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莱斯特很快便发现,这个读书会并不以书本为主,而是着重于聚会,她有点失望,她很期待讨论这本书的。说来颇丢人,她甚至为读书会做功课,完全是乖乖牌律师会做的事,她在几页上贴了标记,还在空白处写了简单的感想。
她将放在腿上的书悄悄塞回皮包里,免得有人发现之后拿她开玩笑。虽然就算有人取笑也只是没有恶意的小揶揄,但她已经无法承受任何嘲弄了。身为佩里的妻子,她必须经常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时时留意一言一行,又得为自己总是在辩解的状况辩解。她的思绪与情绪纠缠成无解死结,于是乎,当她和正常人相处时,所有不能说出口的话会一股脑涌上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像她这样的人和他们共处一室、共享寿司,这些人知道了会有什么想法?他们都是有礼貌、不抽烟的好人,他们加入读书会,他们反省自己、从不口出恶言,这种和睦的小型社交圈里,夫妻不会互打对方。
之所以没有人讨论读书心得,是因为有人发起请愿要求开除基吉。部分会员还没有听说这件事,因此已经知道的人便喜滋滋地分享这个惊人发现,于是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
瑟莱斯特听着大家谈话并轻声附和,主导场面的是玛德琳,她满脸通红、激动万分,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
“显然艾玛贝拉并没有确切指出是基吉,但因为迎新日那天的事情,雷娜塔一口咬定是他。”
“我听说她身上有齿痕,以这个年纪而言,确实相当恐怖。”
“莉莉以前的托儿所也有会咬人的孩子,她经常带着瘀青回家。我承认,我很想宰了那个坏丫头,但她妈妈人很好,因为这件事快急疯了。”
“这倒也是,孩子在学校欺负人,家长心里更不好受。”
“重点应该是孩子吧!”
“我想知道为什么老师没有发现?”
“雷娜塔难道不能强迫艾玛贝拉说出是谁吗?她才五岁!”
“或许天才儿童——”
“噢,我怎么不晓得基吉是天才儿童?”
“不是基吉啦,是安娜贝拉,她绝对很天才。”
“她叫艾玛贝拉,不是安娜贝拉。”
“这个名字是他们自己编的吗?”
“不是、不是、不是,那是个法文名字!你没听雷娜塔说过吗?”
“那孩子一辈子都会被人弄错名字。”
“哈里逊每天都和基吉玩,从没出过事。”
“请愿!这也太夸张了吧?真是小心眼。对了,这个咸派好好吃喔,玛德琳,是你做的吗?”
“我只是加热而已。”
“唉,就像那次雷娜塔发邀请卡给全班却独漏基吉,我觉得太过分。”
“问题在于,公立学校可以开除学生吗?可能吗?公立学校不是必须收所有学生?”
“我老公觉得大家的心都不够硬,他说这年头大家太急着在孩子身上贴霸凌标签,其实他们只是做小孩会做的事而已。”
“或许有道理。”
“但咬人、掐脖子——”
“呃,如果是我的孩子——”
“你不至于提出请愿。”
“这倒是。”
“雷娜塔那么有钱,为什么不送艾玛贝拉去念私立学校?这样她就不必应付穷人家的小流氓了。”
“我喜欢基吉,我也喜欢简,她一个人养孩子,应该很不容易。”
“他到底有没有爸爸?有人知道吗?”
“我们是不是该讨论一下书?”说这句话的是玛德琳,她终于想起来这是读书会。
“好像是耶!”
“目前有哪些人签了?”
“不清楚,我敢打赌哈珀绝对签了。”
“哈珀就是发起请愿的人。”
“雷娜塔和哈珀的老公是不是同事?等一下,我弄错了,瑟莱斯特,是你老公吧?”
所有视线同时转向瑟莱斯特,仿佛收到看不见的信号。她紧握着杯脚。
“雷娜塔和佩里在同一个业界,”瑟莱斯特说,“他们只是互相认识而已。”
“我们还没见过佩里呢,”萨曼莎说,“他真神秘。”
“他经常出远门,”瑟莱斯特说,“这时候他应该在热那亚。”
不对,是日内瓦,绝对是日内瓦。
谈话莫名其妙停止,有种期盼的气氛。她说了奇怪的话吗?
她觉得大家好像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他会去猜谜晚会,到时就能见到他了。”她说。佩里和一般男人不一样,他热爱变装派对。她确认过他的行程,发现那天他没有出差,就为了派对,他兴致高昂。
“你需要一条珍珠项链,就像奥黛丽在‘蒂凡尼的早餐’戴的那种,”他对她说,“我去日内瓦出差的时候,顺便去瑞士珍珠公司买一条。”
“不要,”她说,“拜托不要。”
参加学校举办的变装猜谜晚会,本来就该佩戴廉价夸张的假珠宝。晚会的目的是募款采购电子白板,她却戴着比预计募得的款项更贵的项链出席,这不是很怪吗?
他一定会买最合适的项链,他非常爱珠宝。那条项链绝对比一辆车还贵,绝对会很完美精致,玛德琳看到一定会兴奋得语无伦次,瑟莱斯特会很想摘下来送给她。她很想说“也帮玛德琳买一条”,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买,也十分乐意,但玛德琳当然不会收下这种礼物。真是令人无奈,明明这份礼物能让玛德琳开心至极,她却不能送。
“大家都会去猜谜晚会吧?”她开朗地问,“好像很好玩!”
萨曼莎:你有没有看到猜谜晚会的照片?瑟莱斯特好美,美得让人忘记呼吸,大家都看呆了,那条珍珠项链绝对是真货。不过你知道吗?我看照片的时候发现她的表情有点伤心,眼神也怪怪的,好像看到鬼一样,好像她知道那天晚上会发生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