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使佩里矮个几寸。
假使栏杆高个几寸。
假使高凳的角度稍有不同。
假使没有下雨。
假使他没有喝酒。
后来,玛德琳不停想着有那么多因素会造成不同的结果。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
邦妮对佩里怒吼时,瑟莱斯特看到他的表情——淡淡揶揄,就像瑟莱斯特对他发脾气时那样。他喜欢女人对他发脾气,他喜欢她们的反应,他觉得那样很可爱。
她看到他伸出一只手想抓栏杆却滑掉。
她看到他往后翻倒,双腿高举,像在床上和儿子玩耍的动作。
然后他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刚才坐着的地方,只剩一张空凳子。
事情发生得太快,简因为受惊而头脑空白。她努力想理解眼前的事,同时察觉到会场里发生动乱,大吼大叫、乒乒乓乓。
“老天爷!”艾德靠在栏杆上,双手抓着边沿探头往下看,他的金色猫王蝴蝶袖在身后张开,有如傻气的小翅膀。
邦妮蹲在地上,整个人蜷成一团,双手紧扣脑后,仿佛等候炸弹引爆。
“不、不、不、不。”奈森踩着焦急的小碎步,在妻子身边绕来绕去,弯腰抚摩她的背,然后站直身按住两边太阳穴。
艾德转过身:“我下去看看——”
“艾德!”雷娜塔说。她拿着手机的手放下垂在身侧,眼镜反射阳台灯光。
“叫救护车!”艾德大喊。
“好,马上,”雷娜塔说,“我会打电话,可是,呃……我没有看到事发经过,我没有看到他是怎么跌下去的。”
“什么?”艾德说。
玛德琳依然跪在瑟莱斯特身边,简看到玛德琳的视线越过艾德,直视前夫。因为之前戴假发,奈森的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上,他抬头看着玛德琳,眼中充满慌乱与哀求。玛德琳回头看瑟莱斯特,她呆望刚才佩里坐着的地方,表情紧张得快要发狂。
“我也没看到。”玛德琳说。
“玛德琳,”艾德愤愤拽着身上的道具服,仿佛想扯掉,金粉脱落,他的手掌被染成金色,“不要——”
“我刚好转头看另一个方向,”玛德琳的声音变得比较有中气,她站起来,抓着包放在身前,背脊挺直,下巴昂起,好似准备走进豪华舞会,“我在看会场里面,我没看见。”
简清清嗓子。
她想起萨克森——佩里刚才说“那没有任何意义”。她看到邦妮瑟缩在翻倒的高凳旁,原本有如滚烫液体的愤怒瞬间冷却凝结,化为强势坚定的东西。
“我也一样,”她说,“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要闹了,”艾德看看她,又看看玛德琳,“你们全都不要闹了。”
瑟莱斯特抓住玛德琳的手,撑起身体优美地站起来。她整理好衣服,一手按住脸上刚才被佩里打的地方,看着蜷成一团的邦妮。
“我也没有看见。”她的语气很平淡,几乎像在闲话家常。
“瑟莱斯特。”艾德的脸一垮,仿佛极为惊恐。他用力按住两边太阳穴,然后颓然放下,他的前额被染上金色。
瑟莱斯特走向栏杆,双手抓住它,而后回头看着雷娜塔说:“打电话叫救护车。”
然后她开始尖叫。
这么多年的伪装并没有白费,瑟莱斯特的演技十分出色。
但一想到孩子,她的惊恐再也不是演出来的。
斯图:在这个阶段,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两个大男人为了一个法国小妞打起来,接着有个莫名其妙的疯子来找碴,只因为我说他老婆连在窑子里都当不成婊子,他好像觉得我侮辱她的名誉还是怎样。老天,刘易斯,那只是一句俗话而已。
西娅:确实,关于标准化测验的争论有点太激动。我有四个孩子,所以我敢说在这方面我相当专业。
哈珀:西娅大吼大骂,活像个泼妇。
乔纳森:我和几个四年级的家长在一起,我们争论那份请愿书在法律与道德上是否站得住脚。我们越说越大声,好像有人出手推人。听着,做出这种行为我也觉得脸上无光。
杰吉:相较之下,恶意收购战不算什么。
加布里埃尔:那时候我真的饿到想吃人了,凯萝好像很美味。
凯萝:我在整理厨房,突然听到能让血液凝结的恐怖尖叫。
萨曼莎:艾德冲向楼梯,一路大叫着“佩里·怀特跌下阳台”,我转头一看,两个五年级爸爸扭打着摔出门外。
“发生了一起意外。”雷娜塔对手机说。因为瑟莱斯特的尖叫太大声,她得塞住另一只耳朵才能听见对方说话。“有人跌落阳台。”
“是他吗?”玛德琳抓着简的手臂将她拉过去,“是佩里对你……”
简望着玛德琳完美的粉红唇峰,两个完美的尖角。“你觉得他——”
她没机会说完,因为这时两个扭打的人闯了进来,他们穿着相同的白色缎面猫王装,双手紧紧扣住对方的背,看起来仿佛激情拥抱。他们撞上简与玛德琳,她们一左一右飞了出去。
简伸出手保护身体,她侧身落地时听到一下清脆声响,肩膀周围感觉非常不对劲。
简的脸颊贴着阳台的潮湿地砖。
瑟莱斯特不断尖叫,夹杂着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以及邦妮的啜泣。简的口中有血腥味,她闭上双眼。
噢,大灾难。
邦妮:打架的人由会场打到阳台上,撞到可怜的玛德琳和简,所以她们才会受伤,伤势相当严重。我没有看到佩里·怀特跌落的经过。我……莎拉,可以失陪一下吗?等一下,你叫莎拉对吧?不是苏珊,我的脑袋忽然一片空白。抱歉,莎拉。莎拉,真好听的名字,我记得好像是“公主”的意思。莎拉,抱歉,我得去接女儿放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