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抗拒不了这股巨力,在水底不知撞断了多少根石笋,全身火辣辣得如同火烧,耳朵轰轰作响,血液全都涌向脑部,胸闷憋得几乎要炸裂。就在这时,我忽然觉得身体一空,清凉的空气涌进肺里,背部重重砸在坚硬的石面。
我强压着翻腾的内脏睁开眼睛,炽白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好半天才看清周遭的一切。
我倒吸了口凉气!
如果这个世界真有地狱,那么我现在就身处地狱中。
这个洞穴足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岩壁每隔十米镶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两个距离地面三米位置有一个石洞,水流涌出,落进岩壁边上的水槽,汇聚在中央的池子里。
池子四周,数十具男女尸体手脚钉着楔钉,大字型固定在池壁上面。尸体腹部都有一道闪电状的裂口,内脏早被掏空,尸体的形状更是千姿百态。其中有一具脑袋被整齐劈开,左右脸耷拉在肩膀两侧,两只眼睛被竹签顶出正对着;还有一具尸体的牙齿逢里塞满锋利的刀片,深深陷进牙肉,表情极为痛苦。显然是有人将他的下巴猛地一合,刀片切进牙床,剧痛而死。
池子前面的空旷处,摆着各类古代刑具——插进下体的木驴、把人碾磨成肉浆的人磨、刷烂皮肉的铁刷、从头顶灌入水银的漏凿子……
我看得头皮发麻,没来由地打了几个冷战。
“砰!”
石洞里掉出一个人,在空中挺腰翻身,安安稳稳落了地。
月饼活动着肩膀:“南少侠,我这姿势还算潇洒吧?”
“你丫绝对不是正常人。”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月饼皱眉观察四周:“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按照位置,这应该是尸芦第二层,也就是炼制妖物的地方。”
我四下瞅着,洞穴里除了尸体,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丧尽天良的魇族,居然用人喂养妖物。等小爷出去了,一定把他们弄进这里关上三天三夜感受气氛。”
地面又是一阵强烈震动,池子里传出阵阵嘶吼,三条水柱从池中喷出,由清转红,逐渐变成三股血泉,灌满整个池子。血池里波涛翻涌,隐隐能看到某种巨大的生物在血水中游荡,随着嘶吼声越来越响,一口白色棺材从池底漂起。
“轰!”血红色的水花飞溅,一条水桶粗的蛇身驮着白棺送至池边。水中探出一个硕大无比的怪兽脑袋,鳞片开合发出铁器摩擦的“锵锵”巨响,额头中央凹陷拳头大小的骨洞,一双鹿形的双角残破不全,向前凸起的嘴边长着两条长长肉须,密布的牙齿闪着寒光,灯笼般的眼睛忽明忽暗,时而凶残时而柔和地看着白棺。
我从未见过这种怪物,如果一定要下个结论,它长得和中国传说中的龙极为相似!
“嗷!”
怪物发现了我们,张开血盆大口狂吼,一阵罡风扑面而来,我脸上的肉都要震到后脑勺了。怪兽巨大的尾巴拍腾着水面,要从池中冲出。
我吓得差点站不住脚。只见怪兽刚扑到池边,似乎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吃痛地吼了几声,又退回池中,“呜呜”哀嚎。满池血水的颜色更加浓烈,一波波荡出池子,浇到那些尸体上面。
“它出不来,”月饼扬扬眉毛,“看它身上。”
我这才发现怪物的身体插满半透明的管子,连接至池子后边的石壁里。每当怪物挣扎,身体里的某种液体就顺着管子汩汩流进石壁。
“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不由奇怪,“魇族研究的困龙术?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还记得那几幅图画么?”月饼双掌合十竖在面前,“魇族需要它的体液制造某种东西。”
怪物流出不少液体,身体似乎小了一圈,眼睛闭合,头颅搁在池边低声哀嚎。
水池里又冒出连串气泡,我们在洞穴中遇到的猫婴、蠃鱼浑身浴血钻出水面,舔舐着怪物躯体。蠃鱼爬到池边,咬下一段人尸手臂送至怪物嘴边。怪物萎靡不振,探着鼻子闻了闻,微微睁开眼睛,把人手推到地上。
蠃鱼又衔起人手,轻轻拱到怪物嘴边,像一只小狗反哺年迈的母狗。猫婴蹭着怪物脖子,呜呜哀鸣,哭声如同婴儿。
怪物抬起下巴碰触着猫婴的小脑袋,轻声哼着。
我的眼眶有些湿,一种莫名的情绪压得心头喘不过气。
月饼低声说道:“我们好像不该打死那只魑魅。”
怪物似乎听懂了月饼的话,怔怔地望着我们,眼神中透着深深的哀伤。
蠃鱼执着地拱着半截人手让怪物进食。猫婴歪着头看看怪物,又看看我们,飞速爬了过来,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抬头望着我们,咬住我的裤腿向怪物扯去。
我突然觉得这只恐怖的猫脸人身婴儿很可爱。我试着摸它的小脑袋,猫婴畏惧地缩着头,身体颤栗却一动不动,任由我把手掌放了上去。
柔软光滑的皮毛,还有接受人类抚摸的畏惧。
不知不觉,我的眼泪滑落,滴到猫婴鼻尖。它伸出舌头舔着,又舔了舔我的掌心。痒痒的,很温暖。
“咱们过去吧。”月饼紧了紧背包向怪物走去。
“骨碌”,一个骨白色的圆球从月饼背包侧兜里滑落,滚了两三米,打着旋慢慢停住。
气氛有些压抑,我故意岔开话题:“你丫真是人才,背包居然还没丢。”
“你放的球?”月饼问道。
我摇摇头,看来月饼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