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看田之意外收获

鹤季荀回到家时,争吵已经平息,但他还是敏锐的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不对劲。

鹤奶奶没有在厨房里,带着温暖笑意的给他端吃的,两位伯娘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边处理食材边闲聊。

整个宅子,弥漫着一种安静而压抑的氛围。就好像刚刚平息战火的战场。

只有小虎一个人呆呆坐在院子里捶打花生米,那是只有做花生糖时才会有的准备工作。

“奶奶呢?”鹤季荀问小虎。

“在屋里。”小虎声音闷闷的。

于是鹤季荀便进屋去看鹤奶奶。

橘黄的烛火边,鹤奶奶面无表情的纳着鞋底。

“奶奶你怎么不开心呀,是不是我回来晚让你不高兴了?”

鹤奶奶抬起眼皮瞅他一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闷。“没什么。”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奶奶就是家里的宝,你有不开心的可别憋着。”

鹤奶奶长叹一口气,绷着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虎子,你可别什么都太坦诚,人心隔肚皮,哪怕是家里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呢,在外面还是要有点防备心。”

鹤季荀眉头一皱,敏锐的察觉到鹤奶奶话里有话,最近外面也没什么事,他估计很大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人闹什么事了,才会让鹤奶奶说出“家里人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这种话。

他心里默默叹气,是因为鹤爷爷宣布要买田产的事吧。

无利不起早,冲突矛盾往往是因为利益而起。

二房向来温顺和气,有不满的很大概率是大房,看小虎那模样,就是大伯娘说了什么没跑了。

鹤季荀一下一下的抚摸鹤奶奶肩背,没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小虎一块租借了辆牛车回乡里。

慢悠悠穿梭于绿野间,微风拂面带着暖意,将心间所有的烦闷都吹散。

春花烂漫,在红艳艳的山丹花迎送间,鹤季荀见小虎表情舒缓惬意,问道:“三哥你想做什么呢?”

小虎啊了一声,脑子还没从满目的绿野中回过神。

“大虎哥要当酒楼掌柜,二虎哥要当药铺掌柜,三哥你有什么想做的么?”

小虎久久沉默不语。

路过橘子林时,他才道:“我其实什么也不想干。我就想整天待着什么也不干,看看天看看云,悠闲自在。之前回村里杀猪,也是因为羡慕牛娃狗蛋他们可以成天疯跑。可我要是这么干,我娘肯定不许。”

“赶牛车,也是因为可以坐在上面,到处悠闲的看风景,可后来却发现不是那么一回事……”

鹤季荀“唔”了一声,之后两人都没在说什么。

到大爷爷家后,大树出来迎接他们,听闻是要看田地,便直接带两人过去。

走过村里的屋舍,过了石板桥,他们来到两边都是草的黄土路。

顺着斜坡往下,便是长长的田埂。大树带着他们从这长长的田埂一路向前走,直到面前出现大片平整,久未种植而荒废的田地。

“从这到湖岸那边都是,你们看看中意哪块。”大树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范围。

鹤季荀看了好一会,也看不出那块田更肥沃,上辈子只知道最肥沃的是黑土地。

他更中意远处的湖山风光。

“湖对面的山有主么?”

“没有,归朝廷管,但承包不划算,看着是好看,又不能种粮食。”

这倒是,民以食为天,风景在那就能看到,买下来不是白浪费钱么。

但鹤季荀非常喜欢这座湖山,像他前世见过的山水墨画,要是在那建个庄子一定很漂亮。

他的想法不是不可行,湖对面山脚有一块平缓的草地,建庄子并不费事。

最让他喜欢的是,湖对面有一条浮出水面、高耸的陆地,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湖中心的小岛。

若是有钱能建设出一个避暑山庄,这多美啊。

“想好要哪块了么?”大树皱着眉问。

“靠湖边的价钱如何?”

“靠湖边,引水方便,土壤肥沃,肯定要比其他贵一点。”大树眉头松了松。

“五十亩要多少银钱?”鹤季荀说完,就见大树的两条眉毛猛的抬上去,好一会才压下来。

“咳咳,五十亩那至少得三百五十两白银!”

“就靠湖边的吧。”

大树闻言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震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就、定下了?不用在和你爷爷商量?”

鹤季荀笃定的点点头。“确定了。”

于是大树便带他们到族长那签契书。

“荀子,契书一签就没有悔改的机会了啊,你确定好了!”族长也十分不放心鹤季荀做的决定,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

鹤季荀不得不再次保证,鹤爷爷完全同意此事,全权交给他决定。

族长只好将契书拿出来,让鹤季荀签名按手印。

“三日后,大家伙一起到县衙办手续,记得上午巳时准时带着银子出现!过时不候啊!”

