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学子们浩浩荡荡的来到府衙门前,八十多个人聚在一处,数量似乎很少,直面时就会知道这阵仗有多么吓人。
至少府衙的官差们还没有心大到毫不在意。
听闻是因“科举舞弊”来求见知府的,官差不敢犹豫,立马到里面通传。
没多久,知府大人便出来了,后面还跟着师爷。
他脸色看上去并不好,没人会高兴自己门前聚集一堆人生事,更何况牵扯的还是兹事体大的“科举舞弊案”。
只是他也不好发作这群学子,毕竟都是读书人,传到士林那里不好听,而且难保里面没有将来官运比自己还好的幸运儿。
听闻他们都是之前榜上有名的童生,为争取自己功名而来,他脸上的神色便缓和了几分。
有诉求好,就怕没有诉求,纯发泄戾气,被人撺掇着闹事。
就在这时,鹤季荀向前一步,向知府行了一礼,然后将联名书双手呈递到他面前。
知府接过联名书,在所有学子灼灼目光中打开,慢慢查阅。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所有学子都紧盯着他脸上的表情,知府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捏着纸张的手指逐渐因用力变得发白,最后眼睛停留在末尾,更是长长发出一声叹息。
“这是何人主笔?”知府视线停留在众学子脸上。
“回大人话,晚生拙笔,只好忠实写出自己的心情,还请大人多包容。”鹤季荀大大方方站出来。
知府视线落在他脸上看了好一会,最后点点头:“忠于自己且坦诚是非常好的品格。”
略微表扬他一句后,他对着所有学子道:
“尔等因他人科举舞弊而受牵连的焦灼心情我可以理解,毕竟我也是十年寒窗苦读过来的,科举道路之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此前因朝廷对科举舞弊严惩的态度,我与高生商谈时,的确有作废此次童生试结果的意思,一时忘了顾虑尔等的感受,是我这个知府的疏忽。”
“请各位放心,我必不会辜负尔等的心血努力,仔细考虑出一个合适周全的章程,各位的功名该是你们的没有人能拿走。”
知府话音一落,学子们齐齐欢呼,高喊知府大人英明。
知府露出满意的神色,紧接着他眉头一皱,抬手向下压了压,让学子们安静。
“只是尔等今日行事还是过于鲁莽,少年人有冲劲本大人可以理解,但府衙威严,乃是为朝廷的办事机构,为一方百姓执政,岂容尔等在这喧哗!若是人人效仿,府衙还如何为百姓撑起一片天!”
知府厉声威压,见到众学子噤若寒蝉的反应,他才满意的收敛气势。
“行了,都回去等消息吧。”
于是众人便各自散去。
鹤季荀三人回到云香阁的楼上小坐,说起他们今日之举,毕竟是少年人,又是第一次作为发起人将事情办成,杜望山和纳兰显然都十分开怀。
鹤季荀心中也十分高兴,自己按宣传演讲稿写的联名书竟真能发挥作用。
三人中,杜望山性子最跳脱,越说越高兴,还撺掇着他们两开一间房,三人同榻畅聊到第二天早上,再一起坐牛车回去!
