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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姆来敲门的时候,基吉还哭个不停。他告诉简班上有三四个小朋友(她搞不清还是三个或四个,因为他几乎语无伦次),说爸妈不准他们和他玩。

他趴在简的大腿和肚子上啜泣,脸压住简的胃,让她有点不舒服。刚才她一坐在床上,他立刻扑过来,差点把她撞倒。他的脸在她腿上钻啊钻,仿佛想把自己埋进去,她感觉到他小鼻子的力道,大量眼泪沾湿她的牛仔裤。

“应该是切尔西来了。”简拉拉基吉瘦弱的肩膀想扳开他,但基吉甚至没有停下来呼吸。

“他们看到我就跑,”他啜泣,“跑得好快!我想玩《星球大战》!”

这下可好,简想,她不能去读书会了,他的状况这么糟,她不能丢下他。更何况,万一在读书会遇到联署请愿或是不准小孩和基吉玩的家长,那该怎么办?

“在这里等我一下。”她使劲扳开他的手脚,将沉甸甸的小身体由腿上搬离。他抬头看向她,小脸通红,满是鼻涕眼泪,然后扑进枕头将脸埋住。

“对不起,这次先取消,”简对切尔西说,“不过我还是会付钱。”

她没有零钱,只剩下一张千元大钞。

“噢,啊,酷,谢啦。”切尔西收下,青少年不可能找钱。

简关上门,拿起电话打给玛德琳。

“我不能去了,”她说,“基吉——基吉身体不舒服。”

“是因为艾玛贝拉的事,对吧?”玛德琳说。

简听到背景有交谈声,一些家长已经到了。

“嗯,你听说请愿的事了吗?”她努力保持语气平稳。玛德琳一定受够她了,先是为了弄丢河马哈利在电话中大哭,然后又说出不可告人的淫秽小故事,玛德琳八成很后悔那天扭到脚踝。

“太扯了,”玛德琳说,“我气到冒烟。”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欢笑,感觉比较像鸡尾酒会而不是读书会。尽管简也受到邀请,但笑语声让她觉得自己不受欢迎、遭到排挤。

“你快回去招呼客人吧,”简说,“玩得开心点。”

“我再打电话给你,”玛德琳说,“别担心,一定能解决。”

简挂断电话,外面再次传来敲门声。是住在楼下的艾琳,切尔西的妈妈,手里拿着一张千元钞票。她个子很高,打扮朴素,一头灰色短发,眼中蕴含智慧。

“她什么都没做,不可以给她钱。”她说。

简感激地收回,切尔西一拿走钞票,她心中便感到刺痛,因为一千元不是小钱。“麻烦她跑上来一趟,我觉得不好意思。”

“她才十五岁,而且只爬了一层楼而已。基吉没事吧?”

“学校里出了点麻烦。”简说。

“噢,老天。”艾琳说。

“霸凌。”简解释,她和艾琳其实不太熟,只是偶尔在楼梯间遇到会聊两句。

“有人霸凌可怜的小基吉?”艾琳蹙眉。

“他们说是基吉霸凌同学。”

“噢,胡说八道,”艾琳说,“别相信,我在小学任教二十四年了,远远就能看出谁是恶霸,基吉绝对不是。”

“唉,希望不是,”简说,“我是说,我相信不是。”

“一定是家长看得最严重,对吧?”艾琳坏坏地看了她一眼,“最近的父母把孩子看得太重,以前多好,父母不把孩子当一回事。如果我是你,一笑置之就算了。年纪小,问题小,以后的烦恼才够呛:毒品、性行为、社交网站。”

简客气微笑,举起千元纸钞:“好,谢谢,跟切尔西说下次我会再找她当保姆。”

她二话不说关上门,艾琳刚才那句“年纪小,问题小”让她有点不高兴。她在走道上听见基吉还在哭,不是小孩想要爸妈关心时那种霸道的大哭大闹,也不是小孩受伤时惊愕的哇哇哭喊,这是大人的哭法:无法压抑的轻声哭泣。

简走进他的房间,在门口停了一下,看着他趴在床上,小肩膀颤抖,小手紧抓住《星球大战》棉被,她感觉内心涌出强硬凶猛的情绪。这一刻,她不在乎基吉是否欺负艾玛贝拉,也不在乎他是否遗传到生父的邪恶暴力倾向,更何况,谁说暴力倾向一定是从他生父那里得来的?假使雷娜塔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简绝对会揍她,她会开开心心痛揍她一顿,绝不会留情,一出手就打飞那副感觉很贵的高级眼镜。或许她还会使出恶霸最爱的招数,一脚踩烂她的眼镜,就算她会被说成是怪兽家长,妈的,那又如何?

“基吉?”她坐在他身边,揉揉他的背。

他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

“我们去外公外婆家,带着睡衣,我们今晚住在那里。”

他抽噎,一阵阵悲伤颤抖窜过身体。

“我们去买薯片和巧克力,一路吃过去。”


萨曼莎:我知道我一直笑、一直打趣,你八成觉得我是没心肝的坏女人?可是对我而言这是一种防御机制。葬礼实在太……看到那么可爱的小男生把花放在棺木上,我心疼到不能看。我的眼泪溃堤,大家都一样。

西娅:非常难过,我想起黛安娜王妃的葬礼,小小的哈利王子放上写着“妈咪”的纸条。不过很明显的,现在讨论的对象不是王室家族。