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齐宴转到新的学校,做完自我介绍之后,被罗自弓安排在一个靠窗的后排位置。他走过去之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直到余光一扫,他看到墙上立着的拐杖,才发现他同桌的左腿下肢的位置挽了一个结。
少年喉结轻滚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坐到自己的座位,而对于多余的目光他尽收眼底,却没有异样,直到身边响起一道男声:“你好,我是江淳。”
周齐宴把课本放在书桌上,翻着书页的手一顿。
“你好。”
“刚才介绍过了——”
“周齐宴。”
直到一堂课结束,他身边骤然围来一群人,打破了他周遭安静的状态。
带头的人微胖,脸颊圆圆的,脸上戴了一个黑框眼镜,率先做了自我介绍,“周齐宴你好,我叫朱一阳,朱元璋的朱,数字一,阳光的阳,爱好打篮球。”
周齐宴掀起眼皮来,一双桃花眼像是看谁都含情,赵楠隔着远距离啧了一声:“这人造型看着挺冷的,但那双眼睛是真好看,眼珠子一动就有感情。”
周齐宴嗯了一声,没补上后面的话。
朱一阳带着罗勒和李牧誓两个笑了两声,切实感受到周齐宴不爱搭理他们的态度了,不过朱一阳这人自诩自己能把铁给捂热,“你喜欢打球吗?以后咱约着一起打球呗。”
“不喜欢。”
“……”
朱一阳微微瞪了下眼睛,喉结急滚了一下,真感觉到了什么叫遇上冰川了,有人外冷内热,有人外热内冷,这人是外冷内也冷,不过是生了一双会骗人的眼睛。
罗勒搂着朱一阳的肩膀,在他肩头拍了两下,间接问了句话:“你以前成绩怎么样?”
周齐宴抬了抬下巴,“一般。”
一般,那就是谣言了。
就说附中的状元怎么可能转学到实中。
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再加上周齐宴冷冰冰的态度,朱一阳他们几个觉得没劲,没过多久就走了。
直到人群散开,江淳小声问了周齐宴一句:“你初中是不是就是附中的。”
周齐宴抬了一下眼皮,朝着他看过去,“怎么?”
“你是那年的中考状元,从初中部直升的高中部。”
周齐宴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这你怎么知道的?”
“我以前也是附中的,听过你在国旗下的讲话——”江淳随后继续说:“你的一寸照片,一直挂在荣誉栏的第一名。”
周齐宴点了点头。
随后,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自己的视线。随口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和我提。”
江淳乍一听周齐宴这话,愣了一下。
毕竟大家都心照不宣。
因为他是残疾人,不说歧不歧视的问题,就说行动方便,什么事情都慢其他人几步,人一开始还有点耐心,时间久了,耐心自然而然地就没了。
大家也没人和他玩。
而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
他本以为明明成绩很好却说自己一般,没什么心思搭理朱一阳的周齐宴为了不惹麻烦也不会和他过多交流。
周齐宴看他沉默,轻抿了下嘴角,随后目光放在自己的课本上:“我没有别的意思。”
“抱歉。”
“没——”
“不用抱歉。”
江淳连忙解释:“我就是觉得你连朱一阳他们几个都不搭理,我只是感觉意外而已,没别的意思。”
“嗯。”
“怎么样,怎么样,确认了吗?”
朱一阳回到座位以后,赵楠十分好奇地朝着他看过去,朱一阳瞥了她一眼,笑了声:“要不你猜猜?”
“朱一阳,你这人真是蔫坏,还吊我胃口?”赵楠双手环抱在胸前,抬了抬下巴,傲娇了声:“我不猜。”
朱一阳就说:“那你自己去问。”
赵楠“切”了一声,“我还能拿你没办法吗?”
“搞笑。”
随后,赵小姐笑嘻嘻地朝着罗勒问:“到底是不是附中的状元啊?”
罗勒做了一个摊手的动作,摇了摇头。
朱一阳看着赵楠转头对着罗勒笑嘻嘻的样子,啧了一声:“德行。”
说着,朱一阳和罗勒隔着走廊叨叨了两句。
“这人给我自来熟都给我整尴尬了。”
罗勒没忍住笑:“猪爷您遇着你的猴哥了。”
朱一阳:“去你的。”
“……”
周齐宴是一班最耀眼的存在也是一班最安静和沉默的代表,苏秒曾经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安静和不问世事,但她没想到周齐宴也是这样。
真实的接触可以打破她想象的滤镜。
比如最一开始见到的时候,她曾经以为周齐宴会是校园里积极参加各种活动,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阳光少年,却没有想到,现实中的他实则藏着一股淡淡的傲气,浑身毫不掩饰的冷漠以及寡言少语。
而一次偶遇,再次验证了她对他的认知。
周五那天下午,苏秒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检查好确定要带的课本,准备回家。赵楠看了一眼她装的满满的书包,惊讶了一声:“秒秒,这些你都带啊?”