鹤季荀和纳兰也是一时昏了头,竟真答应了他。
结果到下半夜,杜望山就撑不住睡成死猪,还打鼾打得震天响,鹤季荀和纳兰两人一起鄙视他半晌,也默默睡去了。
第二天在牛车上和两人拜别时,鹤季荀被纳兰拜托,回去后默写童生试的答卷彼此书信交换,鹤季荀答应了。
杜望山凑热闹嚷嚷着表示自己也要交换,被纳兰镇压,表示会连同他的那一份一起寄给鹤季荀才作罢。
回到家后,鹤季荀慢慢默写自己的答卷。他要默写三份。
谢无羁也来信表示想看看他府试的答卷,周举人那边也说要一份,至于杜望山,反正和纳兰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们两就凑合一起看吧。
默写完给谢无羁的答卷,他又重新拿出纸张,开始跟他分享叙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以及他结交到的两个新好友多么有趣。
就这样认真默写,过了几天,就听到风声说,知府大人要来他们县视察。
然后又再过几天,县令找上鹤家。
县令其实是过来办事,想起知府的话,这才突发奇想要顺路过来鹤家一趟。
鹤家大堂。
偌大的空间冷冷清清,只有鹤季荀和县令大人两个人在,鹤奶奶和大玉小玉都避到厨下去了。
“你之后有何打算啊?”县令大人十分随和。
“晚生打算之后去游学遍访名师精进自己的学问。”
县令大人闻言点点头。
“说来也是感慨,几年前见你,还是四岁的小娃娃就知道抱着《论语》过市,听你大姑父说你自小就聪慧,爱读书,家里人都没这个意识,你却直接一根筋扎在科举这条路上。”
“我也算是见证你的成长,我相信你将来的成就必不会止步于此。”
“我认识一个名师,之后让你大姑父把他的名帖送于你手中,之后能不能说服他传授你学问,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听了这番话,鹤季荀自是连连感谢。
说来也是幸运,他这一路上,似乎总能遇到帮助自己的贵人。
一位名师的名帖,正是他寤寐求之的东西。
“你放宽心,你就是我们的县案首,府试第三名,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随着县令大人跨过鹤家大门槛,他的话音掷地有声的落在四邻。
鹤季荀陪送着县令走出街巷,直到他摆手示意不用再送,才停下脚步。
躲在暗处看笑话的人,见到这一出都傻眼了。
这县令大老爷,全县的父母官怎么还亲自上门?十岁的童生有那么大脸面?
他们十分不解,不知道鹤季荀哪点得了他们父母官的青眼。
“哎你听说没,县令都亲自上门找鹤家那小子啦!”
“怎么要抓他去坐牢?”
“哎不是,那可是我们县案首,大老爷对他态度可好呢,你以后说话啊还是注意点!”
街市上,一个妇人拉住正在挑拣烂菜叶的六婶嘀咕。
六婶闻言,气得把手里的菜直接一摔!
摊主立马不乐意了:“哎你搞什么!不买就不买,别把我的菜摔烂了,卖不出你赔钱啊!”
于此同时,另一处摊位。
“哎听说你家侄子功名又回来啦?”一个相熟的妇人好事问道。
“什么叫回来啊?那本来就是我们家季荀凭本事拿的,那些人自己拿不到还见不得别人好啦!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事谁犯的就找谁,根本不牵连别人,不像某些人噢见风就是雨,就会泼脏水!”
大伯娘语气愤愤。
相熟的妇人不敢惹她:“是是是!那也是那些人的问题,你可别跟我甩脸子!”
大伯从酒楼听到县令大人拜访过自己家,回来更是兴奋的拉过鹤季荀的手,让他给自己好好说说县令大人长什么样?
看到桌子上那杯水,还会拿起来感叹:这是县令大人用过的杯子啊。
大伯娘回来后更是一个劲夸他:哎我们季荀就是有本事,连大老爷都欣赏,还过来给你撑腰!
二伯和二伯娘倒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默默给他做好吃的。
就这样,县令大人突发奇想的一趟,将围绕着鹤季荀科举舞弊的风风雨雨彻底压了下去。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鹤季荀也有闲心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他打算等考上秀才后就去游学遍访名师。
他在和三位好友来往的书信中提到了这一点,除了谢无羁表示遗憾不能一同前往外,纳兰和杜望山都表示很心动,约着要一起。
至于为什么是考上秀才后呢?因为只有考上秀才才有额外的收入支持他去游学啊。
秀才众多福利待遇中就有一条是免除田税,本朝规定一个秀才可以免除一百亩田地的赋税。
他家没有田,便会有其他需要的人找上门,请求将自己名下的田产挂到鹤季荀名下,然后将省下来的田税分一半给他,这样彼此双赢。
除此之外帮一些人写诉状,也可以获得财资。
如果够幸运能考上廪生的话,他每月还能去官府领廪银三两,廪米四斗。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天降钱财的来源,学政大人会送八两银子给廪生,称为“送贽敬若”。
想到这,他磨拳擦掌,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院试快点开始,古代科举就是好啊,能赚钱发财!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要能考上廪生才行。
院试前四十二名都被称为廪生,是为一等,增广生是二等,附学生则是三等。
廪生纳入朝廷编制,可以去官学进学,免费住宿,连官学里的教官都不敢甩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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