,介绍呀!”
宋鱼也有点不好意思了,好在那几个男生都没太跟女生接触过,只有最开始叫了邵宁远的那个人,跟宋鱼握了个手。
他叫赵修智,年纪比他们稍微大一点,宋鱼听邵宁远说过,他是工作过一年才又考研读研的,是大哥派做派。
他跟宋鱼握过手,就指了另一边,“我们坐那桌,姜延周就在那边坐着,你们先过去吧。”
姜延周。
这是一个宋鱼从没听说过的名字。邵宁远简单解释了一句,说姜延周是上周搬进来的,和他同一间寝室的室友,是医学院的学生。
高晴说得是他?
宋鱼有点惊讶,医学院的宿舍楼之前不跟他们在一起,而且本校医学有部分专业是国家级重点专业,和宋鱼他们这些专业的录取分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但关于姜延周的详细情况,邵宁远没说,他只告诉宋鱼,“他话虽然很少,但人还挺和善,你认识一下就行了。”
宋鱼走过去,看到靠近绿化带的树下坐着一个男生。
就如高晴所说,他身形高挑,哪怕坐着也比别人高出一些,但他很瘦,瘦削的脸颊将鼻梁衬得如白杨木一般笔挺。
他穿了那件黑色连帽衫,高挺的鼻梁在夜晚昏黄路灯下拉出大片阴影。
有种生人勿进的气息。
宋鱼被邵宁远推着走上前去,站到他旁边伸了手。
“你好,我叫宋、宋鱼。”
宋鱼的声音散在空气里,他好像停顿了一下,极其缓慢地转头向她看了过来。
他的眼睛嵌在高挺的鼻梁与眉骨下,眼瞳漆黑一片。
彼时路灯闪烁,昏黄与暗黑交叠的瞬间,宋鱼好似看到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惊诧,而后变为晦暗。
邵宁远上前来介绍。
“延周,这是我女朋友宋鱼,她比我们小两届,刚上研一。”
姜延周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动,宋鱼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原地。
而他就那么沉默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
他眼睫轻颤了一下,光影也随之颤动,他收回了目光。
热闹的夜市,烟火气与烧烤香气交融于夜风中,与笑闹声碰杯声同在,只有这处异常地安静,气氛像是扯紧的白纸,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但再紧一些,就会陡然撕裂,不可挽回。
宋鱼莫名地闭了嘴巴,不敢说话。
倒是邵宁远回头看了一眼,说赵修智他们点好菜回来了。
浓烈的紧绷感被人群的到来稀释了一部分,宋鱼这才隔着邵宁远,与姜延周坐在了同一条长凳的两端。
她在女生里话就不多,更不要说在这群初次见面的男生里面了。
姜延周不说话,另外三个男生只小声交流,邵宁远不擅长主持局面,哪怕带了自己的女朋友前来,也不知道要如何照顾好各方情绪,他向赵修智求助看过去,赵修智确实是老大哥的做派,笑了起来,问大家怎么都这么拘谨。
“平时在宿舍不是挺能闹腾的吗?怎么小姑娘一来,你们都不说话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好似活络了开来。
只不过宋鱼目光从姜延周侧脸扫过,见他没有笑,半垂着眼帘,情绪也似沉沉垂下去一样。
没有人注意到他。而赵修智还在讲话,他叫了邵宁远。
“我们几个要么没对象,要么对象不在本地,只有你小子有福,有弟妹在身边陪着,以后经常带弟妹跟咱们一起热闹。”
邵宁远红着脸说好。
赵修智举了杯,“都别矫情了,来来来,今天是宁远第一次带弟妹过来,这第一杯酒,先敬弟妹!”
话音落地,众人都端起了酒水来。
有人叫她“弟妹”,也有人叫她“嫂子”。
只是轮到姜延周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也没碰桌上的酒杯,更没有给宋鱼敬酒。
他忽然站了起来。
众人都向他看去,宋鱼也紧张地看了过去。
纯黑色的连帽衫像个黑洞,将本就昏暗的路边灯光吸噬殆尽。
宋鱼不知怎么,心头不安地快跳了几下。
“我先回去了。”他开口。
大家都很惊讶,赵修智站起来问他,“怎么了?马上烤串就好了,再坐会儿呗。”
他没解释,也没停留,只说了两个字,
“走了。”
嗓音低压像昏暗的路灯,众人杯中的酒气与烧烤的烟气交混开来,其他各桌吵闹地吃着喝着玩着小游戏,他的嗓音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宋鱼察觉他好似向她看了一眼,但也只一眼,他就转了身,穿过热闹的人群,走进寂静的夜色里。
敬酒戛然而止,桌上充斥着尴尬的闷滞。
这就是宋鱼第一次认识姜延周的情形,从那时候起,她就觉得姜延周似乎对她有和别人不一样的态度。
他可能不太喜欢她。
甚至,很讨厌。
... ...
