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荣归乡里

鹤季荀坐上牛车回家时,府城的通报刚好提前一步送到鹤家。

鹤奶奶和在家的大小玉高兴得欢呼起来,鹤爷爷在床上补觉被一把推起,迷蒙着双眼听完衙役的通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衙役接过他从怀里掏出的喜钱,非常爽快的重重敲击锣鼓,让十里八乡都能听见这脆响的喜声。

最后离开前丢给鹤爷爷一串爆竹:“老爷子爆竹一声响,祝鹤童生节节高升!”

鹤爷爷喜得咧出一口大白牙,然后点燃。

果然再加上这一串爆竹声,街坊邻居们都探出头来瞧,知道是他家孙子考上童生,纷纷围过来祝贺。

大伯二伯那边得知消息后,也是乐的不拢嘴。

旁人见了问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便道:“我家那十岁的侄儿考上了童生,还是第三名。”

旁人闻言顿时肃然起敬的“噢”了一声,目光带上来艳羡,让大伯二伯十分享受。

正好路过有听过一两耳朵消息的东家路过,听见便问:“之前听说今年的县案首姓鹤,难道就是你们家侄子?”

大伯二伯干脆应是。

东家看他们的目光顿时带了点深长的意味:“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这么值得高兴的事还藏着掖着。”

二伯嘿嘿一笑:“我家侄子说还没拿到童生不值当到处吆喝,让我们低调,万一落榜惹人笑话。”

“县案首那不是妥妥的童生老爷预备么!”

与此同时,两位伯娘摊子上也响起了这句话。

起因是两位伯娘说要给摊子上的客人每人送个荷包蛋,有人便道什么喜事这么大方,说出来也给大家高兴高兴。

然后大伯娘便道:“哎呀!就是我家那侄子!前阵子不是考上县案首么,前几天去府城参加府试一直替他提心吊胆的,今天结果出来我们顿时就放心啦!”

大伯娘唱念做打,先是愁,然后转忧为喜,配合着说词非常相得益彰。

于是那名被她凡尔赛到的客人非常堵心的喊出那句话:“县案首那不是妥妥的童生老爷预备么!你这有什么好瞎担心的!”

说罢摇摇头继续吃面。

深藏功与名的大伯娘笑笑不语,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就想让接话的客人大声吆喝出来,给不远处站着交头接耳的六婶和老邻居们好好听听!

刚刚这几人还特地跑过来问她家季荀考得怎么样?话里话外说她家季荀什么年纪小、童生这么重的头衔顶不住,考不上也好。

这不是妥妥的诅咒么?!还当着她的面,真臭不要脸呸!

看看现在听到她家季荀中童生,脸色多难看,都快赶上她手里的酱碟了哈哈哈哈!

大伯娘一个没忍住,笑出鸭子叫,六婶和那几个老邻居见大伯娘对着他们咧着牙花,好似嘲弄一般,心里又酸又嫉恨,还只能憋着没办法发出来,只得气得扭头走人。

因为路上耽误了点时间,鹤季荀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刚从牛车下来呢,屋里等着的人听到动静脚步凌乱的跑出来迎接。

鹤家上下人一窝蜂全跑出来了,好像眼前的人他们之前没见过似的。

鹤季荀本来没什么感觉,考了个试拿到个名号罢了,但看这阵仗架势才有点明白一个功名对古代老百姓来说有多么响亮。

童生功名其实并不稀奇,不像秀才可以免除田税,见官不下跪,稀奇的是十岁的童生。

十岁的童生名次还这么靠前,怎么都能妥妥拿到秀才功名。

且童生中的优异者,可以享受每月6斗米的待遇,用来鼓励童生用心读书,减少生计操劳,但名额有限,每个县只有二十人可享受。

鹤季荀府试中拿到第三名,这个名额肯定有他一个,估计过几天就会有人来通知他去领米粮。

被迎进家门后,进到大堂,他就被小虎按着坐下,肩颈被各种揉捏按捶,僵硬的肌肉在力道适中的按揉下轻松不少。

然后一转头,大伯娘倒好一杯茶水端到手边;

鹤季荀有些不自在的接过,刚喝一口,二伯娘的槐花凉糕也递过来了,于是只好又接过凉糕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二虎从外面跑进来,干劲满满的冲他喊:“虎子!热水都给你倒好了,你先去洗澡,洗完就可以吃饭了!”

鹤季荀松出一口气,谢过二虎后便去沐浴。

二伯娘却在他跨出门时拍了二虎一巴掌:“你弟弟都考上童生了,还叫什么虎子,叫大名!”

