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医生,左医生,你们下来了。”冬生在烽火台的位置休息,看到左慈典和凌然回来,连忙站起身。
“小和尚你怎么不一起上去?你在庙里住经常爬山吧,这么点路不应该爬不动吧。”左慈典刚刚做了半个克里斯,感觉自己萌萌哒,说话都是快节奏的。
“左医生叫我冬生就可以了。”冬生微笑,又解释道:“因为我经常爬山,所以知道你们去的地方看着近,爬着远,我也不是医生,就在这里等你们了。”
左慈典听的一愣,再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双腿,没错,那是爬累了的自然颤动,是疲惫的感觉……
“你这家伙,竟然也不说。”左慈典刚刚爬长城时的兴奋,走下来的得意渐渐消失,酸痛袭来,只觉得站都站不稳了,不由手撑在一块刻着“love”的墙砖上,“哎呦哎呦”的叫:“我的老腿哦。我的老腰,我的波凌盖……”
“你是真的很老啊。”身后不远处,受伤的女孩子被同伴搀扶着往下走,看着左慈典,惊讶的叫了出来。
“什么叫真的老?”左慈典愣了愣,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你们是觉得我外表看着其实还挺年轻的,是吧?”
女孩子的同伴摇摇头:“我们是觉得,凌医生那么年轻,不可能给一个老家伙教医术啊,还让你在屁股后面老师老师的叫着,如果你年纪真的大的话,那多烦人啊……”
左慈典的笑容逐渐僵化,就好像被千年的浆糊给涂上了,又深埋在了长城里似的。
“你别这么说。”受伤的女孩子拉着同伴的手,晃动了两下,对左慈典道:“左医生,刚刚谢谢你啊,我们都是乱说的,你别忘心里去,其实你看着也没有那么多老,最多……最多……最多最多……也就是45岁。”
她的几个“最多”,显然是减了又减,昧着良心,罔顾事实,同情分加满之后的“最多”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左慈典,表情更加悲壮:“我今年43岁。”
两个女孩子愣住了。
受伤的女孩子呆呆的道:“吴彦祖44岁。”
左慈典凝望对方几秒钟,笑了出声:“谢谢你拿我和吴彦祖对比。”
“不客气。”受伤的女孩子还傻着呢,就呆呆的点点头。
左慈典转身,才抹了把眼睛,对冬生道:“小和尚,我们下去吧。”
“好的,左医生你叫我冬生就可以了。”
“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嗦啊,算了,我自己走……”左慈典一马当先,越走越快。
五分钟后。
匀速前进的小沙弥冬生,奇怪的问手撑着城墙垛口的左慈典:“左医生,你怎么不走了?”
“我……欣赏风景……”左慈典一边说,一边轻轻颤抖着,仿佛被前方的美景震慑了一般。
冬生乖乖的“哦”了一声:“那你小心一点哦,后面的敌台里有好多屎。”
左慈典呆住了,难怪身后游人如织,纷纷掩鼻而去,只有捂着肚子的会留下来,钻进后方敌台的下层……
……
将受伤的女孩子送到景区的医务处,左慈典尚有些恋恋不舍,这么大的景区,总不能就摔坏一条胳膊吧。
当然,左慈典现在也爬不动长城了,他又不是吃饱喝足脱产旅游的游客们,他是四十三岁中年谢顶每天工作25小时累到怀疑人生依旧可能无法回家因为急诊室里又来了新病人回家也无人等待没有热饭热菜不回家也没人在乎尚无技术可言想学技术又天赋有限库存20年的新人住院医。
左慈典现在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回到医院里,还能获得上手的机会,所以,就想趁着凌然心情好的时候,多等几个病人过来。
左慈典蹲在景区医务处的门口,等啊等啊,等啊等啊……
终于,终于……天色渐晚的时候,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人,迈着蹒跚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左慈典。
左慈典立刻站了起来:男人背着的女人在左倾,意味着她的右腿或者右臂可能疼痛,男人的手捞着女人的膝盖,说明女人的腿部很可能没问题,而女人的左臂环绕着男人的脖子,从另一个侧面佐证此前的判断,女人的身体还有些颤动,估计是因为颠簸带来的疼痛……
从左慈典的位置看不到女人的右臂,也说明他的右臂可能是受伤的状态。
左慈典决定上去迎接,他先是快步回到医务室,要了一个轮椅,再展开来,再推着飞快的向前走。
如果说左慈典有什么优势的话,在医务室里呆半天的时间,就能使用人家的全部设备,借用包括轮椅在内的各种东西,算是天赋优势了。
左慈典面带笑容,一步步的靠近背着女人的男人。
那男人五大三粗的,远看不觉得,细看觉得大腿比普通人的腰都粗,左慈典虽然能以肚子的膨胀战胜对方的大腿围度,但还是不由面色一凛。
这么壮硕的兄弟,要是医闹起来,可不是一般的胳膊腿能扛下来的。
再仔细看,左慈典又有些同情对方,老强壮的一位兄弟,腿都开始晃了,不知道他背上的女人是在哪里受伤的,这要是从烽火台一路背下来,那可真的是要把人给累惨的。
左慈典一边想,一边推着轮椅向前,这时候,顺着风声,隐隐听到奇怪的声音。
“驾,驾驾,驾……”
当左慈典分辨出声音的时候,他的目光,也就凝聚在了对方的背部。
那位在男人背上的女人,哪里是什么独臂姑娘啊,她分明正昂扬挺腰骑大马呢。
只见她左手搂着男人的脖子,重心放在左边,右手舞动起来,自后而前,啪啪的拍着男人的腰,身体一颠一颠的,口中还不断的给自己配音:““驾……驾……”
男人时不时的昂着脖子,像是模仿一只半死不活的挽马。“马”的部分他模仿的不像,半死不活模仿的很像。
双方越靠越近,那“驾……驾……”的声音,也就越来越清晰了。
腿粗若腰的男人,腾地看向左慈典:
“你!瞅!啥!”
他的眼中,是羞愤中带着怒火,怒火中带着杀人灭口……
那女人也是举起了手臂,好似随时会落下来,喊出下一声“驾”来……
左慈典低头看看自己颤巍巍的腿,又看看面前的轮椅,慢慢地,慢慢地,将轮椅推转过来,再缓缓地,缓缓地坐了上去。
紧接着,左慈典就手滚着轮子,用力的将自己推离现场。
医务室的旧轮椅因为坐了人,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就像是一辆库存20年的旧单车,在逃离摩托车的追杀似的。
吱嘎。
吱吱嘎嘎。
轮椅在一片小小的平地上,绕了个圈,看起来竟是带着一丝欢快的气息。
只有随风传来了“驾”的一声的时候,轮椅才恢复了年龄似的,颤上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