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梆梆梆梆!”
快五更天时,听到一慢四快的敲梆声,鹤季荀就知道他爷爷快回来了。
五更天,也就是现代的凌晨3-5点。
如今身为一个4岁小娃娃的鹤季荀为什么没在温暖的被窝呼呼大睡,而是睁着大眼睛看他奶准备热水,这都是有原因的。
鹤季荀的爷爷今年已经47岁了,在古代这个年纪应该在家颐养天年,如今却在寒冬冷夜里待了一晚上。
鹤家三代同堂,子孙们年纪渐大,三房十二口人同住一个院子如何够?
全家都奔着多挣钱换个大点的宅院。
打更每月能领5钱银子、三斗米,好歹是把他们两个老人和小孙孙的口粮挣到手。
钱能多攒几分是几分,没人会嫌多。
鹤伯常打年轻时就是个爱拼搏的,让他待在家里吃白饭比杀了他还难受。
鹤伯常顶着风霜进屋子时,第一眼就看到炕上的小孙孙窝在被窝里,露出两双比烛火还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瞧。
鹤伯常心里喜爱,却故意拉下一张脸:“小娃娃不好好睡觉,要被黑风老妖抓走!”
窗外的风呜呜呼啸,听起来就像真有黑风老妖降临,要是普通小孩可能就被吓的立马缩进被窝一动不敢动了。
鹤季荀芯里是个22岁的成年人,面上配合着他爷爷打了个抖索。
鹤伯常打趣完小孙孙,换下风雪打湿的棉衣,把手放进孙氏准备好的热水盆里泡了会,又拿烫热的毛巾覆面擦了擦。
而后才坐到炕沿上,把脚放进热水桶里,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鹤季荀从被窝里伸出小手,拉过爷爷的大手,将捂热的药膏细细涂抹在红肿的皮肤上。
鹤伯常是个更夫,无论寒来暑往,都要在外面巡逻敲梆子。
如今已是入冬的月份,外面飘着寒霜,哪怕戴着棉手套,鹤爷爷双手还是不可避免的长了冻疮。
鹤季荀年纪小,能为爷爷做的也只有帮忙捂捂手,抹抹膏药。
嫩嫩的小手为自己按摩指关节,鹤伯常心里十分熨帖,对手上传来的麻麻痒痒的疼痛并不在意,每年风霜都得长,他已经习惯了。
看着小孙孙这么乖巧,他是既可怜又可爱。
鹤季荀父亲去年走镖碰上盗匪意外亡故,母亲半年前改嫁,如今三房就只剩下他这一根独苗苗。
想起英年早逝的儿子,想起最后一面,他坐在马背上咧开一口大白牙说的话:“爹,等儿子回来就给咱家换大宅子!”
鹤伯常不由得双眼发酸。
“来来来,喝口热汤!”
孙氏捧着个大海碗走进来,递给鹤爷爷,打断了他上涌的悲戚。
鹤爷爷将碗凑到嘴边,慢慢小心嘬了一口:“嘶——辣!”
加了一整块姜,当然又热又辣。孙氏拿起箩筐坐到旁边,给小孙孙掖牢被角,轻拍被子,示意他快睡觉。
小孩不睡足觉长不高。
鹤爷爷吸溜了几口热汤,才夹起里面的面条开始吃,发现汤底有个荷包蛋,便夹断小半塞进闭着眼睛装睡的小孙孙嘴里。
鹤奶奶翻了个白眼:“自己吃就行了,我还能让虎子少你这一口荷包蛋,没得闹他睡不了觉。”
鹤爷爷没理会她的话,三五口把碗里的汤面吃完,拿挂在旁边的毛巾擦擦嘴,又擦擦脚,才钻进被窝躺下睡觉。
他这边刚睡下,窗外的烛火却亮了,那是鹤季荀两个伯娘早起到厨下忙活。
听着院里传来的动静,鹤季荀脑海里思绪翻涌。
爹娘不在,只有爷爷奶奶最心疼他,哪怕两个伯伯伯娘平日多有怜惜,但到底不是亲生的,时日久了,终究抵不上爷爷奶奶的爱护。
他当然希望爷爷奶奶可以身体健康,活得久一些。
如果自己能早点下场科举,拿个秀才廪生回来,爷爷就可以辞去更夫的职位,不用昼夜颠倒,整日风里来雨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镇民为主角的科举文,欢迎各位客官食用
为方便阅读,文中古代时辰多用现代钟点替代,比如午时四刻会说中午12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