“嗯。”
赵楠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我带回去三本,能抽出来看一本就了不得了。”
苏秒忍不住笑,赵楠帮她拉好拉链:“走,一起去公交站。”
赵楠回家坐59路车,比苏秒的车站早一个路口。
陪赵楠到了公交车站以后,苏秒朝着她招了招手,“拜拜,下周见。”
赵楠给了她一个飞吻:“亲爱的,下周见。”
苏秒一边走在路上一边回忆文言文内容背诵,直到她路过一个巷口,听到一阵声音,注意力不由地被吸引过去。
少年穿着一身蓝白校服,后背写着省实验中学的字母缩写,而围着他的另外六个男生则穿着附中的校服,少年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懒散地垂在身侧,嘴角轻扬着笑,似是轻蔑。
苏秒从小到大都是胆小怕事,以她亲妈的对她的了解就是,这个世界上,只要和她无关的事,她一概不会多管。只是当她眼看着那帮人对着周齐宴挥拳头上去时,她鬼使神差般,多嘴喊了一声:“警察来了!”
苏秒这人识相。
喊完转身就跑。
周齐宴扭过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那道溜走的蓝白色身影,再回头,那几个人五人六的人已经跑了。
周齐宴抬手抹了一下嘴角,他原本往前走,脚底的石子被踢远,发出刺啦一声,随后又退回去几步,朝着隔壁的街道一瞥,转了方向。
苏秒到了回家乘坐公交车的路口,巷口忽然窜出来一道身影,把她吓得不轻。
苏秒看着忽然出现的周齐宴,脚步哆嗦了两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随后打算当做没有看见周齐宴,从他身边经过。
苏秒下意识地抓紧肩带,从周齐宴身边经过,正当她松了口气,以为不会有任何事情会发生的时候,周齐宴从她的身后一把抓住她的书包,冰冷的声调响起:“刚才是你喊的?”
苏秒当下的反应就是否认:“不是!”
周齐宴眯了眯眼睛,盯着一脸害怕的苏秒面无表情,又凶又狠地威胁她:“不想承认那就别走了。”
苏秒不知所措地盯着他,只听周齐宴说:“老子从来都不喜欢有人多管闲事,要不是你刚才喊那一句话,老子能把他们打的都跪地上喊爷爷。”
苏秒听着周齐宴嚣张的语调,他掀了掀眼皮,冷声盯着她:“现在没人叫爷爷了,要不你替他们叫?”
苏秒握着肩带的手轻颤,周齐宴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随后抬眸,以一副“少多管闲事”的样子朝着苏秒看过去。
见苏秒那害怕的样子,周齐宴冷笑了一声:“就你这破胆,还多管闲事?”
周齐宴说完,抬手捞了一把单侧的书包肩带,背着书包朝着反方向离开,苏秒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冲着他喊了一声:“你不知好歹。”
周齐宴往前走的步子停下来,他回头看着身后站着的少女,她的个子不高,小巧的瓜子脸,天生的无辜眼下垂,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竟然觉得这姑娘眼底有点泪光。周齐宴冷漠的态度收敛了一些,可话还是很刺耳:“白痴。”
苏秒看着少年离开的高大背影。脊梁挺直,身形偏瘦,高傲地抬着脖颈,有一道光落在他的身上。
好像连上天都偏爱这位少年。
苏秒看到他微微偏了下头,她连忙转过身,脚步不禁加快,往公交车站牌走去。
初次见面,他穿着工字背心,从卧室出来倒水,慵懒肆意,那次他没记住她。
而这次,他对她更没什么好印象。
苏秒背着书包,转头登上回家的公交车。
在摇摇晃晃地汽车上,她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今天上课的重点内容,脑海中却接连不断地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打断她的思绪。
那天,她看了一路的牵牛花,想了一路的少年。
而她有委屈,也有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存稿误发了!这是新改的!
今天白痴,以后就是小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