族长表情严厉,语气郑重。为让鹤季荀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不是儿戏,他再三多次确认。

鹤季荀只能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拜别族长和大树,他们启程回家。

回去的路上,凉风习习,虽然已到春季,但临近太阳落山时,气温还是有点低。

牛车驶过稻田,进入山道,两旁都是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显得有些阴凉幽寂。

忽的,前方左侧的树林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紧接着便看见灌木向下倒伏,一个未知的物体正从那滚落下来。

小虎面色犹豫地放缓牛车的速度,拿不定那是个什么东西,自己要不要加快速度,便回头用眼神询问鹤季荀。

鹤季荀示意他停下。

未知的物体从半山坡继续往下滚,然后咕噜噜的滚落到山道上。

是一个人。

衣衫褴褛,头发杂乱,身上各处都是被灌木刮出来的细细密密的伤痕。

他双眼紧闭,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陷入昏迷。

小虎和鹤季荀两人跳下车查看。

脸被脏污覆盖,看不清面容,鼻息飘忽,整个人很虚弱。

“虎子我们要管他么?”小虎看着鹤季荀,让他拿主意。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毕竟是一条人命。来,我们一起把他搬上车!”

鹤季荀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将他上半身抬起,小虎紧跟着抬起双腿。

两人齐心协力将人搬上牛车,便重新启程,迎着春日风光,一路驶远。

进了小镇,鹤季荀让小虎直接去和顺堂。

二虎正在大堂研磨药材,见他们俩抬着个人进来,唬了一跳。

“出什么事了?这是谁啊?”说着一块将人搬到挨墙放的一张榻上。

“不知道,路上捡到的,虎子说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就抬回来了。”

“我去帮你们叫叶郎中。”二虎道。

没一会儿,他便领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郎中从里间走出来,还非常细心的拿了条湿帕子给鹤季荀。

老郎中在榻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给昏迷的人诊脉。

在鹤季荀用湿帕子擦干净他脸上的脏污后,又上手翻他的眼皮,扒拉他的嘴巴查看舌苔,各种一一细细检查后,沉思好一会才做诊断。

“奔波劳碌,心神紧张,且缺食少水所致,身上那些都是皮外伤。之后只要好汤好水喂养,慢慢调理半个月也就痊愈了。”

小虎点点头,看向鹤季荀,等着他决定下一步要做什么。

鹤季荀却在出神,他总觉得眼前这张面孔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而且他直觉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他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这个疑问悬浮在他心头,他想不明白就会绕不过去。

心不在焉的付了诊费,和二虎打过招呼,昏迷的人重新被搬回牛车上,鹤季荀和小虎两人又坐着牛车往家的方向去。

牛蹄子哒哒踩在石板上,小虎想跟鹤季荀说说之后对捡回来的人的安排,却发现鹤季荀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喊了好几声都不应他。

他只好闷头赶牛。

鹤季荀正在脑海里检索自己的记忆,查找能和躺在他面前这张脸匹配的相貌。

牛车行驶过大小鳞次栉比的商铺,旗幡在微风中悠悠飘扬,他们经过小河沟,穿过拱桥,鹤季荀依然没想起。

直到一个小孩被追逐,高举着一张纸从他们面前跑过,他脑海突然闪过一道电光。

他想起来了!

是在府衙,上表联名书的那日。

那日在府衙门口,知府在上面讲话,他眼睛闲着没事干,就盯着一旁的布告墙瞧。

上面贴着一张通缉像,因为画像上的人长得实在奇特,且画师技艺高超,不仅兼具写意艺术还能把对象的特点夸张放大,让人一眼就能记住。

他本来也没多在意,因为欣赏画工,他便仔细多瞧了几眼,还顺便看了下旁边的描述介绍。

怕自己记忆出现差错,再三确认后,他的心脏不由得咚咚狂跳起来。

两辈子加起来,从不违法犯罪的他还是第一次直面通缉犯。

见牛车就快到鹤家大宅,鹤季荀对着小虎喊了一声。

喊完他又没下文了,惹得小虎疑惑得“啊”了一声。

鹤季荀只是突然想到,这个人是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如果有同伙看见他们将这个人带回鹤家,整个鹤家恐怕都会陷入危险中。

所以他刚刚想让小虎停下,却又因为不知道将这人搁哪好而没了下文。

真是个烫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