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府试1

府试在县试两个月后,两个月里,鹤季荀都在死磕经义。

具体做法是,先拿出一本《春秋》或《尚书》放在桌上,然后闭上眼睛随便翻开一页,手指指到某篇的内容就选定作为题目,然后写一篇引经据典的读后感。

每天至少会写五篇以上。

他要求自己尽量多润色,但文风走的还是简洁朴实的路子。

词藻华丽的实在写不来。

县案首的结果出来时,周举人还十分热心的提出要帮他看作答内容。

和鹤季荀自己感觉到的差不多,周举人说其余都答写得不错。

就是经义和诗赋还需要提升,否则将来在院试的时候会很吃亏。

府试比起县试,难度肯定有所加大,竞争的人群也都是经过一轮筛选选出来的。

但流程和内容都跟县试差不多,比县试少考一场,连考三场,作保的廪生要求多一个。

给鹤季荀作保的还是上次那个廪生,周举人帮忙找的第二个。

府试在管辖本县的府进行,也就是府城,由知府主持。

从鹤家所在的小镇到府城要赶两天的路,坐马车是一天。

他和十几个同样赴考的学子一起上路。

路上途径两个县镇,同样有赴考的学子乘坐牛车加入,赶路的队伍又庞大不少。

到晌午时,车队在一处树荫停下来。

鹤季荀找个干净的地方就坐后,拿出自己携带的枣糕,吃起午饭。

不远处停靠在车辕上歇息的两人与此同时也正在谈论他。

“他手里的枣糕看起来好香。”

穿天青色棉衫的年轻男子咬了一口手里过分甜腻的点心。

“怎么?你不会已经馋到腆着脸和人要的地步吧?”

旁边靛蓝布袍的同龄男子发出冷冷的嘲讽。

“这有什么不行?他看起来是这里最小的,一定很好说话。”

天青色棉衫扬起一个阳光的笑容。

靛蓝布袍仿佛被刺到眼睛一般不忍直视的别过头去。

虽如此,靛蓝布袍还是在天青色棉衫向鹤季荀走过去时,跟了上去。

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怕这个发小做出什么连累他的丢人举动。

就在两人向鹤季荀靠近时,被一个脚步更快的人捷足先登了。

他是之前在县试和鹤季荀一起互结保单的四人之一,叫刘保文,比鹤季荀大八岁,今年是他第二次下场参加童生试。

两人年龄相差过大,其实根本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谈。

且刘保文一个劲追问他怎么备考的,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学习方法和技巧。

在鹤季荀如实回答后,他的表现和话语又让人不适。

“不是吧?季荀你对我还防着呀,你说的那些大家都是这么读的,你年纪这么小考上县案首多厉害啊,肯定还有别的‘秘籍’对不对!”他还朝鹤季荀故作亲昵的眨眼。

这让鹤季荀应付的很是烦。

就在这时,天青色棉衫走到他们跟前。

“唐突贤弟了,我这位朋友说想请你吃他家带的点心。”

‘朋友’突然被从天而降的黑锅笼罩,毫不掩饰的瞪了他一眼。

鹤季荀一愣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不好意思,贤弟莫要客气。”

天青色棉衫露出阳光的笑,手托举着帕子,花瓣形状的糕点静静躺在鹤季荀眼前。

对方都已经这么低姿态了,鹤季荀实在不好意思回拒,便捻了一块,又将自己的枣糕递给他们。

“也请你们尝尝,这是我家里亲戚做的,很好吃。”

天青色棉衫接过枣糕,露出有些心满意足的笑容,惹得靛蓝棉袍又瞪了他一眼。

刘保文见状,突然站出来非常热情的给他们介绍鹤季荀。

“两位兄台还不知吧,这是我们县的县案首且年仅十岁,前途无可限量。”

被他这么一打岔,场面变得有些奇怪。

鹤季荀十分尴尬,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被人这么介绍总有点浮夸张扬。

被称作“两位兄台”的人齐齐默了一瞬,天青色棉衫率先开口。

“冒昧询问,这位兄台年岁几何?”

刘保文一愣,没弄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如实回答。“年岁十八。”

“我与子象皆年岁十六。”

天青色棉衫还是一脸阳光的笑容,就好像他只是单纯想知道对方的年岁,然后为表示礼貌才又说了自己和朋友的年岁。

而不是在点刘保文没有询问就叫比自己小两岁的人“兄台”。

刘保文顿时尴尬的满脸通红:“在下愚钝,原来是两位贤弟。”

靛蓝布袍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虚伪!”

