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趣的心思却在眼睛落到木板上时,瞬间消失无影无踪。
他问小侄子:“这是你画的?”
鹤季荀回答:“嗯嗯,这样我就不会忘记自己有多少钱啦。”
鹤金栋望着木板上面的表格,收入和支出用途都一目了然,他心底激动难耐。
这、这要是用到账目上面,改多方便!
这几天因为旧账,他都不得不拖延到临近黄昏才能回家,每次从酒楼出来都头重脚轻,头晕脑胀,脑子一团乱麻。
看到侄儿画的木板,好似一记惊天霹雳,将所有混沌震醒,他突然就看见那团乱麻的线头了!
鹤金栋一把抱起鹤季荀,左右两边脸颊各吧唧两下,把鹤季荀整得目瞪口呆。
他又一把放下,拿起那块木板夹在腋下冲进屋子,只留下句:“好侄儿这木板大伯先征用了!”
鹤季荀一脸懵逼,揉揉自己肥肥的小脸颊,咕哝道:“子肖爹偶然没错。”
都是从他这里拿了东西,丢下句话,直接就跑。
到吃晚饭,借了2文钱买连环画的小虎才回来。
大伯娘摆好碗筷,刚准备出门找人,见小虎一身脏兮兮的回来,脸上还有擦伤,立马皱眉抓住他胳膊询问。
小虎支支吾吾的解释不小心摔沟里,然后挣开桎梏,跑进房间。
过了一会出来后,鹤季荀注意到小虎刚刚有点鼓鼓囊囊的胸口已经瘪下去,看来他刚才回屋就是把连环画放好。
小虎不大敢让大伯娘知道自己和弟弟借钱买连环画的事。
他出来后坐到凳子上,埋头扒饭,趁大人不注意才用肩膀撞了一下鹤季荀。
悄声道:“虎子抱歉,糖我下次补给你。”
鹤季荀一愣,这才想起他临出门前丢下的承诺,联系他刚刚回来时那狼狈的模样,鹤季荀估计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想这片街区孩子惹是生非的本事,用脚趾头也能猜到是跟人打架了。
小虎是个很注重派头的人,没做到自己答应的事,在他看来很跌份。
出于弥补心态,他非常积极的给鹤季荀夹菜,饭后还把自己的那份碗糕让给弟弟,只不过鹤季荀没要。
大伯吃完晚饭又一头扎进屋子研究那块木板去了。
小虎望一眼后和鹤季荀凑头:“那块木板有什么稀奇的。”
鹤季荀摇摇头,手里捧着热茶轻啄一口。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李婶子可在家?”
声音很不客气,带着隐忍不发的怒火,等着逮到一个对象爆发。
大伯娘从厨房走出来察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妇人,屋檐灯笼落下的光笼罩在她脸上。
“是乌娘子,家里刚吃完饭呢,是有什么事么?”
大伯娘将人迎进来,鹤季荀这才看清楚。
这是一个面相看上去有点泼辣的女子,肤白脸圆,一双凌厉的吊梢眉。
“又不知那等不知礼的,就是知道这会吃完晚饭才过来呢!”她伸长手将躲在阴影里的一个小男娃拽到大伯娘面前。
“你瞧瞧!”
灯光昏黄,但还是把那红肿透亮的鼻子给照得清清楚楚。
“哟!这怎么回事。”大伯娘唬了一跳。
“怎么回事,哼!”乌娘子鼻腔发出一声冷笑,“得问问你家小虎!”
大伯娘转头看向身后,鹤季荀也扭头看向旁边。
空空如也。
挨着鹤季荀的小虎早不知何时已经闪没影了。
乌娘子义愤填膺:“李婶子你自己也看见了,你家小虎把我家二胖打成什么样,我要他出来道歉赔个不是不算过分吧?可没有出事就当缩头乌龟的道理,孩子可不能这么教。”
大伯娘赔着笑脸:“不过分不过分,乌娘子你等着,这事的确该给你家二胖一个说法!”