泡在浴桶里,被温暖的水流包裹全身,一身的疲惫顿时化解在氤氲的热气里,赶考路上牛车那叫一个颠簸呦,差点没把他一身的骨头都颠碎。

怪不得古代人都不爱出门呢,路不平坐什么豪华大马车都是一样颠!

将脖颈靠在浴桶上,鹤季荀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感觉好像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

虽然还是一样的读书答写,但他遇到的人,接触到的圈子跟之前都不一样了。

而且因为一个童生功名,家里人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好像开始把他当成一个大人对待了。

他不知这仅仅是因为功名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几天和外面世界的接触,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所以对他的态度才会变得小心翼翼,从以前的随意变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尊敬。

没错,是尊敬。

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感觉到了。

之前大伯娘二伯娘虽然非常怜惜关爱他,但平时相处时也会把自己的脾气带出来,而且她们还通常都没意识到自己某个行为已经触犯边界,这不是她们轻视鹤季荀,而是大人对孩子的轻视。

即使他之前的确为家里带来不少收入,这种轻视在高兴过后,日常的琐碎生活里也没有减轻多少。

鹤季荀一个22岁的成年人,又是从开放平等的现代社会穿过来的,有时候会不可避免的感到不舒服。

她们以前对二虎小虎也这样,也就是近几年二虎小虎都在外面跑,她们这种轻视才少了点。

而鹤季荀呢,她们平日里见他都是闷头读书,说话做事也十分温吞,又不像二虎小虎一样已经在成人的世界闯荡,所以本质还是把他当成孩子对待。

如今考上童生了,还去过府城这样的大地方,在全府县拿到第三名,那都是她们触及不到的另一个世界,这才恍然意识到鹤季荀已经不是她们可以随意对待的一个孩子了。

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鹤季荀呼出一口气,从浴桶起身,擦干身上的水,穿好衣服。

正擦拭头发呢,外面传来二虎的声音:“季荀你洗好没,饭菜都做好了,洗好就快点出来吃饭啊。”

等到饭桌上,才发现人都已经坐齐了,就等他一个人,鹤季荀脸上升起羞赧。

“快坐下吃。”鹤奶奶扬起筷子朝他招呼。

鹤季荀依言坐下,抬头一看发现桌上的饭菜非常丰盛,和过年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爹虎子考中童生,我们是不是要办个宴席庆祝庆祝。”大伯笑呵呵道。

“大办就不用,可以请亲戚们过来吃饭一起聚聚。”鹤爷爷咽下嘴里的饭菜后道。

“那我和弟媳得好好露两手做几个大菜!”大伯娘声音洪亮,屋子里顿时有了热闹的氛围。

“到时候让银梁上工前先备菜,”二伯娘犹豫了会,“再不然让他跟东家请半天假。”

大虎和二伯少有得闲的时候,这会都还在酒楼忙活,鹤季荀见的最少的人就是他们两。毫不夸张的说,同住一屋檐下,但可能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面。

然而,此时商量得正高兴的鹤家众人没想到,就在他们确定请亲戚们吃饭的那日,阴云突降,大姑父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就连鹤季荀也没想到,如此无常的事情会发生在他身上,也让他再次认识到古代抵御风险之弱,连到手的功名都有可能飞走。

鹤家众人最后还是确定要在旬日那天聚餐,旬日也就是每月的十五,这个日子对古人来说有很特殊的含义。

二伯和大虎都尽量争取到了半日的休假。

“有二弟在,今日的饭菜想必可与国宴媲美!”小姨夫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大声道。

他是今天最早过来的一位,是二伯娘妹妹的丈夫,是个屠夫,知道今天要小办宴会,特地拎了半扇猪肉过来。

小虎之前凑热闹去杀猪,就经常跟着这位小姨夫,这会见到他立马亲亲热热的说话。

大伯和大虎则是拿着礼物拜访邻居家,一是送福糖,二是借桌子。

两位伯娘在炸各种小吃甜品,老人小孩大人的口味全照顾到了,小姨小姑则帮门打下手。

二虎则跟着鹤爷爷在大堂和小姑父说话,小姑父就是卖药给鹤季荀的那位,这会正说到六年前的事。

“那时候我就知道虎子不、季荀这小子将来有大出息,才四岁的孩子就懂得走后门找他小姑父拿药材,我们都以为他就是闹着玩,嘿!还真让他折腾出冻疮膏,不仅赚了钱还让我在和顺堂东家面前得了脸!”

“谁说不是呢!虎子还知道那冻疮膏给他爷爷先试用,把他爷感动得呦!”鹤奶奶半是酸半是揶揄的笑起来。

就在这一片热闹喜悦中,姗姗来迟的大姑和大姑父终于到了,只是面色不太好看,大姑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露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