刘保文脸上的谦逊都快挂不住,额头上蹦出青筋。

天青色棉衫:“兄台别介意,我这损友是在说我,他损我损惯了,并非针对你。”

他这么一解释,反而越描越黑,说不是针对,其实句句都在针对刘保文。

刘保文再也强撑不下去,对着鹤季荀拱了拱手便甩袖走到另一边。

他走后,场面顿时活络起来。

天青色棉衫非常热情的自我介绍:

“在下姓杜名望山,云县人士;我旁边这位叫纳兰若庭,跟我一个地方来的,我们两自小一块读书。但他为人刻薄,你可以不用理会。”

纳兰若庭朝鹤季荀点点头,然后手伸到杜望山后面,对准他未束起的头发狠狠揪了一下。

杜望山疼得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纳兰你这样对我的头发下毒手,枉为读书人!”

纳兰若庭冷冷道:“噢,伯父伯母向来对你这张嘴有颇多不满,让我出门在外多警醒你,想来他们并不反对我此行此举。”

两人跟说相声似的,让鹤季荀感到亲切有趣。

前世两个室友就总这样相爱相杀,这还是他在这个朝代第一回遇到这样有意思的人。

车队重新启程时,杜望山跟坐在鹤季荀旁边的人交流几句后,便成功互换位置,坐到了他这辆牛车上。

刘保文瞧见,连鹤季荀都没搭理,面色冷漠坐到离他们最远的斜对角。

之后一路上杜望山两人都十分照顾他,让出最舒适的位置,分享水灵灵的大桃子。

一直到抵达府城后,杜望山拉着他进客栈帮他和掌柜交流,鹤季荀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成独自赴试的可怜小弟弟关照了。

鹤季荀有些哭笑不得,他前世可是独自穿行大沙漠的人啊。

而且他们鹤家的人也并不是对他置之不理。

事实上一开始小虎坚持要跟着来,被鹤季荀以“你跟去我会紧张更不容易安心”的话劝阻住了。

话这么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前世一个人应付大大小小的考试,现在有个人非要跟着一起陪考,他觉得有些夸张,好像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参加什么重要的活动一样。

一个人前往他会更从容,应是时也更得心应手。

考试这种东西,考前要看重,考时要轻松,考后则放飞。

但客栈里的其余学子显然不都是这么想的,他们非常紧张。

这种紧张体现在为难客栈的伙计上。

一个长衫男子拦腰挡住匆匆忙忙端着托盘上楼的店小二,瞪着他那双三角眼,目光凶狠。

“小二!我让你送上来的热水呢!让你赶紧送上来磨磨蹭蹭到现在,我要温习备考,你耽误我多少时间你知不知道!”

小二手里端着托盘,额头满是汗,他这两天跟个陀螺一样都快转晕了,但还是对着暴躁的长衫男子露出无奈的苦笑。

“客官实在抱歉,这就尽快给您送上去,您见谅、见谅。”

此时另一名准备上楼的读书人也被挡住路,见此情况,对着长衫男子不满道:

“该温习功课温习功课呗,缺这点热水就看不了书怎么的,在这为难店小二。”

“你懂什么!热水沐浴我才能有精神温习!”长衫男子怒吼。

“我管你有没有精神!赶紧把路让开,我还要休息备考呢,你别耽误我休息害我考不好!”

要上楼的读书人也不甘示弱的怒吼。

“我就不让怎么的!我要我的热水!”

“兄台你脑子有何疾病!”

两个读书人此时完全把斯文儒雅抛之脑后,就差撸袖子动手,好在他们还遵循着最后一点君子之道——动口不动手。

可怜的店小二被夹在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正僵持着,等着店小二送饭菜的客人等半天也等得不耐烦。

见自己的饭菜被夹在中间,另外两人又吵得正起劲,完全没听他的“麻烦先让让”,也火大的加入战局。

不仅是这一处,紧张焦躁就像蔓延的火药,一被点燃便弥漫整个客栈。

纳兰若庭和杜望山相视许久,最后杜望山弱弱的摸鼻子。

“不得不承认,纳兰你这回是对的,我们应该租个小院。”

他们也没想到这间客栈环境和氛围会这么差。

之前过来提前考察,还觉得挺清幽,合着原来是因为没那么多焦躁的应试学子。

最后他又对鹤季荀抱歉道:“荀弟,刚刚就不应该拉你一起进来的。”

说完,他脑袋颓丧下去,下一秒又想到什么似的瞬间抬起头。

“要不我们把房间退了,去其他客栈吧!”

纳兰若庭翻了个优雅的白眼:

“第一,其他客栈的情况估计不会好到哪去。第二,现在把房间退了,我们很可能找不到地方住。”

杜望山:“啊,为什么?”

纳兰若庭朝门外源源不断经过的车马示意:“因为现在所有客栈都没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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