说到最后,大伯娘话语里也带了怒火,气急的撸起袖子往前走。
她也没往两男娃屋里去,径直到鹤奶奶窗外喊:“鹤叔荀!你有本事你就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现在就给我出来!别给我藏着猫着!”
中气十足喊完后,她就双手叉腰站在那,等着小虎自己从屋里出来。
鹤奶奶这会在厨房,也没出来干预,让他们母子两处理。
过了一会,小虎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大伯娘拽住他胳膊问:“怎么回事,你自己说说,为什么打人?”
小虎还没回答,乌娘子不乐意了。
“这男娃玩得时候闹矛盾,惹火打架下手没轻没重,揪着问缘由他们能说什么?李婶子打人就是打人,再有天大的理由借口,打人也是不对的。”
大伯娘没理她,等着小虎出声。
小虎还不算愚笨:“我打他,他也打我了。我下手重是因为他抢我糖,那是我留给弟弟的,他还说虎子是没爹的野孩子。”
看了半天的鹤季荀明白过来,帮忙补刀:“小虎哥哥下午说要给我带的糖,原来是被这个哥哥抢走了……”
乌娘子闻言脸一黑,问自家儿子:“是这样吗?”
躲在她身后的二胖支支吾吾,乌娘子直接喝道:“是就是,不许说谎!”
二胖被吓了一跳,迟疑一会,老老实实点头。
乌娘子吊梢眉一竖:“我平日是少你糖吃了?!你就这么馋非得去抢别人的!谁教你说的话,我问你谁教你说‘野孩子’这种话!”
二胖整个人都咯噔的抖了一下:“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急了,我也想买连环画可是哥哥都不借给我钱,小虎都有弟弟借他钱,我是听六婶这么说就学着说了呜呜~”
他一边啜泣,一边用胖手擦鼻涕,一碰鼻子又疼得抖一下。
乌娘子看着又好气又心疼:“你活该!”
说着又推了一下他后背:“给虎子弟弟道歉。”
二胖于是便抽抽噎噎的跟鹤季荀道歉,鹤季荀看着好笑又怪不好受的:“我原谅你了,二胖哥哥,以后不要再犯错了噢。”
乌娘子满脸“多懂事的孩子啊”的表情,从兜里掏出几枚铜板塞进鹤季荀手里:“虎子真乖,这是二胖哥哥赔给你的,拿去买糖吃!”
二胖瞅见,看了自家亲娘一眼,眼里流露出羡慕和希冀。
乌娘子剐了他一眼,害她闹出这么大一个乌龙,还想要钱吃糖,没门!
“李婶子不好意思,这事是我没弄清楚,打搅了!”
她是个快言快语的人,该说的话都说了,她也不太好意思再站这。
说着就拉着二胖走出门去。
大伯娘没反应过来,厨房里的鹤奶奶听完全程,却是拎着一篮子鸡蛋走出来。
然后快走两步追上乌娘子。
两人拉扯一番,才在鹤奶奶坚持中结束:“你家二胖这鼻子得养好些天呢,你不收下我心亏!”
鹤季荀旁观半天,那鼻子确实看着疼,幸好没打断,否则乌娘子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小虎却不同意:“明明是二胖惹的事,凭什么要给他鸡蛋!”
大伯娘劈头给了他一巴掌:“你懂什么!”
鹤奶奶稳当走回来:“乌娘子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也就是看着泼辣,比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会教孩子,估计这些天忙才没管好二胖。”
然后点点小虎脑门:“你把二胖鼻子打成那样,他得疼上十天半个月,乌娘子行事有分寸,咱们也不能留着根刺让人家心里留怨,是也不是?”
“别看今天给出去一篮子鸡蛋,乌娘子那样的人不会愿意占别人便宜的。”
鹤季荀闻言不禁沉思反省,按他以前的做法,肯定是对错分明,有理无理算个清楚明白。
但在古代地方上,鹤奶奶这样的行事准则才行得通。
人情世故他还有很多要和鹤奶奶学的。
“奶奶的意思是乌娘子还会送回礼!”
小虎为自己的领悟能力开心得跳起来,被大伯娘甩了一对白眼。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就点个收藏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