那天的敬酒没有了后续。
但赵修智回过神,还是跟宋鱼解释了一下。
“弟妹别介意,他这会可能有点不舒服,得回去休息休息。”
邵宁远也点头。
另一个男生叫刘濯的,问了一句。
“延周是不是生了大病还没恢复?我感觉他脸色不太好的样子。”
姜延周是后面刚搬进来的人,别说宋鱼,就是同宿舍的几人,都对他不太熟悉。
邵宁远和他在同一间寝室,见刘濯看过来,也摇了头,“不清楚,他不怎么说话。”
倒是赵修智犹豫了一下,“我知道一点。”
众人都向他看过去,宋鱼也看了过去。
赵修智声音低低压下来,用只有桌上几人能听清的声音。
“我听医学院的朋友说,姜延周上半年好像被绑架了,遭遇了几个越狱的囚犯,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但受伤了。”
“啊?”
暗沉沉的路灯下,接连有人发出吃惊的声音。
刘濯也很惊讶,“被绑架?姜延周家很有钱吗?”
赵修智不知道,摆了摆手。刘濯看向邵宁远,他是和姜延周住在同一间寝室里的人。
邵宁远迟疑了一下。
“好像是吧?我昨天听见他父母给他打电话,说在国外约到了专家,问他要不要去国外复查。”
“那他去吗?”不知道谁问了一句,
邵宁远摇头说不去。
“他说,他还有事,得留在浦市。”
... ...
他还有什么事,宋鱼不知道。
但之后,他还是去了国外复查,宋鱼许久没再见到他,等他从国外回来的时候,秋天已经行进到了末尾。
浦市。
阳光西斜而去,将窗台上的圆杯状的香薰蜡烛,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宋鱼休息了一整天,这会走过去,准备把姜延周的香薰蜡烛收起来,只不过靠近了,闻到了熟悉的神秘浆果味道。
每每闻到这气息,都仿佛走进了北欧雨后的树林中,心绪沉定下来,而后升起安稳的微微愉悦。
宋鱼好奇地上网查了一下,查出了这种浆果的名称。
黑醋栗,是一种生长于北欧与西伯利亚林中的灌木果实,而它的味道,酸涩里带着丝丝清透的甜。
宋鱼捧着香薰蜡烛,没有点燃的蜡烛,依然有淡淡的黑醋栗的香气缓缓扩散,酸涩,她莫名地就想到了初见那晚,他忽然离开,缓步走进夜色之中的情形。
彼时,他亦穿着深色的外套,走入夜中,将别人的探究隔绝在外... ...
姜延周好像很习惯这种香薰蜡烛的味道,卧室客厅都有摆放。
宋鱼看到有人分享了自己的用法,说用黑醋栗的味道来熏染枕头,一晚都会睡得非常好,但若是习惯了这种气味伴睡,哪天没有闻到的话,反而睡不安稳。
宋鱼一下就想起了姜延周的大枕头,好像是有一些香气在的。
她拿起了他的宝贝大枕头。
“我就闻一下。”她嘀咕着不知是跟枕头,还是跟枕头的主人隔空说了一声,正要低头去闻,不巧这时,忽然有人按响了门铃。
宋鱼呆愣,回了神赶忙起身去了门口。
她到了门口才发现,姜延周早上走之前,把钥匙留给了她。
而此刻站在门外的人,正是姜延周。
宋鱼赶紧给他开了门。
“你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她眨着眼睛看他。
却见他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目光定在了她怀里,然后又顺着向上,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宋鱼仰着头,在他不明的目光里,莫名屏持住了呼吸。
他忽的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点了点她怀里的东西,问了她一句话。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你抱着我的枕头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朋友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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